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章 有脚印
于倾心脸色微变。
刚要说点什么，珑胆抓住了她的手，跟莫大娘说话的语气还是刚才那么和善，“确实是这么个理，当时左邻右舍都有点看不起我们，因为家里穷，又没有男丁，家里的活儿全靠倾心一个人，还得去上班赚钱，挺辛苦咱们倾心的，当时谢谢你，这恩情我们会一直记得的。”
于倾心皱起眉头。
事情确实是这样。
邻居确实看不起，莫大娘确实是给了那碗饭，但是刚才莫大娘说外婆心狠，于倾心不赞同。
外婆的心并不狠。
狠的是外公，他在城里发了财，做了有钱人，老家就不要了，后来母亲嫁人出事，外婆护着母亲，才被外公赶回乡下，乡下没有多少收入，那会的于倾心又还小，外婆带着她务农没有收入，是于倾心自己偷摸去上班的。
她那天也是干狠了，没有注意时间，在路上快要晕倒，碰到了莫大娘的饭。
于倾心越想心情越不好。
但珑胆的手始终握着她，无声的警告，不要跟莫大娘撕破脸皮。
莫大娘挺蛮横的一个人，但懂得分寸，说话客气，“都这么多年了，别说这些了，现在你们也好了，日子过得顺风顺水，我就不一样了，我养的那几个儿子出去了就不怎么回来，把我们老两口丢在家里，孤苦伶仃又穷苦，哪能跟你们比啊。”
于倾心听到这，松开了珑胆的手。
她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聊天了。
珑胆的眉心动了动，怕于倾心一时气盛毁了和气，但是也不想教育她。
这么大个人了，没必要教了。
于倾心拿来了一根凳子，跟莫大娘说，“坐下吧，一边吃一边聊。”
莫大娘可不客气，放下手里的镰刀和背篓坐了下来。
她一身脏兮兮的，手上还要泥土，但她跟没看见一样，拿起筷子就去夹龙虾。
众人都很平静。
虽然大家都很爱干净，可是这里是农村，他们的生活习惯不一样，脏不脏的，不能用表面的东西来衡量。
莫大娘不会剥龙虾，就跟于倾心说，“你帮我吧倾心，我老了，眼睛不好使，也没怎么吃过这个东西，你剥给大娘吃。”
于倾心没动，裴惊远接了过来。
“我帮你剥。”
莫大娘有点不高兴，“你一个男人家家的，怎么能做这样的活儿，倾心，你来。”
气氛顿时就凝固了。
裴惊远刚才一直没吭声，是给珑胆面子。
可现在，莫大娘这句话，分明就是故意找茬。
他说道，“我给你剥，你就吃，你要不乐意，那就连着壳一起吃了吧，龙虾壳都是蛋白质，你吃了对身体好。”
莫大娘惊讶，“你在说什么啊，我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能吃龙虾壳？哦，你是在怪我啊，不能让倾心帮忙吗？可是她一个女人，这点事怎么不能做啦我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哎，这么多年没见了，难道剥个龙虾都不行吗？”
“她是我的妻子，在我这比千金还要高贵，让她给你剥龙虾，你倒是挺有脸面。”裴惊远的语气骤冷，顿时没有了刚才的客气。
他早就不想客气了。
这种人何必跟她讲礼貌。
莫大娘被怼得一脸懵逼。
“哇，大妹子，你看看你女婿说的话，这是人话吗？”
她看向珑胆，珑胆算是这里的“大人”，总得说句话，主持一下公道吧。
这群小孩子，简直无法无天，没有教养了！
于倾心的表情淡淡的，其他人也一副轻描淡写的样子。
但是暗里却波涛汹涌。
呵，一个外人，居然也敢在这里挑拨离间。
有错在先不知错，还妄想在这里找存在感。
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珑胆盯着莫大娘的眼睛，说道，“怎么就不是人话了？”
那莫大娘顿时一噎。
啊？
“这话没错，我的女儿倾心是家里最珍贵的存在，她自己吃虾都不剥，更何况是给你剥，你又算什么呢？”
众人失笑。
莫大娘被笑得一脸通红。
她左右不是人，手里的虾是放下也不是，吃也不是。
恼怒了一会，莫大娘也不敢生气，梗着脖子道，“我刚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又不是非得要她剥，那么较真干嘛！呐，你要剥你帮我剥好了，都是邻里邻居的，闹得这么难看干嘛！”
