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央街事件

    杰奎琳到家，歇了一会，想下午是去、还是不去密西沙加。开车到朋友家得差不多一个小时，聊天、吃饭，再开回，还不能喝酒，突然觉得没意思了。　　她拨通bj妈妈的微信视频。老公这个时间肯定是不在家的。响铃好长时间，没接，自动挂断了，再打一遍，终于接通了。　　“妈妈，没睡吧，在干啥呢？”

    “我刚才在洗澡，听到电话，急急忙忙就出来了。你呢，还好吧，威廉姆呢，上学去了？”

    老妈说，八十岁的人，能把微信用这么好，也是没谁了。　　“威廉姆学校集体活动，今晚不回来，上次和你说了的我一切都好。您呢？”

    “我没事，一切正常。昨天威廉姆爸爸还来的，送了点鸡蛋，还有米和面，我让他别送了，小区外面买，也方便。我总要下楼的。”

    杰奎琳老妈说，视频上看精神不错。　　“你就让他送吧，就这么点事，他该做的。你下你的楼，遇见熟人该聊天聊天。”

    杰奎琳妈妈现在一个人独居，既不愿意和儿子住，杰奎琳有个弟弟，也不愿意去和女婿住，女婿那里更不方便有专门安保。自己住在原来老全国总工会文工团的宿舍大院里，有老同事老朋友，每天下楼拿个报纸，还可以聊个半天。只是，这几年，老朋友也越来越少，陆陆续续地走了。老妈越来越没人聊了。　　“有事吗？”

    老妈问。　　“没事儿，就是看看您怎么样，一切都好吧？”

    杰奎琳说。　　“都好，挺好的，放心吧。”

    “那行，我挂了，你早点休息，多保重，有事随时找威廉姆爸爸。”

    “行，知道了。挂吧。”

    杰奎琳和老妈说完视频。到厨房，往nespresso意式浓缩咖啡胶囊机里放了一只墨绿的capriccio（卡布奇诺），早上没来得及喝咖啡就出门了。威廉姆昨天自己整理的东西装箱，她一早不放心还是坚持要看一下。儿子已经长达了，不要她管太多。杰奎琳也是有意识地放手，大人管的越多，孩子的能力越弱，她可不要让自己成为那种妈妈。　　杰奎琳端着咖啡，从厨房出来，厨房通往客厅走道的墙上有面镜子，她停了一下，在镜子里仔细打量了一下自己，说实话还是很满意的，四十五了，眼睛依然大而明亮，顾盼生辉，不像有的同龄人眼角已经塌了，失去光彩了，皮肤也依旧白而饱满，没有暗淡松懈，这是她每天一张面膜的功效，下巴，脖子也没有垮掉，没有明显的法令纹、颈纹和双下巴，总之还是美美的，不错！　　杰奎琳这套三加一的公寓，自己和儿子各睡一房，儿子的各种玩耍占了一间，球类、乐器，摄影器材，等等，儿子对什么有兴趣她都买来让他玩，需要的话也去找个老师教，不过威廉姆自学能力很强，现在无论什么，中等水平以下，youtube上都有视频教学，完全可以跟着学。她说儿子的乐器可以凑成一个band（乐队）了，萨克斯、小号、长笛，吉他、贝斯、鼓，等等，乱七八糟，说实话，儿子功课没有大多数华人孩子好，数学更是不行，都是这些玩的东西花了太多时间，不过，杰奎琳从内心也不担心，这么大男孩子要没点爱好，那才担心呢。还有一间没窗户的那间“旦”，杰奎琳放着自己喜爱的各种东西，也是够丰富，随便一个也价值不菲，现在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杰奎琳在家里踱了一圈，各个房间看看，客厅踱了两圈，比较满意，产地意大利的家具和沙发，当时在多伦多挑的是最好的，现在这个质量，估计加拿大已经没有了。　　杰奎琳在靠窗的，覆盖着华丽墨绿丝绒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沙发扶手是雕花的，她把咖啡杯搁到手边的小几上，脚翘在前方和沙发同样丝绒面的跷脚凳上，俯视看向玻璃窗下。公寓的外墙玻璃每年春天都有公司专门清洗，今年刚刚清洗过，现在是透亮的，一尘不染。　　繁忙的央街尽收眼底，这是北约克的中心，也是央街在北约克最热闹的一个路段，车流不断，两侧路边行人也多，走路的，遛狗的，发呆的，喝咖啡聊天的因为楼层高，22楼，完全没有噪音。　　杰奎琳往下发呆的看了一会儿，突然的被震惊到了，被强烈的惊吓到了！　　杰奎琳亲眼目睹了震惊加拿大全国的多伦多央街（yonge）故意开车撞人事件。据事后新闻报道，凶犯驾驶一辆租来的白色厢型货车，从北约克央街的芬奇大道（finch avenue）向南，直至北约克最繁华的路段，市政府广场附近，疯狂冲撞碾压行人，近一公里路段，十余人死伤。　　杰奎琳看到的是北约克政府广场前和loblaws超市门口这一路段。　　惊叫的路人，四处逃串的路人，被撞倒的路人，被碾压的路人鲜血、散落的物品、鞋子　　杰奎琳脸贴着玻璃，她感到自己在发抖，她拼命控制，克制自己所有的身体反应，终于，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抽泣，失声大哭　　活生生，血淋淋的暴力，重来没有想过会就在眼前发生，她吓坏了，大哭里，包含着她太多、太多的情绪　　　　邮件提示音响了两声。　　杰奎琳被拉回现实，从窗户转回室内，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熄灭了。　　她发现自己的手是颤抖的，拿起手机，威廉姆学校的邮件：五年级eoec同学已经顺利到达营地。　　几乎是同时，楼下隐约刺耳的警车、救护车警笛声，“事儿妈”群里信息的叮咚声，一起发作了。　　“央街出事了。”

    小莫几乎是在叫。“快打开cp24！”

    cp24是多伦多一个全天二十四小时新闻滚动播出的电视频道。　　“天呐，太恐怖了，这加拿大也太闹心了！”

    胡玲喊道。　　“我们刚到家没多久，就发生这种事”元俪也刚看到朋友圈。　　“我刚看见了”杰奎琳声音听上去有点不像寻常。　　“what？！（什么）”这几乎是胡玲、小莫、元俪三个人同样发出的反应。　　“怎么回事？”

    这也几乎是三个人同时想要问的。　　杰奎琳稍稍平静了一点点，说：“别提有多吓人了我现在手还在发颤”　　平时一群骄傲的，忙碌的，独当一面的妈妈们，心底里也不过是一个受不了恐吓的弱女子，如果全家人在一起，谁还不是别人的宝贝，别人的妻子，谁都希望在这种恐惧面临的时刻，被人拥抱，被人安慰和呵护但是，此刻，她们也只有彼此。妈妈们只能在彼此之间，一惊一乍，把情绪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