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传奇与历史
“我们坚持不住了！”
“我们需要撤退吗？！”
“蠢货！我们还有哪里能撤？！”
“啊啊，主啊”
“请下命令吧！族长大人！”
身穿着异族样式盔甲的战士们看向他们的领袖，在一片爆炸与惨叫声之中，浑身沾满着鲜血与汗水的战士们绝望地寻求着他们领袖的命令。然而那位困扰的长者只是低下了头颅，避开着这群英雄们的视线。
长者绝不是懦夫，即使是在当下流淌的每一秒，他那空洞的右眼之中还在不断的渗出着鲜血，着重实用的盔甲早已为他抵挡下无数的致命伤。他是一族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战士，头盔之上那鲜红的羽毛头饰便是他骄傲的证明。然而在如此的战斗之下，他怯懦了。
那是他们的祖先都不曾见证的灾难，那些扭曲的躯体就连最为亵渎的书籍都不曾记载，更为骇人的是，它们的敌人甚至都没有一只与其他个体完全相同的。它们能从地面下出现，从天空中出现，甚至是从灯光下摇晃着的影子里出现——它们无处不在，就如同在这战场之中笼罩在所有人内心中的绝望一样。
从敌阵的中央无法听到智慧生物的交流，有的只是瘆人的吼叫与尖牙利齿在饥饿驱使下发出的不安的回响。在生物最为原始的冲动之下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更不要提这些连形体都没有遵循世间常理构筑的魑魅魍魉。在这场战争中战败的种族没有任何善终的可能，甚至连投降都不会被允许。这是名副其实的绝境。
“我们一族的命运，只有到此为止了吗”
长者叹息一声，他摘下自己的头盔，悲伤的凝视着那传承着一族历史与荣耀的每一丝磨损纹理。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那之后什么也不会留下了。不仅仅是肉身，家族，又或是故土。在这血脉之中回响着的旧日的荣耀将再也没有人去记录与诉说，那也实在是过于的悲哀了。
“把族中的妇女与孩童集中起来，让他们登上我们剩下的战船上。我们再最后拼一把。”
随着长者的话语落下，在他周围的战士们脸上露出了悲壮的神情。所有人都明白这句话语的含义，这是让一族血脉传承下去的最后手段。这片土地已经没有未来可言，一族的血亲子嗣将在未来的数个世纪中再也无法踏上他们的故土。而远离故土的妇女儿童们远渡重洋，等待他们的或是本土人对他们的驱逐，又或是对他们的奴役。流淌着这血脉的子嗣们将带着耻辱与诅咒，在难以看到前方的未来挣扎与呐喊下去。
“动起来！我的战士们啊！让活下来的家伙去缅怀与哀伤吧！我们还有一群卑贱的畜生要杀！让那些有闲工夫坐下来的家伙去哭泣吧，我们还要忙着站着去挥洒汗与血！”
长者话语让众将士再一次抬起了自己低落的头颅，他们看到自己的将军再一次佩戴好了他的战盔，他已经准备好了自己的最后一役，而无上的荣耀便是他的披风，绽开的伤口便是他的勋章。这具残破且年迈的躯体内再一次迸发出了似乎无尽的气力，他尽量挺直了自己的腰杆，以不愧为一族领袖的身姿。
被这无与伦比气势所感染的将士们也再一次打起了精神，那绝望与失落早已从他们的双眼中散去，有的只剩下视死如归的决意与勇气。他们已经做好成为英雄的准备，即使他们的肉身将在这疯狂的战场中被撕碎，灵魂也被吞噬，他们的名字也会在幸存的子嗣们的诗歌与书籍中传承，会在他们血脉的最深处永存。
最后的战斗开始了，而所有的族人都知晓这一点，但在场的所有战士之中没有一个人是懦夫，他们注定会被铭记。震天的怒吼一时间竟盖下了那些异形怪物的嘶叫声，他们用着肉身成功抵挡下了那些怪物的脚步。而后方的撤离行动也在迅速且有序的进行着，三艘战船很快便载满了不安的妇女与孩童们，他们的哭泣与嘶喊不会传给在战场上奋战着的勇士们，正如长者所说的，已经没有时间去让他们悲伤了。
