第26章 最毒妇人心。
过了半饷，他才稳定情绪抽抽噎噎地冲何有忧道：“其实，奶奶她早一个月前就病了，期间，娘……她确实寻了大夫来，也是每天汤汤药药地往奶奶屋里送，但奶奶的病始终不见好。”
“直到前几天夜里，奶奶突然病重，因当时天色已晚，次日才寻大夫来瞧，可瞧了却就都说奶奶不行了。”
何有忧与陆望舒站在一旁听着，治了一个月还没治好？最后竟还无药可治了？
“难不成你奶奶当真病得这样重？”何有忧疑惑。
“不是的！！”二娃摇头，突然情绪激动地道：“是她故意的，是她要害奶奶！”
二娃的叫声不小，引来了四下许多人的视线。
何有忧闻言，心下一沉，与陆望舒交换了道眼神。
二娃口中这个‘她’意指谁，不难知道。
何有忧矮下-身捂住了二娃的嘴巴，“嘘……有些事儿不能乱说。”
二娃也察觉到了四下看向他的眼神，撇撇嘴低头不再言语。
“走，我跟你去瞧你奶奶，你路上与我说，”说着何有忧又冲陆望舒道：“你先回家吧。”
陆望舒：“我随你们一道。”
何有忧摇头，“你又不会医术，你跟去有何用？”说着她眼神晶亮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提的菜，“做法你还记得吧？”
何有忧的话让陆望舒霎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失笑地摇头，“那成，我做好饭在家里等你回来。”
“好嘞！”何有忧冲陆望舒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紧接着拉着二娃的手先走一步了。
去往赵家的一路，何有忧才从二娃口中得知他方才为何那样激动。
原来，前几日二娃奶奶发病时，二娃恰巧听见了他爹娘说的话。
二娃姓赵，王婆子就是二娃的奶奶。
王婆子年轻时也是村中的风云人物，是人狠话不多的典范，再加上当时二娃的爷爷是县里大酒楼的账房先生，是以赵家在村里也能算得上是小有名头的富户。
但后来，二娃爷爷因病去世了，家境自然不如从前了。
再后来，二娃的生母李氏去世，二娃他爹赵斌又是头脑不清醒的，相看上了隔壁镇一绣娘的小女儿胡倩秀——胡氏。
胡氏入门后，就成天撺掇着自己男人去家婆手里敲银子。
王婆子本就不是个傻的，知晓胡氏对二娃不好，手里的银子自是拽地紧紧的，一个子儿都漏不到胡氏手中。
那张狂的胡氏见状红了眼，也就是一月前，她找着了机会。
她见二娃奶奶病了，就主动包揽了寻大夫伺候汤药的职责。
本来看着也是勤勤恳恳，可谁想偏偏叫二娃知道了，那些个期间来的大夫都是假的，草药也只是寻常的草根。但这银子却是从王婆子手里花出去的。
就是这样，胡氏把银子都从王婆子手里骗了出去，最后昧下在自己手中。
何有忧听了这些后，大为吃惊，她停下步子，四下扫了一眼，确保无人后与二娃道：“二娃，这些话你可不能乱说。”
“有有姐，我真没乱说，我是不会听错的。”
何有忧低头见二娃垂在身侧的双手，拽拳握紧，叹了一口气。
“不论怎么说，眼下咱们先去看看你奶奶。”
“嗯。”二娃点头，“我觉得，有有姐你不像别人嘴里说得那样坏。”
何有忧失笑，“为何这样说？就因为我愿意去看你奶奶？”
二娃摇头，“有有姐，你真不记得了？早先有一回，我肚子饿了，不敢告诉奶奶，是你分了我一只鸡腿吃。”
何有忧蹙眉在脑海中回忆，愣是没从原主记忆里找到这一段。
她笑了笑，“所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你才会告诉我你望舒哥哥的“尸首”在何处？”
“嗯……”二娃垂头小声应道。
—
赵家在王婆子那一辈时，到底也是风光过的，便是眼下门面也不小。一个大院子，光是厢房就有四五间。
还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后院，而二娃和奶奶就住在后院的一间屋中。
在二娃的带领下，何有忧进了赵家。
“真是没用的废物，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嫁到了你们赵家？！我这么些年辛辛苦苦地把你那儿子拉扯大，讨不到一句好不说，他个没良心的白眼狼，还时时刻刻瞪着我翻白眼！”
刚进院子，何有忧便听到怒骂声从前头的堂屋里传来。
不用想也知道是胡氏。
“有有姐，奶奶在那屋。”二娃对这样的声音早已见怪不怪，他伸手指着一间黑漆漆的小屋。
这屋子原先应当是柴房，位置不好，又是在后院，是以采光也差。
眼下天都还没黑，屋里就已快伸手不见五指了。
何有忧进去后，二娃娴熟地爬上桌子，点燃了油灯。
“二娃，这大白日的点灯做什么？”油灯一亮，靠墙边的床上就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