她还有脸把虾递给裴惊远。
裴惊远顺手就往外一丢。
早就等候的狗狗，马上跑过来咬上就跑了。
莫大娘气得方言都出来了，“你做啥子嘛哥老官？”
于倾心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意思是你干嘛老弟。
裴惊远听不懂，也不想听懂，他冷冷道，“这里不欢迎你吃了，麻溜的拿上你的东西，回你家去吧。”
珑胆低着头，装作没听见的样子。
裴惊远就当她是默认自己随意发挥了。
既然如此，他可不客气。
莫大娘被这样侮辱，面子挂不住，就拿刚才那事儿逼逼赖赖，“你们好不好意思啊？刚才还说我救了倾心一条命呢，眨眼就翻脸不认人，你们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欺负我一个老太婆了？”
于倾心道，“大娘，我会记得你的恩情，但那之后，我也没少帮你的忙，要说还早就还了，况且，那碗饭你是打算喂你家狗的，一碗大家吃剩下的稀饭，我顺便吃了，你就说救我的命，一直记到现在，让我们跟个啥似的全都依着你，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裴惊远顿时皱起眉。
“还给你吃剩饭？”
于倾心抿唇不语。
莫大娘的声音更大了，“谁说是剩饭了？那么大一碗饭，知道对当时的我们多珍贵吗？”
“都什么年代了，家里都开始用手机了，一碗稀饭就当金子？”于倾心笑了下。
莫大娘顿时脸面全无。
于倾心继续说，“你也别跟我说什么往日的情分了，我问你，你一口一个倾心倾心的，还记得我外婆的名字吗？记得我妈的名字吗？”
“……”
“不记得了是吧？”
莫大娘待不下去了，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走的时候嘴里还嘀嘀咕咕，说什么有钱就厉害了，不尊重老人了。
裴惊远把刚才她坐过的凳子拿开，跟翟应庭说，“等会你把这玩意拿去好好洗干净，消消毒。”
“为什么我去啊？”
“那等会你吃完了洗碗？”
翟应庭马上露出一个笑容，“我去洗凳子吧，我喜欢洗凳子。”
结果吃完之后，翟应庭不仅洗了凳子，连碗也洗了。
他不服气，“裴惊远，你玩我呢！”
翟应庭站在那，睨着他，“你要不去可以，跟我妈说。”
翟应庭立即缩起脖子。
旁边的珑胆道，“你刚才怂得跟个啥似的，没让你去扫猪圈就不错了。”
“……”
裴惊远微微扬起下巴，笑盈盈的。
一副，我立战功我自豪的表情。
裴惊远随意一撇，看见了莫大娘的影子。
莫大娘就住在右边，她家起了一间楼房，两层，外面贴了白色的瓷砖，是农村里人手一栋的房子。
她坐在门口，手里捧着碗，一边吃饭一边满脸不高兴的看着他们这边。
裴惊远微微眯起眼睛，看见了她脸上的尖酸。
长得又胖，目光又凶，满脸横肉的样子，跟个大狗熊似的。
裴惊远知道她蹦跶不起来，所以看得想笑。
于倾心也跟着出来，问，“看什么呢？”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莫大娘。
莫大娘知道自己偷看被发现了，起身溜进了屋子里。
于倾心道，“嗨，都是小事儿，她一直都这样，在咱们村儿里是出了名的色厉内荏。”
“我知道，一直待在农村的妇女，其实心胸都不怎么宽阔。”
“爱贪便宜也是常态，我妈突然在家里起这么好一个院子，谁不眼红，更何况当初因为我妈就我一个女儿，村里多少人嘲讽过，这些过得比谁都好，谁看了不得酸一酸？”
“以后我就是咱妈儿子，见一个说一个，就没人瞧不起了。”
"哈哈哈，你在意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怎么回来，他们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一天到晚没得说，还浑身不舒服呢。"
