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骑士的誓言
在一众盔甲骑士的致敬中,诺巴底一步一步走向了这扇翡翠的门扉,随着每一步的迈进,诺巴底都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跳也随之愈发强烈。
每从一名盔甲骑士身前经过,诺巴底都能感受得到他们眼中那金色流光中的敬意与忠诚,以及那近乎无限的信任。诺巴底能察觉到,他并不是第一次体验过这种情感,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以至于此时的他对于这种感受产生了一股发自内心的厌恶。
但骑士们依然向着他致敬,他们骄傲的扬起着头颅,并不是因为他们身披的金甲,而是因为为他们所侍奉的主人,骑士们的骄傲不允许他们向任何人低下头颅。他们右手握拳,放在代表着心脏的左胸前,象征着打自内心的忠诚与尊敬;左手握拳背在身后,手背贴着他们背上的武器或者是挂有佩刀的腰带,代表着能随时为了所侍奉之人献出自己的力量。
骑士们用着他们所知的最高的礼仪向着这位无名之人表达着尊敬。
——即使这已是他们仅存的意志。
诺巴底早已察觉到,这些坚甲之下并不是可以称为“活着”的生物。他们它们只是一些残存的意志,又或者说是灵魂的残骸,甚至都不能称之为完整的智慧意志,它们只是依靠着某种强烈的执念留存在这神圣空间的骄傲的渣滓罢了。
它们并不能思考,更不能言语,它们的行动都归由一种统一的根据意志深处的冲动而驱使着。没有人知道这些骑士生前究竟是多么的忠诚于他们的主人,以至于即使死后只剩下灵魂的残骸也愿意继续侍奉着他们所守护之物。
到底是怎样的存在,要付出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能够换来这些高贵的骑士这近乎执念般的忠诚呢?
自己?这可不好笑。诺巴底不敢想象要如何面对这些骑士的忠诚,在他看来,这种忠诚如同诅咒一般,会侵蚀着任何试图容纳这些高贵意志的存在。
它们存在了多久?百年?千年?它们不会疲劳,它们不会背叛,它们更不会动摇,它们即使以这样的方式留存在这个世界也不忘生前的誓言,身披坚甲,恪尽职守。
骑士们所侍奉的存在啊,你要如何回应这些高贵又骄傲的灵魂呢?
想到这,诺巴底站住了脚步,他抬起头,注视着这看起来绿意盎然的大门。他抬起右手,轻抚着大门上的藤蔓。而那些藤曼也似乎感应到了他的动作,那些细小的藤蔓轻轻的缠绕在了诺巴底的指尖,甚至在那些藤蔓之上还慢慢的长出了细小的花苞,并且缓缓的绽开,散发出让人舒心的花香。
“喀拉,喀拉。”
听到从背后传来的盔甲摩擦和坚定的脚步声,诺巴底侧过身回过头,他看到面前出现了五位身披金甲的骑士。
诺巴底看到他们的手中各自捧着似乎是一件盔甲的各个部分,那是一件蓝白相间,又有着金色镶边的盔甲。左右手甲,左右腿甲,以及胸甲与头盔。他们恭敬的捧着手中的盔甲部件,他们头盔中的金色流光似乎还透露着一丝期待的情感。他们静静的站立着,等待着诺巴底的回应。
诺巴底并没有急着做出回应,他再次回过头看着这扇让他充满着复杂情绪的门扉。接着轻轻的在藤曼抚摸着,感受着那似是似非的温暖,那门扉上的花朵似乎也随着他的右手同时在微微的晃动着。
沉默了一会,诺巴底深吸口气,最后一次再感受着门扉上传来的花香,接着他收回了手,而那缠绕在他右手上的细小藤蔓似乎有些不舍的还停留在空中,最后也无奈的缩回了门扉之上。
“不,不对。”
诺巴底看着门扉,接着他向后退了两步,喃喃自语道。“并不是你等待着我打开,而是我如此渴望着推开这扇门的瞬间啊。”
诺巴底说到这,微微垂下了眼帘,接着他回过头,看着走廊两侧依旧保持着敬礼的骑士们,还有面前手捧着盔甲的五位骑士。
面前的五位骑士并没有任何反应,他们依旧等待着,等待着面前这位男人从他们手中接过盔甲的时刻。诺巴底也明白,他们并不能对自己的任何语言和行动做出任何反应。他咬咬牙,一步走上前,接着从抱着头盔与胸甲的骑士那两只手缓缓拿起了头盔。
“呵。”