“奶奶，我带有有姐来了。她会医术，咱们叫她帮忙看看，好不好。”二娃虽然没哭，但何有忧却听得出来，他这是在努力忍着难受。
“还看什么呢，奶奶好不了了，有那银子。不如你自己留着傍身……”说话间，床上的人影正努力地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
何有忧见状忙上前，“二娃奶奶，我先给您看看，此前二娃帮过我，就当是还他一个人情了。”
王婆子哪里不知何有忧，对上她的视线时，她的眸中升起一抹警惕。何有忧却是当没瞧见，一屁-股在二娃替她搬来的凳子上落座。
最开始，何有忧问了一些问题，可王婆子看着她却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也好在二娃从来都与奶奶同吃同住，是以何有忧问时，都是二娃在旁回答。
末了，何有忧才开始给王婆子诊脉。
“有有姐，我奶奶她当真……”二娃见何有忧挪开手起身，急切上前。
“不至于不至于……”何有忧否定，“你奶奶年纪是大了，这身体自然不比年轻人一般硬朗，却也不至于到要命的地步。”
“啊？！！真的？！！”何有忧的话让二娃一扫此前阴霾，脸上重见笑容。
“嗯，放心吧，回头我给你开张方子，你煎了药给你奶奶服下，三日后我再上门来复诊。”何有忧轻轻地拍了拍二娃的脑袋。
二娃不安的心可算是被何有忧安抚，他兴匆匆地跑回到他奶奶身边，“奶奶，您听到了吗？有有姐说您不会离开我了。”
王婆子听到也有些回不过神，这么些日子了，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渐渐的她也已经开始接受自己要撒手人寰的命运。可就在这时，她的生活里照进了一束光。
自何有忧进来后，王婆子第一次打量起面前这女人。
她还是从前那模样，长得异常好看，可举手投足之间却似乎又与从前有着不同。
难不成这何有忧当真如他人所说地那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二娃奶奶，那我先走了。药要按时喝，心情也舒畅些，天气好的时候让二娃扶你去院子里晒晒太阳。”
叮嘱完这些后，何有忧便转身离开。
二娃见状，匆忙跑到自己的床边，摸摸索索地不知从自己的小枕头里摸了什么东西出来，揣在怀里后就追了上去。
“有有姐，你等等。”
“怎么了？”
“有有姐，你也晓得我奶奶手边没银钱了，这是平日里奶奶给我的，我都攒着。”二娃将一捧铜钱递到何有忧面前。
何有忧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用了，我也不费事儿，草药什么的我家里也有。眼下我回去配药，等晚些时候你来陆家拿药材。”
说罢，不等二娃再说什么，何有忧便已离开。
回到家里时，院子里已飘出阵阵诱人的香气。就冲这香味，何有忧就知道这次陆望舒又没叫她失望。
何有忧配好药材后，暮食也可开吃了。
乡下人吃饭本就没什么讲究，何有忧一面品尝陆望舒的手艺，一面与他说了赵家的事儿。
陆望舒只安安静静地听何有忧说话。
“你说，那胡氏是不是欺人太甚了？再怎么说也不该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来，那王婆子好歹也是她婆母，而且二娃还是个娃娃。”
“那胡氏我也曾见过几次，倒是没想到竟会为了银子，做这样的事儿。”陆望舒回，他的情绪显然没有何有忧那般义愤填膺。
“诶……说来说去孩子还是最可怜，二娃自小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内心多少会有自卑。而他的那俩弟妹，但愿不要叫胡氏教坏了就成。”
都说原身家庭能影响一个人一生，何有忧作为医者，自然更清楚其中的深意。
赵家这事儿，如此下去可不行了。
这次有她救了王婆子，可到底不会每次都会这样幸运。
晚些时候，二娃来陆家取药材，再三道谢后，二娃才捧了药材离开。
只他没走两步，就又叫何有忧给喊了下来。
“二娃，这个你拿着吃，回家之前就吃了。我知道你孝顺，但眼下你奶奶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吃这个。”何有忧拿了炸好的肉片，包了油纸塞给二娃，“早些吃了，万一叫你后娘发现了，可不得了。”
二娃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靠近用鼻子嗅了嗅，是肉的香味。
“别说不要，也别再与我说什么谢谢了，你不是白吃我的，”何有忧蹲下-身，“有件事儿，姐姐想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