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多少烟愁付水流
众人就在院中,沐浴着淡淡的月光,推杯换盏,喝得人仰马翻,好不痛快。
崇飞,带着月儿到各个桌前慰问一番。
二人走了一圈,老远就见一个肉头肉脑的破烂和尚,呆在一处角落里,抱着一只狍子腿,用力地撕咬。
崇飞自然认得,赶紧举步过来,到了跟前,深鞠一躬道:"此次多亏千变大师不顾个人安危,才能顺利将红阳引入阵中,今日之战,大师应当首功!"
那千变大师正吃得起劲,却见崇飞来了,忙用衣袖擦了擦满嘴的油水,刚欲起身搭话,却又疼得"哎呦"连声。
崇飞赶紧过来搀扶住道:"大师的伤情如何?可曾让随军郎中看过吗?"
那千变又哼哼唧唧一会儿,道:"大夫看过了!也开了药,正好赶上吃饭,就还没吃呢!"
月儿站在一旁接话道:"大师这样有些道理!多吃些酒肉,说不定不用吃药那伤就好了呢!"
千变大师听了,眼睛笑成一条缝道:"还是月儿姑娘说得对,老衲寻思也是这个道理!所以才只得勉强吃些!"
崇飞又叮咛几句,才转身回来。
崇飞刚刚坐定,却见风铃儿独自离席而去,不免有些担心,也悄悄出了院子,随后跟着出来。
玲珑正挽着袖子,露出葱白一样的手臂与众人劝酒,却见崇飞出去,回头看月儿还端坐在自己旁边,端着酒碗,一副淡定的样子,不免诧异。
坏坏地笑道:"月儿,你的心上人跟人家走了,你怎么还不去追啊?"
月儿白了一眼玲珑,道:"那你怎么不去追啊?"
玲珑与旁边的会众碰了一碗,举头一气喝了,把酒碗放到桌子上,用手抹了一把嘴,笑道:"哈哈,我干嘛去追?我又不是醋坛子!"
月儿气得"哼!"了一声,转过脸来,不去理她。
风铃儿出了院子,沿着坡上的迂回小道,一路走到丛草后面的坡底去。
崇飞穿过丛草杂树,远远看见风铃儿独自坐在小溪边上的青石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溪水发呆。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时,只见崇飞从林中过来,忙站起身道:"总舵主,你怎么来了?"
崇飞微微一笑道:"我正与兄弟们喝酒,见你离开,特意过来看看!"
风铃儿点点头道:"总舵主,我没事,刚才喝了几杯酒,只是突然想一个人静静!"
说罢,又坐到青石上,低头看着溪水。
崇飞走到她的身边,静默了一会儿道:"风铃儿,我知道你独自一人撑起无极会的旗帜,真的很不容易!也辛苦你了!"
风铃儿听罢,只是微微摇摇头道:"我自幼随着父亲,闯荡江湖,受的苦也是很多,这一点苦倒不算什么!只是我心里的苦,却是无人能够体会的!"
崇飞听了,踌躇片刻道:"我从陆六处也知道了些你与崇岳的事情,只是情感之事,我也说不好,待我见到他时,我可以问问……"
风铃儿回头冲着崇飞摇摇头,凄然一笑道:"总舵主,感情的事,别人不好问的,你就不要再问他了!"
说到这里,她又不再说话,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闪闪的水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崇飞,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崇岳的吗?就是那一次,我们被元兵围住,你派他前来送信的晚上,月光之下,我还以为是你亲自前来……所以才与他……"
说到这里,风铃儿满脸羞红,突然,转身,站了起来,一双晶亮的眸子望着崇飞,用手一指周围道:"总舵主,还记得当年你在溪边,教我练剑吗?"
崇飞微笑点头道:"当然记得,那是在法正寺后面的潭水边。"
风铃儿道:"这条小溪就是从那里延伸过来的,从这里沿着小溪直往上走,不太远,就到那潭水边了!"
说罢,过来拉着崇飞,沿着小溪向上走去。
果然,走了二里多路,只见前方高处,显出一汪潭水来,月光之下,安详宁静,深绿如璧。
风铃儿拉着崇飞坐在潭边那块大青石上,冲着崇飞笑道:"总舵主,你曾经在这里教过我,也算是我的师父,今天,你坐在这里,我来练剑,你看看是否有所精进了!"