在拿起头盔的一瞬,诺巴底看到了那放在头盔之下胸甲。胸甲上在左胸的位置不知为何有一道看起来有些歪歪扭扭的小花的雕刻。见到这份雕刻的瞬间,诺巴底的嘴角也不自觉的微微抬了起来。他伸出右手,轻轻抚摸着花的雕刻,可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却是那难以想象的悲伤。那情感的强烈,甚至是诺巴底这般磐石般内心的男人都差点没能克制住。
闭上双眼,诺巴底收回了自己的右手,他又将左手拿着的头盔举到面前。看着略有划痕的头盔,这一次诺巴底感受到的只剩下了无奈,与那不知由来的恐惧。
随着一声低声的叹息,诺巴底将头盔放回了骑士的怀中。接着他再次扭过头,看向这扇翡翠的门扉,他抬起右手,握拳放在左胸上,眼神中充满着决心与坚定。
“我会回来的,我会的,我以我仅剩的灵魂发誓,我绝不会让你失望的。但是现在还不行,不能是现在。我明白的,光是穿上这身盔甲还不足以守护我所珍视的一切。我必须再去寻找,即使不择手段,即使粉身碎骨。”
语闭,那门扉上的花朵微微颤动着,究竟是为这位无名之人的鼓舞,又或是为其叹息,没有人能够知道。诺巴底也无需知道,不论发生什么,他都会毫不动摇的走向他必须走向的道路。
即使也不曾有人为他祈祷。
他回过头,看向面前五位依然端正的捧着盔甲的骑士们,微微张开了口:“萨拉顿,比约尔,艾奇逊,哈尔,赫拉法克没错,我还记得你们的名字。”
骑士们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对他的话语做出任何的回应,诺巴底深吸口气,他再次扫视了一眼矗立在走廊两边的骑士们,这些骑士依然如同山岳一般不曾有一丝挪动。
“是的,我想起来了,把你们以这种不堪入目的姿态束缚在这的不是别人,而是我,是我一手打造了英灵殿和希望之耀。我利用你们这群永远忠诚的灵魂们,好让你们能永远的服侍,永远的效忠。”
“你们在这守护了多少个冬天了呢?上百个?上千个?这个世上真的有能够记载着你们付出的史书吗?”
骑士们依然无言着,他们头盔眼部散发出的金色流光正诉说着这世上不存在的语言,诺巴底眼神复杂的看着面前骑士捧在手中的头盔,接着叹了口气。
“这是我对你们永生的诅咒,对你们无尚灵魂的亵渎。”
“哗啦!”
语出,走廊上所有的骑士单膝跪地,右手依然紧贴着他们的左胸,就这么看向了诺巴底。眼部散发出的金色流光也随之变得愈发的强烈,那其中的情感不断灼烧着诺巴底的内心,诺巴底咬着自己的舌尖,随后他拿出他背上的盾牌,猛地向地板砸了三下,沉重的撞击声和地面剧烈的震动便传了出来,直到良久才平息下来。最后他抬起头,向着一众骑士怒吼道:
“站起身来!骄傲的灵魂们啊!”
听到诺巴底的怒吼,一众骑士也再次站直了身体,回到了原先敬礼的姿势。
“我并不是乞求你们的原谅,更不需要谁的怜悯,这是我的罪孽!而且我也绝不后悔!无论是过去、现在、未来,我都将带着这份罪孽,继续走下去。无人知晓的英雄们需要一个人来记住他们的伟大,可是你们注定不会被世人给铭记,至少,让我这个罪人背负着你们带来的奇迹,让世人一瞥你们如黄金般的精神吧。”
“如果在对我的恨意之外,你们还留存着些许对她的爱戴与忠心,还恳请你们,能够慷慨的借给如此不知廉耻的我。”
说到这,诺巴底单膝下跪,就像之前骑士们做的一般将手放在胸前,深深的低下了头。
“吼!!!”
下一刻,震耳欲聋的战吼声充斥着整个空间,盔甲骑士们高高举起他们携带的武器,还有的拿着长矛或者盾牌不断敲打着地面。他们坚定的意志随着这激昂的呐喊声不断激荡着,不会有任何人质疑他们的信念,更不会有任何人胆敢向这么一群高傲的骑士们发起挑战。
“我会结束这一切,我会亲手为这所有画上句号,在这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替我守护住她,直到我们在另一边相见。”
“唰——”
在赤鸦号的甲板上,一圈金色的流光凭空出现,那流光似乎扭曲了空间。下一刻,诺巴底便从那扭曲的空间中踏出,站立在了赤鸦号的甲板之上,随即那金色的流光便也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
“哥哥!”
“主人!”
“老爷!”
