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章 办事

    云忠同意了这门亲事，到弹花匠家一说，对方也同意，一拍即合，这事就算定了，这让王惠贞既高兴又焦虑。　　自从父母走后，这是家里第一桩大事，她现在虽然是姐姐，可是在这个家里她是老大，是家长，是这个家的主心骨，她必须办好这第一场事，可不能让别人笑话。　　由于今年夏天母亲刚走，在同一年，不能又办丧事又办喜事，所以，王惠贞把云忠的婚事定在年后，年后什么日子呢？这得看日子了，而看日子得请“道师先生”算黄道吉日，她一时也不知道请哪里的道师先生看日子好，想了想，她决定去问问隔壁的周素芬，问问她招女婿上门结婚时请的哪个先生。　　这天中午，王惠贞心里想着请客操办云忠婚事的事情，走出自家院门，拐身就推开周素芬家的院门，就这一瞬间，眼前的一幕把她呆住了。　　只见周素芬坐在屋檐下凳子上抱住她半岁大的儿子正敞胸喂奶，蹲在她身旁她的丈夫许国顺一手逗弄着他儿子的脸，另一只手还在抚摸他儿子的“饭碗”。　　王惠贞的脸腾地一下红了个透，埋头转身顺手关了周素芬家院子的门，一折身进入自家院门，急匆匆进入茅房关上门，站了好一阵，才让脸上的臊热退去。　　这个周素芬，该打！　　晚上，周素芬抱着儿子到王惠贞屋里串门来了，她一关上门，捂住嘴就“咯咯咯”地笑弯了腰：“惠贞姐，你把许国顺吓得，现在都还关在屋里不好意思出门。”

    王惠贞上前就拧住周素芬的胳膊：“你这害人精，我撕了你！做丑事也不关好门！”

    周素芬还没停住笑：“他要跟儿子争吃，我叫他关门了的，他可能猴急，只随手关上，没拴，谁知道你要去？”

    “你还怪我了？”

    王惠贞羞恼地又拍周素芬肩上一下。　　谁知她这一白却招来周素芬怀里孩子的反击，这孩子竟然蹬着腿，挥动小手在王惠贞脸上拍了两下。　　孩子这一举动把周素芬和王惠贞逗得大笑，王惠贞说：“哟，都知道护着你妈了，你这小家伙。”

    她情不自禁地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　　孩子似乎受到了两个大人笑声的鼓励，兴奋地地笑着不停地蹬腿，两只胖乎乎软绵绵的小手不断地拍打着王惠贞的两边脸颊。　　这一瞬间，王惠贞突然感到自己被怀中这可爱的孩子融化了，融化成了一罐甜乎乎粘腻腻的饴糖。　　她把脸紧贴着孩子的脸，天生的母爱之情生发出一种无形的，她自己都浑然不觉的力量，让她紧紧地搂着孩子，恨不得把这孩子也融化进自己这罐饴糖里。此时她的双眼中已经流出两行热泪，而她自己全然不知。　　周素芬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一瞬间，她的眼眶也突然湿润了，她无言地张开双臂把孩子连王惠贞一起搂住，一只手象哄孩子一样轻轻拍着王惠贞的后背。　　王惠贞这才觉察出自己的失态，她忙把孩子还给周素芬，背过身去用袖口擦去脸上的泪水。　　周素芬说：“嘿！惠贞姐，云忠婚事的日子定了吗？”

    王惠贞转过身笑了：“我今天就是想去找你问这事的。”

    ……　　云忠的婚期定在年后正月十八。　　可是准备工作得提前做，进入腊月，一家人就忙碌起来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猪的事，家里现在还有四头肥猪，王惠贞打算卖了两头，卖的钱用来办婚事，可以抵挡大半开支。再杀一头过年，做成腊肉，不管办不办婚事明年一家人都得吃肉，留下一头最大的，专门用来办宴席。　　除了需要猪肉，还需要大米，大米可是现成的，今年收成好，三个谷仓满满的。有了肉有了大米，还要油。今年虽然种了一些油菜，可是不多，只得了几十斤油，王惠贞想，要是早知道今年能把云忠的婚事说成，就该多种一些油菜，自家炸的油，不用再去买，可是谁又知道？买就买吧，再多买一些。　　还有就是需要蔬菜，家里菜园里的菜只有那几样，更多的需要到时现买。王惠贞想，村里家家都有蔬菜，到时候一家买一点，新鲜便宜又方便，其他的佐料只有到时候到镇上去买。　　还有，还有什么呢？王惠贞想着想着，头都想胀了，俗话说不当家不知盐米贵，现在她才知道，不办事不知道事难办。自己一个人真不行，得找人帮忙，她想到了姊妹会，想到了村里的武大爷，武大爷是村里做厨的好把式，家家办事情时，重大的事情都找他拿主意。　　王惠贞也找到了武大爷，武大爷让她先算一算，要请多少客人，只有知道了有多少客人，才能准备材料，王惠贞又一家一家地估算，把数字写下，大概有45桌。　　办酒席需要两个督管，一个管内叫内督管，负责所有灶房里的事，一个管外叫外督管，负责所有临时在外采买的事。而男方办婚事还需要一个请客师，负责所有与女方交涉之事和坐席的安排，客人的招呼。　　武大爷说：“你只有找好了这三个人，你才能把事情办好，要是全靠你一个人，累死也办不好，还讨人怪怨。”

    武大爷自荐当内督管，又向王惠贞推荐了外督管和请客师，之后，武大爷说：“王惠贞啊，你才20出头吧？在我们眼里，你还是一个孩子呢，一个孩子就要主持这么大的事，真是难为你了。”

    武大爷的这句慈父般关切的话，让王惠贞心里一哽，鼻子一酸。谁说不是呢？要是爹娘还在，遇到这样的事，自然有爹娘操心，自己只管帮着做事情就是了。而现在，所有的事都要自己操心，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没爹没娘的孩子，也是早当家。　　王惠贞强忍着，没有让泪水出来，她说：“武大爷，谢谢你！遇到大事情，还全靠你们这些长辈帮忙扶持。”

    接下来就该请客了，王惠贞把弟妹们都聚在一起，叫云贤拿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她说一家云贤记一家。亲戚邻居，该请的都得请到，该请的不请别人不高兴，不该请的不能请，别人不愿来的，你请了别人也不高兴。　　拟好客人的名单后，王惠贞叫云忠去请来村里的张喇叭，张喇叭是武大爷帮他定下的请客师，这人不但能说会道，而且帮忙热心，这请客的事必须在年前完成，别人才好安排时间。按照规矩，要由请客师带着云忠按照请客名单挨家挨户磕头请客。　　还有，今年要多熬一些麦芽糖，多做一些米糕米花，过年要吃，办婚事时，接待女方的亲戚也要吃。　　等把这些事都忙完时，已到腊月二十五，王惠贞才想起还没有“打扬尘”。“打扬尘”就是家里家外来个彻底大扫除，这是每家每户每年年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情，既是真正的打扫卫生，也是表示扫除过去一年的污秽，干干净净地迎来新的一年。　　姐弟五人全部动手打扬尘，王惠贞站在凳上用扫帚打扫着楼板上的灰尘和丝网，扫着扫着，她突然感到一阵头晕，好象整个房子都在旋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