两人笑了笑，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这院子里两个大男人呢，她还能干啥吗？
刚准备走，这会，莫大娘家里突然来人了。
裴惊远随便扫了一眼。
是一个一瘸一拐的男人，蓬头垢面，衣服破旧，跟莫大娘说话。
他问了嘴，“于倾心，那是谁？”
于倾心看过去。
她的视力没有裴惊远的好，那男人又只是个背影，一时间她认不出来。
“她儿子吗？不是吧，她不是说，她儿子出去了没回来吗？”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那个男人跟莫大娘说了什么，男人转过头来，准确无误的看向于倾心跟裴惊远。
于倾心顿时看清了。
她神色微紧。“是他啊。”
“谁？”
“记得谭学民那个傻子媳妇吗？这个男人就是那个傻子媳妇的前夫。”
裴惊远再次看向那个男人，两人进屋了。
随即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裴惊远也带着于倾心进屋。
谭母正要擦桌子，背影佝偻着，动作缓慢。
裴惊远接过抹布，两下就擦完了，然后他问道，“伯母，打死你儿媳妇的那个男人，不是被处分了吗，怎么这会又自由活动了？”
谭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仔细想了下，才想起来，问道，“你是说广永寿啊？”
“他叫广永寿？”
“是啊，我媳妇的前夫，就叫广永寿，是个坏种。”谭母气愤的问，“你看见他了吗？”
“看见了，刚才就在莫大娘的家门口。”
谭母想出去确认，却又不想看到那个畜生，不管什么时候提起，都是满腔悲愤。
片刻后，她反应过来问道，“在莫大娘的门口？他怎么会在她家门口的啊？”
“不清楚，看样子他们挺熟的。”
刚才广永寿的那一回头，应该是莫大娘说了来吃饭的事，他回头看。
谁知道被于倾心认出来了。
谭母不怎么交际了，所以对一些事不是很清楚，她叫来自己的儿子谭学民。
谭学民听完母亲的话，跟裴惊远说，“当时我媳妇死在医院，广永寿死不承认，非要说是医院没治好，所以没法给他定罪，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他蛮横，而且报复心强，不愿意走这趟浑水，只有村长为了给我媳妇讨回公道，把他关了一阵，罚了点钱补贴给我们，之后就没有说什么了，但是没多久广永寿就又出来了，还跟以前一样，偶尔打点小工，然后成天喝酒赌博。”
“然后一直持续到现在，他也没干什么特别惊人的事，说老实也不老实，有些男人不在家的留守妇女，常常会骂他偷衣服啥的。”
广永寿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上进的吊丝，找不到老婆了，只能到处偷偷摸摸。
“他跟莫大娘的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来这边来得少。”
裴惊远嗯了一声，让他忙去了。
后来裴惊远多观察了几天，发现广永寿经常来，每次来的时间不多，都是拿点东西，还点东西，然后就回去了。
这样来来回回，就跟贼踩点似的。
裴惊远不想跟这种人主动打交道，暂时屏声息气。
但他知道，这个广永寿来这里，绝对不是单纯的想问莫大娘借东西，是有其他目的的。
他倒要看看，这狐狸尾巴到底什么时候露出来。
这天晚上，四个人搬来了一张自动麻将桌，一起搓麻将。
于倾心的手气最好，赢得脸都要笑烂了。
翟应庭一直输，在裴惊远面前把脸都丢完了，憋得上火，不断喝水。
喝多了就想上厕所。
完了一轮，翟应庭说，“我先去一趟卫生间，等着我，我下一把全赢回来。”
白妙竹说，“帮我拿点瓜子，我吃完了。”
“除了瓜子还要吃别的吗？”
“我要点水果，切成丁。”裴惊远道。
“去去去，我不给你带，倾心呢，你要吃什么。”
“我要水果，切成丁。”于倾心嬉皮笑脸。
翟应庭，“……”
他气得转身就走了，“我去卫生间给你们装点屎来，给你们一次性吃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