一只巨大的蠕虫形生物从近海的海底中窜出，巨大的体型甚至比起战士们的战船还要足足大出两倍有余。作为护航的两艘战船拼死抵抗，可最终那只蠕虫在破坏了一艘护航船后撕开了一艘满载着撤离者的战船。而最后一艘护航船则为了保护剩余的撤离船，以点燃自身弹药库殉爆为代价，与那只怪物同归于尽。
地面上的战斗也接近了终局，战士们最初那震天的怒吼声逐渐又缓缓的被那怪物浪潮所发出的非人吼叫所盖去。倒下的战士们甚至都不会留下他们的躯体，他们就这么被那些怪物的尖牙所吞噬。他们的终焉已经来临。
沉闷的爆炸声从长者的左手上传来，那是魔力手枪过载而导致的爆炸。将军的左手已经断裂，他的双耳也因爆炸而失聪。但他的意志却没有随着他的手臂而一同失去。通过骨的声传导，他还能听到自己喉尖的嘶吼，他还能听到他右手中的长剑挥砍下所传出的撕裂声。将军还能战斗，就像他身边忠实的手下们一样。
然而，即使是再多么高尚的精神，在这场一边倒的战场之上，一切的结果已经成为了定局。随着将军身边那些忠实的战士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彻底的终结已经降临。随着一只螳螂状的巨兽刺穿了将军跟前一名战士的躯体，那倒下的战士的残骸便压垮了虚弱的老将军。只剩下一只眼一只手的老者躺在地上艰难的呼吸着，他丢下右手的长剑，拔出了那死去战士腰间的魔力手枪，向着面前的怪物射击。然而早已耗尽魔力的魔力枪已经一发魔力光束也发射不出来了。死亡在逼近，而老将军不会乞求冥神的怜悯，他的独眼之中只有无尽的不甘与怒火。
然而那想象中的终结却并没有如期降临在老将军的身上，他能感受到洒满脸颊的那液体的温度，但那并不是自己的血液，而是那怪物断裂的脖颈喷洒出的绿色液体——不知为何失去了头颅的怪物缓缓倒下，而长者则借此看到了在那怪物身后的景色。
那是一位拥有着绀蓝色长发的兽耳少女，她身穿着优雅与实用并存的战甲，手中握着的是长者从未见过的技艺创造出的由魔力组成的长剑。冰冷的面容之上，除了那惹人怜爱的容颜之外，老将军还能看出这位少女的怒火。接着，老将军那本应失聪的双耳再一次清晰的听到了一句话语，那话语如同直接传入他的脑海之中一般，既是如此甜蜜，又是如此让人对其充满敬意。
“退下吧，骄傲的勇士啊，世界树的子嗣将从这接手你们的战争。”
语落，少女侧过身，手中由魔力组成的长剑高高举起，接着向着充满着怪物的浪潮方向指去。下一刻，无数的身穿战甲的异族战士出现在了战场的地面与天空之上。他们爆发出的惊人力量便在他们出现的瞬间便几乎压制住了那怪物浪潮的推进，甚至开始了反推。无数的怪物在他们的射线与刀锋下撕碎，他们势不可挡，他们无坚不摧。
还处在巨大震惊的老将军还没能咽下口中的血水与唾沫，救下他一命的那位少女则转过了身，随着少女抬起左手作出一个打响指的动作，数把由魔力组成的长剑便出现在了她的背后。紧接着，少女纵身一跃，便也加入了战斗之中。她快速的穿梭在战场之上，那背后与她随动的魔力剑如同羽翼一般舞动，每一根羽毛的颤抖都会带走一只异形的生命，每一次的翻腾都会在少女的身后留下大片的异形残骸。她剑指之处没有任何能够侥幸存活的异形，她所经过之处必定得到洗涤与净化。那与魔力剑一同在战场舞动的少女的身姿，就好似那传说与童话中记载的那幻想的存在一样——
“天使。”
喃喃着站起身，老将军看向战场的前方，那些异族的战士用着凶猛的势头已经将战线向前推进了上百米。那些异形不是他们的对手，原本几乎使自己的族人们灭绝的怪物们，在这些异族战士的面前也不过是一群螳臂挡车的蝼蚁罢了。老将军接着看向自己的周边，他残存的战士们还在处于震惊之中，浑然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而在他们身后的海岸，在那不知何时出现的几艘壮丽且磅礴的战舰漂浮在海面的上空。那些战舰都有着数倍甚至十数倍于那撤离船的大小，它们所发射出的射线光束都能精准且有效的猎杀着那些从海底之中冒出的异形。
