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8
“哗啦，哗啦——”
是什么声音？连绵不绝，富有节奏和规律。
没有停歇，永无止境。
但却和缓……且温柔。
四周像是那阴云密布的天空，一丝微光从云层的缝隙中透出，而阿德里安的意识也像那一点点些微的光线，终于是落到了人间之地。
他眨了眨那双干涩的眼睛，直到此刻才意识到——
那原来是海水的声音。
海浪冲刷在救生舱红色的外壁之上，在将它光洁的外表濡湿后，又毫不留情地离去。
舱内，阿德里安正奋力地侧过身子，用左侧手肘将自己支撑起来。直到现在，他的双手还保持着紧缚的状态。
他感觉自己脑袋左后方有一丝刺痛，回头望过去，果然在背后的地面上发现了一点血迹。
毫无疑问——他受伤了，从救生舱掉落海面开始，他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
看那血迹的分量，阿德里安庆幸自己受到撞击的不是后脑勺，否则他现在是否能清醒，就真的是个问题了。
他站起身来，环视了四周一圈。
阿德里安所在的这艘救生舱长约七到八米，是那种全封闭式新品种海上救生舱。这种舱身的材质并不是钢铁，而是某种更轻的新式材料，这使得这种救生舱更容易漂浮在海面之上。
此时，舱内只有他一人存在，原本可供十几人搭载的空间就这样被荒废了，这当然不是因为詹姆的团队生性浪费，而是他们遇到了变故——
想到这场变故的“始作俑者”，阿德里安心里就无端一阵跳动。
她……还有詹姆他们，都怎么样了呢？
救生舱狭小的窗口之外，略微阴沉的天色在海面上方停留。海波一簇又一簇地奔涌而去，拖起了这艘孤零零的小船，让它随着浪头跃起又落下。
无论从哪个窗口望去，都无法窥见玛格丽特号的身影。
到底是因为救生舱被海浪推远，还是那艘命运多舛的科考船……已经不再处于海面之上了呢？
阿德里安不愿想象后一种可能，他情愿是自己被海浪冲走了。
哪怕理智上他明白，这艘船能全须全尾地回到港口处，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他听到了詹姆的下属谈论起负二层的炸弹，这个伪装成安保人士，且毫无人性的男人，根本就不想让其他人活着回去。
如果不是因为忌惮阿德里安家族的势力，他很可能早就让阿德里安和其他人一同上路了。
阿德里安的心中并没有升起多少庆幸，他如今只觉得愤怒和难过。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孤身一人处在这茫茫大海之上，四周看不到陆地，救生舱上的补给也有限，他得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了。
阿德里安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找寻舱内里的尖锐事物，现在首要任务是要割断绑着他双手的绳子。
救生舱内的杂物早就随着坠落散作一团，一些铁箱因为互相碰撞，凌乱地铺撒在各处。有些因为撞击而变形，就连里面的文件也撒了出来。
文件？
这倒让阿德里安疑惑起来，如果里面装着军械或是其他冷兵器，他或许还不会奇怪，毕竟像詹姆他们那种作风冷酷而粗暴的队伍，携带枪支弹药什么的根本不足为奇。
但若是说让他们携带文件，那可就有点违和了，除非那些文件涉及什么机密，或者……
阿德里安一边想着，一边朝那变了形的箱子走去。
那个箱子的箱门已经被摔了开来，并且边缘处也缺损了一块。这种锋利的边缘正是阿德里安所需要的，他连忙蹲下身子，用手腕处的绳子去磨蹭那边缘处。
捆住他的绳子不算太粗，应该是詹姆他们在船上哪里随便顺来的，或许是没有预备留下活口，他们没有准备像样的束缚器具。
如果是手铐这类的，凭借这里的东西，还真没那么容易让他挣开。
虽说绳子很细，但材质却并不脆弱，阿德里安忙碌了许久，也只是在那绳子上端划出了一小道细痕。
但是他没有放弃，而是连续不断地做着拉锯动作，终于，等到窗外变得漆黑一片的时候，阿德里安看到绳子已经被割开了一半。
在这期间，他因为暗下来的天色，还不得不先放下手头的工作，而去寻找救生舱的照明灯开关。
救生舱内，温暖的橘色灯光照亮了整个舱室，同时这光亮也从救生舱的窗户溢出，如同暗夜中的一盏烛光，孤独地伫立在海面之上。
阿德里安希望这灯光能吸引到一些船只，好让他早日获救。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何方，他手上的智能手环早在被詹姆他们抓住时就被取下，现在的他没有任何和外界联络的手段。
但也许，救生舱内部会配备一些通讯器具，这让阿德里安再度燃起希望。
一刻不停的摩损行为终于是让那根绳子不堪重负、难以招架了，随着阿德里安用力地拧动，最终，它还是“噗”地一声，在他手下断成了两截。
