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不如意(二)
越言辛自认是个矛盾的人。 他没有彻底的反抗意愿,也无法做到彻底的屈服。 没有完全地放下对云绣的爱慕,也无法完全地肯定或否定云绣对他的感情。 他就是这么个人,什么都做了一半,什么都不完美。 所以一边以强硬的态度控诉父亲的压制,一边又不得不从家人的角度出发,扛下卓越集团的担子。 所以他无法真的与父亲断绝关系,执着地去追求他的地质之梦,也无法让自己低头低到尘埃里,死皮赖脸去将他都无法确定是否还喜欢他的云绣追回来。 这样的人,没有什么闪光之处,也没有什么恶劣之处。中规中矩,庸庸碌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变成这样了呢? 越言辛不知道。 酒喝了许多,一身酒气,迷离的眼睁开,看见远方似有一道灯光,一闪一闪,又似灯塔,闪烁指引方向。可迷雾重重袭来,灯光隐于其中,看不清方向了。 看不清了。 昆明很少下起这样磅礴的夜雨,有车奔驰而过,溅起一地水花,水汽罩上城市,灯光在其中丧失许多明亮。 一把伞绘解语花,一双手握冰凉柄,裙摆沾了水,也沾了泥,而那个人则站在了喝得不省人事的越言辛跟前。 云绣一手举着伞,另一手拖不起醉倒在路边的男人,只能将伞放在一遍,两手一拖,把人拖到了屋檐下。 起初,云绣以为自己看错了。 放假回家,她与几位昆明的好友在附近聚餐,出来时不知怎的,想起这附近有一家旧书店,从前她与越言辛经常来淘书。这么想着,脚步便出卖了她的心意,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哪知半路上捡了个醉倒的越言辛。 云绣取出几张未被雨水打湿的纸巾,伸过手去擦拭越言辛脸颊上的雨水与泥污。 她亦是浑身湿透了,水滴顺着发梢滴落地面,晕开于地板,消散于暗夜。 纸巾触碰肌肤,水滴润湿纸巾,她的指尖便触到了他冰凉的肌肤上,仿佛点燃她所有的情绪。 与他有关情绪。 他的睫毛还是那样长,脸颊褪去了青涩,愈显成熟,脸上的轮廓也更深刻了。 他的唇很薄,以前她总是笑他,难怪他嘴巴那么能说,原来是因为嘴唇太薄了。 云绣惊醒过来,缩回了手。 她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拿出包里的电话本寻号码,打了个电话出去。不出片刻,一辆出租车驶来,停在云绣与越言辛所在之处,一个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叫林笑,是越言辛的同班同学,那时林笑与越言辛就读于昆南大学地球科学学院,比云绣高一届。林笑亲眼见证了云绣与越言辛的相知、相恋,直到分开。 “云绣,你……”林笑低头看见宛如一滩烂泥、半靠在墙面上的越言辛,“他怎么喝成这样?”
云绣摇头:“我不知道,在路边看到他醉倒了。你带他回去吧。”
林笑似有失落:“碰巧的啊。我还以为你们……” “不是的。”
云绣知道他想说什么,“他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
林笑拦了她:“天晚了,车不好拦,你一个人也不安全。你和我们一起坐这辆出租车,我送你一程。”
云绣想了想,点头答应。 越言辛醒来时,时已近中午,头疼欲裂。 “醒了?怎么喝不死你呢?”
林笑嘲笑道,递过来一杯水。 越言辛一饮而尽,揉揉疼得难受的头:“是你把我带回你家的?”
林笑摊手:“不然呢?”
越言辛目光流转,忽而笑了:“不是你,是她。是云绣。”
“你……你还记得?”
林笑觉得不可思议,昨日越言辛醉如烂泥,能有什么意识。 越言辛抬头看林笑:“我是喝醉了,但有些意识是本能的。林笑,你知道什么叫刻骨铭心吗?就是如果还有那么一点意识,那么这一点意识必定是留给她的。”
林笑真不知该说什么,这俩小祖宗,年纪轻轻哪来这么多爱恨情仇。 “那你想怎么办?她明显不想见你,否则也不会让我隐瞒了。”
林笑问他。 越言辛忽而露出笑容来,这笑容与今日的阳光一样灿烂:“我要去追求她。”
林笑:“???”
越言辛起了身,伸个懒腰,仿佛瞬间充满斗志。 “林笑,我要把她追回来。”
越言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原来她对我还是有感情的,那我就不会再放弃了。”
当天下午,越言辛拨出了一个电话:“陈助理,我是越言辛。你帮我关注一个人的情况,马上。”
…… 云绣哪里会知道,那个雨夜的不期而遇,她对他残存的那么一星半点的心意,竟成为他往后数年,锲而不舍的奔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