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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骑士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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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inf</b> 格林把眼睛从瓶中液体上移开,这些不凝的黑色对眼球有种奇异的吸引力,似乎每个人都能通过它窥见什么难以拒绝的隐蔽秘密。

    “真是可怕的东西。”

    “确实。”克拉夫特赞同道,几乎没什么比这更危险的东西了,瓶里这点可能不到五毫升量的黑液,可以稀释后完成近千例全麻手术,或在不知情状况下把水源地周围的住民逐步送入深层。

    它现在从一具无魂的尸体中流出,似乎亲自验证了“黑液代表着静止与终结”的理论。

    “关于是什么让它彻底液化的,我有个思路,但一下想不到该怎么验证。”

    “还是别验证了,我不想知道。”神父伸手去拿瓶子,按道理来说,这种危险物品非必须情况不该流落在外,最适合它的地方应该是一口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箱子。

    扣住瓶体的手指纹丝不动,“真的?一般而言,只有知道原理才能更好地预防。”

    罕见的自我怀疑从格林眯起的眼中射出,审视自己倒映在圆玻璃上拉长成线的倒影,湿润的冷气钻进衣领,背后一片冰凉,额角渗出汗珠。

    “真是可怕。”他重复了一遍,最后看了眼那片黑色,收回手。

    “很高兴能得到如此信任,我保证你会再次看到它的。”克拉夫特点点头,用布把瓶子包裹起来,当面把它塞进包裹里,放在“蜗牛”隔壁,“现在让我们看看还能从残羹冷炙里翻出什么吧。”