阿德里安揉着自己那终于得以自由的手腕，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解放了双手，他又尝试着去碰触脑袋上的伤口，等再一次感觉到疼痛之后，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好在他刚刚检查救生舱时，看到了那里有紧急医疗箱，并且他自己手上也有绷带，简单地包扎应该不是难事。
忙完了这一切，正当阿德里安要整理下一步思绪时，一阵突如其来的声音造访了他的肚子。
“咕”地一声，这是阿德里安的胃在警告他，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
上一顿饭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阿德里安按住腹部，视线扫过救生舱零乱的内部，终于悲哀地发现——
这里似乎并没有食物的踪迹。
这当然是不符合逻辑的，既然配备了救生舱，那就是默认在这里的主人是处于离开了船只以及物资补给的状态，如果不为他们准备食物，难道是想让人自己下海去抓吗？
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显然太没有效率。阿德里安立刻在那堆纷乱的箱子堆里翻找着，试图在这中间找出可能装载着食物的容器。
很快，他就找到了一个和他上半身一样长的中型铁箱，只要摇动箱子，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金属物体相互撞击的清脆响声。
阿德里安猜想那或许是罐头，于是他用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猛地狠踹那箱子一脚。
不知道装箱的人是怎么想的，装载着这种重要的物资的铁箱居然被上了锁，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想过如果钥匙不见了，会有多么尴尬。
……又或许，这是为了管控食物，防止别人偷拿而想出的主意。
这到底是出于怎样的目的，阿德里安对此并不关心。他只想确保自己能填饱肚子，所以开始想方设法地破坏起那个箱子来。
铁箱显然是无法承受一个成年男子对它毫不留情的摔打的，很快，它就散落了开来，里面的红色罐头噼里啪啦地滚落了一地。
和阿德里安所期待的一样，这里面装有食物。罐头上所绘制的卡通形象——一个大头厨师长正慈祥地看着阿德里安，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他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了。
阿德里安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划开了其中的一个铁罐。
罐子里装着的是腌豆，软烂的豆子浸泡在红色的汁液里，散发着一股冲鼻的味道。
阿德里安向来是不喜欢这种气味浓烈的食物的，但此时此刻也容不得他挑选。
因为手上没有餐具，他就只有将豆子慢慢地往嘴里倾倒。
酸甜黏腻的味道流连在他的舌尖，饥饿使得阿德里安不再排斥这种以往一定会令他皱眉的味道，他一口又一口地，吃完了整个罐头。
只是一罐显然还不够，他又打开了另一罐，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突然想到——
这里的食物库存到底够他吃几餐？
吃几餐或许不重要，但那仅限于他呆在海上的时间拥有一定的“限制”。虽说他确信家里一定已经出动救援队来搜寻他了，但能在多久时间内得救，始终还是个未知数。
这样想着，阿德里安又觉得胃口没那么好了。
他放下了罐头，转头开始找寻起救生舱内的其他物资。
幸运的是，他又找到了一个装有食物的箱子，里面似乎同样满塞着罐头，摇晃间传来的清晰碰撞声，为阿德里安带来了新的生机和希望。
只不过……
看在上帝的份上，他默默地想着，可千万不要再是腌豆了。
抱怨似的感叹一句后，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行动。这一次，他打算好好整理下救生舱内他所能调配的所有物资，然后再根据可能遇到的情况，按计划地分配使用天数和用量。
之前因为出于饥饿状态，所以他没有能力将这里的东西全都翻找整理一遍，所有的东西都在重力影响下堆得乱七八糟的，让素来爱整洁的阿德里安看得糟心不已。
他注意到，除了食物，大部分的箱子里都不曾装有重物，摇晃里面只能听到轻微的沙沙声，似乎是纸张在摩擦时所产生的声响。
阿德里安看向那个脱离了铁箱约束，从而散落一地的纸张——这里其他的箱子也是装着类似的东西的吗？
他走上前去，拿起了其中的一张白纸。
在白纸的最上端左边部分，一小道漆黑的印刷字体跳入到了他的眼中——那似乎是一个标识。
【blacktides】
——“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