听闻三位少女的呼唤,还没等诺巴底作出回应,自己就被三位一脸担忧的少女给团团围住。
“哥哥,不是答应人家要快去快回吗?”
“主人,雨怜想你了”
“老爷,您要是还不回来的话,我,我就要”
看着面前含泪看着自己的少女们,诺巴底挨个摸了摸她们的头,好生安慰她们。接着这才环顾四周,却发现那浓浓的迷雾已经散去,那庞大身躯的希望之耀也不见了踪影,甚至在赤鸦号稍远的海面出现了之前不曾见过的岛屿。
“我离开多久了?”
敏锐的诺巴底此时也察觉到了异样,开始向着少女们询问着。微微哭红了眼的铃月擦去了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看向他敬爱的兄长,回答道:
“到今天已经一周了哦,哥哥。”
“还有还有,船上其他人都不记得那艘大船出现的事了,甚至还忘记了主人离开的事,船长先生到现在还以为是主人生病出不了房间呢!”
“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三人还能记得那天发生的事啊”
诺巴底抬起头,他看向蔚蓝的天空还有皎洁的白云,接着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大海传来的腥味,享受着自己存在于此的瞬间。最后回过头,看向了面前的三位少女们。
“久等了,我回来了。”
“哦!你病好了啊!诺巴底先生!看你这健壮的样子没想到能生这么久的病啊,那你还得多对身体锻炼锻炼啊!哈哈哈哈哈!”
还不等少女们回答,德里克里便走出了船长室,带着爽朗的笑容向着诺巴底打着招呼。而嫌弃这位不懂风情的大老粗的铃月和莉莉丝则是向他翻了个白眼。
“说的也是,我还得多锻炼锻炼,变得更加强大才行啊。”
“哈哈哈哈哈!就是这个气势!”
看着闭上眼轻笑一声的诺巴底,德里克里大笑着对着诺巴底竖起了个大拇指,接着他再次回到船长室,继续忙活着自己的事情了。
“总感觉,哥哥的心情特别好呢?”
。。。。。。
阴暗的长廊中,一位黑袍人快步的走着,黑袍人绕过月光照耀着的地面,避开魔力灯照射的瓷砖,顺着一条伸手不见五指的楼梯向下走了下去。直到阶梯消失,一道镶嵌着暗紫色魔石的大门便出现在黑袍人面前。
“吱呀。”
“你迟到了!女人!”
门才刚刚打开,还不等黑袍人踏进去,房间的深处便传来令人不悦且听起来显得急躁的谩骂声。
“这可真是抱歉了,你这种阴森冷寂的地方确实得小心点脚下呢。”
接着黑袍人打开了房间内昏暗的魔石灯,这才看清了房间内的样子:凌乱的书桌,随意扔在在地上的酒瓶,甚至还有几具没有头颅的尸体。在房间最深处的,则是一脸急躁的斯科姆。他那往日整整洁洁的西装现在只显得凌乱无比,衬衫的衣扣还掉了一颗,已然没有了过去那神气的样子。
“希望之耀!是希望之耀它动起来了!”
斯科姆怪叫着,他气愤的捶打着书桌,咬牙切齿。而黑袍人只是平静的看着这位有些疯癫的男人,冷静的说道:“希望之耀启动的事早就传遍了,就连百年不回军团的我都知晓了,你这么焦急的召集我过来,不会只是为了说这事吧?”
“那个男人!他没有死!他活着,而且不知道拿着希望之耀做了什么!啊啊啊,真是快把人逼疯了!”
说到这,癫狂的斯科姆拉开自己的衬衫,露出他腹部的巨口,接着拿起桌上的红酒,连瓶一同扔进了巨嘴之中。巨嘴开始咀嚼,传出酒瓶碎裂的声音,嘴角流下的红色液体已经说不出是红酒还是血液了。
“所以你是来让我过来看你这怪咖秀的?”黑袍人不耐烦说着,而斯科姆急躁的挠了挠头,最后扯下了几根头发,一把塞进自己脸上的嘴中。
“计划要提前了!慈父们已经不耐烦了!”
听到这,黑袍人身躯微微一震,但还是强压下了心中的激动。斯科姆则接着说道:“就在十五天后,到时候你啊呀啊呀!你都明白的!”
“我知道了。”
不顾疯癫的斯科姆,黑袍人离开了房间,关上了大门,接着冷哼一声。
“丑陋的怪物。”
接着黑袍人离开这条阴暗的地下室,回到了之前阴暗的走廊,她站在窗边,看着天空的残月,微微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还差一点,很快我就能”
黑袍人无声的笑着,最后一阵晚风拂过,那黑袍人的身影便再也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