    没被破坏的桌子上还有现成的器材,克拉夫特从中找到了喙格外长的钳子,以及刃长接近匕首的解剖刀,现在正合适。

    用钳子伸入那团由死者一部分转化而来的新生物,夹住惨白月骸碎片向外拔出。

    混沌的半液态身体立刻沸腾起来,新芽如滚水表面的气泡冒出,迅速地抽长,透过半透明表皮,可以见到分节的柔韧软骨支撑着它们。

    形态不定的物质以可怖的速度分化,聚合为肌纤维样的发力结构附着在软骨表面,像一朵由数双手掌叠成的花朵合拢,抓向石片。

    粘着碎片表面的生物质迅速泛白韧化,质感接近腱索组织,牵扯阻止剥离。

    在数秒内,它走完了从胚胎到诞生的分化历程,形成一种针对当前情况的应对措施,代价是体积的明显缩水。

    精心打磨过的刀刃切断连接,“手指”们抓了个空,盲目地摆动着。

    克拉夫特收起带着稍许腱索组织的样本,将油脂倒在剩余部分上,点火。

    像阳光下的水渍,它在感受到温度的同时迅速收缩,外围组织干枯,将水分和活性尚存部分集中到剩余的几块小石片周围,但没什么用,

    很快原地就只剩下了碎片、零星骨质,以及一堆燃烧充分的黑灰。场面还挺有既视感的。

    克拉夫特从中捡出需要部分装罐保存,微小电流般的雀跃感在持钳的左臂中窜动。

    镶嵌异物的皮肤嗅到了什么令人向往的气息,在神经末梢中的表达仿佛加热蛋白质和脂肪对味蕾的天然吸引力,一种将同类纳入自身的深刻愿望。

    克拉夫特不喜欢这种感觉,尤其是想到这些东西来源的时候。

    所以他自觉地暂时把注意力挪开,检视那具摆放在场地中心的空棺。

    主体由整体的纯白大理石雕塑而成,同样材质的方盖被卸下放在一旁,外侧面雕刻了某位面容坚毅的男性,双手交叠放在胸前,袖口雕刻的细密锁环纹说明外衣下还有层锁子甲。

    棺内空间约能容下一个半人,现空空如也,不平整的石壁一览无遗,波纹状地起伏,像块画板上被涂擦的白颜料,融入了些看起来有点肮脏的其它颜色。

    灰化布料、锈迹、木制品的暗沉色泽掺进了石质中,混着些明亮扎眼的贵金属反光。

    物质烩锅式地混合、凝为一块,而应该躺在棺内的墓主不知所踪,也没见到下水道中那种筛孔样结构。

    除外完全变形的陪葬品,可以说是过于干净了,找不出半点有人曾躺在这的痕迹。

    翻动一番,克拉夫特没找着文字性的陪葬品,只好放弃这边,尝试从其它地方寻找信息。

    不出所料,在墙壁上刻录故事的癖好是不分古今、地域和组织的,作为中心区域,这里当然有叙事雕刻向后来者展示过往。

    相比长廊里抽象的地图,这些墙壁上的浮雕就简单易懂多了,都是些较为写实的场景,前后对照很容易理清顺序。

    越是明白发生的一切,畏惧与不可置信越是在心中增长。那些出现在记叙中的事物并非来自熟悉的公众记忆,而是来自另一段古老久远的时间,历史的某条隐秘干涸支流。

    首幅浮雕作品表达的是某种宗教场景,一半被无星无月黑暗替代的天穹下,服饰样式不可考的人群由一名身形高长的祭祀者带领,像先民崇拜太阳或月亮那样,向一轮天体俯首。

    那像是月亮、又完全不同。是完美无缺的白色正圆,正中被一道裂痕贯穿,周围排列的线条似乎是在描绘这东西有着可观的光照。

    那些体型明显与其他人不同的人

    物总站在黑暗的天顶与正常画面之间,似乎象征着沟通不同世界或穿梭的能力。

    一个年代不明的宗教社会,浮雕中显示他们曾有着规模庞大不亚于今日教堂、甚至犹有过之的建筑,但却没有任何窗户样结构出现。

    接下来几幅场景无一例外地与他们的信仰有关,间或有少数关于战争冲突的画面,都被轻描淡写地在次要位置带过,敌方随即出现在宗教领袖的仪式上——作为用品。

    这种稳固单调的社会结构,仿佛将要如他们崇拜的天体亘古长存,直到时间尽头。

    毫无征兆的,一场未曾出现在现存记录中、异常宏大的流星雨落下。线条占据了整片天空,炽热之物从天而降,坠落之处山峰崩裂、河流改道,大地为之熔融,化为火海。

    一切都变化了。幸存者抬起头,见到的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那轮天体,变成了克拉夫特所知的模样,破碎皲裂、晦暗无光。

    在撞击点地面上,坠落熔融之物冷凝开裂,形成无数六边形节理岩柱。比天灾对宗教社会毁灭性更强的事发生了——他们崇拜之物的一部分坠落到了现世,和某种也许与灾难相关的黑色物质一起。

    社会剧变比灾后的饥荒、疾病来得更快,祭祀们在与坠落物的接触中变得古怪,随即产生了内部分裂。

    纤长扭曲的四肢、膨胀的头颅,更多的是不甚清晰、却极有真实感的形象,像是人与人间字面意义上地打破界限拥为一体,或新的脊柱从五官模糊的头颅生出,指挥着累赘重复的身体。

    宗教崩解从公认的二分圆环原始符号不再唯一开始,新生的群体以破碎圆环、或干脆以坠落地的六边形为新象征,某些不知来源的游蛇样图样也开始出现。

    已经分不清他们到底在崇拜什么,灾难变成一场狂欢盛宴,对神明躯体的追寻让他们将人力投入到大规模的地下建筑修建中,以接近深陷入地下深处的大坠落物。

    这个文明的结局不得而知,但可以看到有头脑或许还算清醒的一名祭祀选择了带着族人逃离。

    当浮雕的人物衣着逐渐向王国有史可查的风格靠拢时,那些过往的疯狂痕迹几乎完全洗去了。

    他们成为融入正常人群的一个正常家族,同绝大部分消隐于历史尘埃中的血脉一样,成员根本不知道自己源自何处,即使有小部分仍保留着一两段比神话传说更久远模糊的信息,也未必会在乎。

    直到一群身佩双翼圆环的人踏上了这片悬于海外的土地。

    具体过程没有在浮雕中表现,但大概率是因为记载收集知识的传统艺能,很快有聪明人从零星的遗迹和可疑的古籍孤本中发现了什么东西。

    届时,传教士们正在这片割据分裂的土地上举步维艰。

    不意外的,新兴的教会找到了远古信仰的残余,寻求合作,希望将一种他们并不理解的力量从深埋的过去唤回,火中取栗。

    浮雕中,尚未佩大主教高冕的修士与身着链甲的人并肩而立,站在六边形的巨井前。

    往后的部分已经无需多看,几乎没什么人不熟悉这段了。

    空间里只剩下火把的微弱噼啪声,历史的河流在眼前泛起波澜,本就起伏不定的水面破碎,露出下方汹涌阴暗一角。

    “继续走吧,这儿没什么好看的了。”格林将手藏进罩袍下,几次肩膀耸动想要做出什么动作,最终放弃了。

    队伍从另一侧的墓室出口离开,沿着漫长、螺旋向上的阶梯攀登,头顶滴落的水珠减少。

    上升了近数层楼的高度后,一块石板封死了头顶去路。

    “死路?”克拉夫特用配重球敲击,空阔的回音从对侧传来。他试着顶起石板,“不太可能,来帮个忙。”

    神父和修士们上前一起用力,空间有限,只有三四人能使上劲,没有明显推动感。

    直到伊冯靠体型优势挤了过来,加入他们的行列。

    随着封土碎裂摩擦声,呛人的尘土从头顶落下,石板缓缓抬起,在不可思议的力道下朝一边翻开。

    一行人钻出地道,发现刚才压在头顶的不是一块石板,而是一整口石棺。

    眼前豁然开朗,他们似乎来到了一个小教堂样的地方,通红的光彩透过马赛克玻璃窗进入室内,照在几欲落泪的修士们脸上。可以看到外面跃马挺立的骑士雕像,它左手持缰,高举的右手空无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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