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高人难寻
林芷予听他一席话,几乎恨得银牙咬碎。
林谷主却眉头微蹙,十分困惑。在她眼中,苏乐天一直是个听话懂事聪明的孩子,刚刚她密语传音的意思,苏乐天应当听明白了才是。
但若是听明白了,他怎会在言语间便将林芷予推上风口浪尖?原本还有一丝退婚的可能,经过苏乐天一说,现在他们的婚事已是板上钉钉,再无回圜的余地。
难道……是密语传音出了问题?
这门功法并非上乘功法,内功修炼小有造诣的人几乎都对此功法略知一二,林谷主用此功法也有十来年了,从未出过差错。听的人,无论是否有内功都不受影响。
如今想来,问题还是出在苏乐天身上,他话中透露出的缜密和沉稳,像是变了个人。如果他真是心思缜密做事沉稳的人,芷予嫁给他也未尝不可。
苏乐天从怀中掏出一张沾血的银票,厚着脸皮冲林谷主作揖,擅自改口道:“师父,我与芷予的婚事本不该麻烦您,但您也知道,我身体尚未调养好,除了您,我真不知道该信任谁了。”
林谷主被他这声“师父”叫得一怔,但事到如今,已是骑虎难下,她轻飘飘地一推,苏乐天手中的银票居然不受控制地掉回他衣服中。
林谷主心中不爽利,此间已没有外人,她言语间有几分不客气:“我堂堂白鹤谷,还能办不起一桩婚事不成?”
说完,她拂袖离去。
林谷主一走,白鹤谷的人也纷纷离去。
林芷予转身正要离开,苏乐天一把抓住她的手。入手处柔若无骨,细嫩软滑。
苏乐天情不自禁地摩挲一下,林芷予猛地将手抽开,一脸薄怒道:“苏少侠,请自重!”
苏乐天急忙道歉,他又拿出一块玉佩:“芷予,你我即将成婚,我却从未送过你什么信物,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他话未说明,两人却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这玉佩自然是苏乐天的母亲留给未来儿媳妇的。
今天发生的事本就让林芷予心中憋了一股无名之火,现在又听见苏乐天拿这种话逼迫她,她心中更是烦闷,随手挥向苏乐天:“我不要!”
若是平时,苏乐天有内力在身,小小一块玉佩自能拿出,可如今他气力尽失,林芷予怒气之下出手本就重了些,玉佩“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半。
林芷予被这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一时间想起玉佩是苏乐天母亲的遗物,又想起屠魔大会上苏乐天的舍身相救,愧疚涌上心头,便觉得今日苏乐天的说辞没什么问题,她欠苏家太多,用婚事偿还也未尝不可。
如今,苏乐天要打要骂,都由他去是了。
林芷予心中作好承受苏乐天怒火的准备,却不料苏乐天捡起玉佩,居然笑道:“碎了也好,两块合在一起才是圆满。喏,一人一半。”
他将半块玉佩递到林芷予面前,似是自言自语地悄声嘀咕:“恰如你我二人。”
他声音虽低,却抵不过林芷予习武之人耳力甚佳。
林芷予看着眼前的少年人,分明红着眼眶却还对她笑脸相迎,分明被伤透了心却还满脸真诚。一时间她也不住心软,接下玉佩,别过脸,柔声道:“抱歉,日后,我定然赔你一块好的。”
“好啊!”苏乐天笑道,“我定然好生珍藏,等有了孩子,便将玉佩给他,告诉他,这是他娘亲送我的。”
林芷予被他这番话说得心乱如麻,不知是该骂他不要脸,还是该骂他痴心妄想,只得啐他一口,跺跺脚,跑开了。
人一走,苏乐天立马表演了个笑容消失术。
他坚持要成亲的原因还有一个,像林芷予这种心高气傲的女人,让她嫁给一介废人绝对是赤裸裸的羞辱。既然如此,他偏要羞辱她。
只是……想到林芷予方才的小女儿作态,苏乐天又忍不住想,若是此生能一直与她这般相伴,做个废人又何妨!
他美滋滋地向灵宝教览书阁走去,览书阁在半山腰,是灵宝教对外开放的书籍馆藏地,其中多数是江湖传说和逸文,也有少部分基础内功心法,供江湖闲散人士查阅修习。
这种鱼龙混杂之地最容易藏高手了。
而且,览书阁中有个角落藏着一本秘籍,原是他为男主安排的,早点去说不定他能赶在男主之前捡漏。
苏乐天路上遇到个打扫阶梯的老教众,他穿着灵宝教最低级的服饰,手持一把破烂竹帚,身材干瘪,胡子稀疏,看起来将行就木,扫地的动作却不紧不慢,铿锵有力。
苏乐天心道,普普通通却暗藏玄机,难道是他?
面对这样的前辈,与其遮遮掩掩,不如开诚布公。他正想怎么开口才合适,扫地老头却把竹帚一竖:“你这少年人,总盯着我作甚!”
苏乐天有几分尴尬:“前辈,在下看前辈风姿不凡,心中钦佩,不免看久了些。”
老头笑道:“我扫了三十多年地了,可不将这扫地的姿势练得纯熟。”
他说完,继续扫地。
苏乐天眉头一皱,暗道难道找错了人,不行,先试他一试。
他向前一步,假意体力不支,用力推了老头一把。老头被他推得“哎呦”一声,摔了个屁股蹲儿。
苏乐天眉头皱得更紧,他怎么不躲?难道真是自己猜错了?
他赶紧上前扶起老人,老头撑着扫帚直叫唤:“哎呦哎呦,摔死我老人家了,给我老人家腰都摔断了,以后可怎么自理啊!”
苏乐天被他叫得心中愧疚,他从怀中拿出早上被拒的沾血银票:“老人家,这银票……”
话未说完,老头一把抢过银票,看了眼面额,火速塞进怀里:“行,不跟你扯皮了,我老人家去也。”
他说完,悠哉悠哉的下山去了。
苏乐天剩的半句话憋在喉咙里,几乎将他憋得吐血。他听见老头边下山边嘟囔:“就这么点钱,穷鬼。”
苏乐天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他一个小炮灰,本就没多少钱,浑身上下就这一张银票,还不如当初被林谷主收走,花在娶媳妇上,总好过花在一个臭老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