属于他们一族的战争已经结束，他们的血脉注定会就此继续传承下去。那些原本注定成为这场灭绝悲剧注脚的死者将会成为族人们的英雄与荣耀，他们的历史将会继续被诉说下去，即使是数个世纪以后，这片绝望的战场将成为他们一族最为圣洁的圣地。
一个人类的族群又一次获得了延续的希望，他们是在这场席卷整个世界的浩劫中最为幸运的一批。然而，更多的种族只是悄然消失在了这场动荡之中，无声无息，就仿佛他们从未存在一般。
铃月在空中，脚踩着一把魔力剑，注视着身下的战场，这场战斗的结果毋庸置疑，胜利属于她与她的战团。但铃月却没有因此感到喜悦，对于她来说，这不过只是庞大战争之中发生的一小股出人意料的战斗罢了。
不顾战帅的反对，铃月带着自己的战团进入了这场针对于又一人类种族的屠杀。在远离阿尔蒂斯特大陆的地区，每一天都在上演着无数类似的悲剧，有的悲剧被当地的人类种族给阻断，又或是被军团所制止，然而还有更多的地区与族落受到毁灭。神女的军团的力量无法触及这个世界上所有被侵略的角落。
不过，总的来说，军团的目标并不是拯救这些可怜的人族。军团的首要目标从来也只有一个，那便是保护世界树的“树根”。至于那些被侵略的人族们的存亡，则是在那之后才需要考虑的。比起部分的族群，神女的军团最为首要的便是确保人类这整个种族的存亡。
“战团长，以太又派出了后继部队，并没有见到任何‘武士级’，我们需要迎战吗？”
一名握着由魔力汇聚而成的长枪的少女也出现在了空中，来到了铃月的一侧。这名少女留着赤红的长发，便于活动的轻甲下还穿着着与战场格格不入的女仆装，她正是赫娜露丝。
“一同歼灭吧，既然没有‘武士级’的以太，那么它们也不过是一群遵从杀戮欲望的畜生罢了。”
铃月冷哼了一声，眼中充满着对这些异形的不屑与厌恶。她看向远处的山脊，在那一些类似人形的阴影在快速的在山间移动着，而铃月很明白那些似人的怪物压根没有作为人类的荣耀可言。它们将会被清除，也必须被清除。
“退下，‘绯红之爪’战团。”
低沉的声音传入铃月的脑海，铃月明白这是那被称为战帅的男人发来的语音通讯。不悦的皱了皱眉，“我可不准备放着这些怪物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不管。”
“这场战斗，会由‘典范雄狮’战团接手。”
随着话语的落下，几道耀眼的白光出现在地面的主战场之上，一群身穿厚实且巨大重甲，身高平均足有二米三四的巨人族战士出现在战场之上。他们全员都手持着巨大的足足能完全遮盖住他们巨大身形的方形盾牌，并且人员数量众多。
这些战士们在战场的最前沿分成两列，一列正面向着以太的异形，用着势如破竹的气势与力量扫荡着战场并迅速的向前方推去；另一列却是背对着以太异形，确切的说，是直面着“绯红之爪”的兽人战士们。他们将巨大的方形盾牌立于地面，形成了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由重型盾牌组成的城墙，将“绯红之爪”的兽人族战士们与以太异形隔绝了开来。
“莱恩，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战团会清除掉这些以太，已经不需要你们出手了，退下吧，这是命令。”
“你之前还反对我加入战场，如今你却带领着自己的直属战团出面？”
“战事无常，士兵，战事无常。”
看着那些迅速向着以太推进的重甲战士们，又看向远处那些似人非人的以太身影，铃月的心中升起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答案。她悄悄看向身旁的赫娜露丝，在后者的脸上，她看到了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与怜悯。答案已经清晰，铃月不准备在此时捅穿这层窗户纸，她开始下令让自己的战士们撤退。
人类的敌人从来都不只有异种的侵害，这个道理，即使是这些受到世界树赐福，自诩高于人类种族的超凡战士们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