说罢,风铃儿从背后抽出双剑,在那片空地上习练起来。
但只见那一身红衣瞬间化作一朵轻盈灵动的红霞,在月光之下,翩翩飞舞,那一对鸳鸯剑,寒光漫漫,剑气弥空,平缓之时,深情款款,柔可绕指;震怒一刻,风驰电掣,伶俐非常。
风铃儿到了忘我之时,红霞乍起,半空之中,转体而下,刚刚落地,身体站立不稳,直往前撞去,崇飞疾步近身,伸手臂扶住。
风铃儿香喘微微,一时难以自控,丢了双剑,将崇飞抱住,痛哭起来。
崇飞待风铃儿哭声稍歇,低头道:"风铃儿,如果你觉得在云门山累了,不妨到仰天山总舵,呆上一段时间,与玲珑他们在一起,也许可以排解一些!"
风铃儿依在崇飞肩上,轻轻摇摇头道:"父亲把无极会交付给我,如今正是多事之秋,我岂能离去?我一定要把无极会发扬光大,对你也是一个莫大的支持!"
崇飞点头道:"你说得正是,不过,你一人在此,一定要多加小心,如果有什么困难,只管与我说,我必全力助你!"
风铃儿款款点头,又拉着崇飞在大青石上坐下,然后自己也蜷膝坐在上面,靠在他的背上。
此时,水流潺潺,风轻云淡,风铃儿抬起头看一眼天空之上的一轮明月,恰如那晚一样,心里微醺,竟慢慢地睡去了。
二人就这样静静地呆坐了许久,一阵清风徐来,风铃儿才又缓缓睁开眼,抬头看着已经停在中天的圆月,轻轻叹了一口气道:"如果还能回到当初那一晚该有多好啊!"
说罢,起身笑着拉起崇飞道:"总舵主,我们回去吧!时间久了月儿他们该担心了!"
崇飞点点头,二人便沿着溪水之畔的石子路,并肩而行,不多时又来到院门之外,只听得里面还是喧闹声不断,风铃儿停住脚步,抬头望着崇飞道:“总舵主,你进去吧,别让大家久等!”
崇飞道:“天色太晚了,你也早些休息吧!”
风铃儿看着崇飞,眼圈微红道:“我知道了!风铃儿只盼总舵主有空闲时,也能经常来这边看看,我也就知足了!”
说完,勉强笑着,将崇飞双手推进院子去,自己一转身靠在外面的土墙上,两行清泪,滚滚流了下来。
应是,我闻二人带着黄极会的十二护持,一路颠簸,狂奔,还心怀忐忑,不时地回头,担心崇飞反悔来追。
谁知一群人趁着夜色出了云门山,身后也未见有人追赶,众人才算松口气,减了速度,往龙头镇方向,缓缓前行。
走不多远,见前方出现一处镇店,稀稀疏疏地笼在月光之下。
众人到了跟前,应是勒住马用手一指前方的一处小客店道:"我闻护法,现在人困马乏,不如我们暂且在此休息一晚,再走不迟!"
我闻点点头,二人便来到店门前敲门,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店家早就睡了,喊了半天,才见一个老者满脸倦容的出来开门,听说他们要住店,忙将他们迎了进去,将房间安置好,又去叫醒自己的浑家,摸索着为他们点火做饭。
众人随意吃了些东西,又洗漱过了,才回到各自房中休息。
而应是此时却两眼圆睁,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无奈,只得翻身下床,出门来到我闻的房门前,轻轻扣门,我闻冲杀,劳累了大半夜,又吃了个大饱,故而,头刚放到枕上便鼾声如雷了。
正睡得香,突然听见有人敲门,心里疑惑,立刻醒了,翻身倒提着单刀,轻步到了门口,沉声问道:"什么人?"
外面之人忙道:"护法,是我!你开开门,我有事和你商量!"
我闻听出是应是的声音,才将门打开,让他进来。
应是来到屋中,在木凳上坐了,我闻又关上门,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问道:"应是护法,这么晚了不睡觉,不知有何事?"
应是紧锁眉头看着我闻道:"我刚刚躺在床上睡不着,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想来和你商量,商量!"
我闻道:"我们在会里多年,彼此相知,有事你只管说就是!"
应是微微点头道:"我只是在思忖我们往后的去处,不知你有何打算?"
我闻听了一愣道:"这个……我还真没想到,不知你是怎么打算的?"
应是略停了一停道:"我们兄弟跑到这里,就是为了给老舵主报仇的,然而,看目前的情形,很难完成此事,以我之见,不如我们投奔青州的官府,借助元兵的力量来一举剿灭他们!到那时,白莲会的总舵主就有我们两个来坐,岂不是一举两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