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构筑防线
泥水沾满皮靴,不眠不休,整日整夜都在行军。 达利·艾因富特将军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胯下的黑色战马耸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用前蹄刨着泥地。 在他面前,瓦尔斯塔公国陆军第七师的几千名士兵排成了纵队,在这条泥泞的道路上艰难前行。 不止第七师,公国全部可供调动的军队都在向着一个方向聚拢,并非向着敌人所在的方向进攻,而是向着公国首都米德奈特堡的方向撤退。 达利将军低头看了眼怀表,然后轻轻合上盖子,将其塞进领口,冰冷的金属紧贴温暖的胸膛。 他对这块怀表显得格外珍惜,因为这是妻子送给他的礼物,因为战事,他们夫妻二人已经许久未曾相见了。 面前经过的一名老兵嘟囔着: “上面的蠢货们到底要干什么?仗还没打就让我们撤退,把大片土地送给敌人,再这样下去我的老家可就危险了,我的金发漂亮小妞儿还在那里等我娶她呢。”
“喂!你这笨蛋!没听说那个传言?那些说要回老家结婚的人更容易被子弹击中!谁也说不清为什么,我原来还不信这邪,直到内战时的某一天,老迪克中尉犯了这个忌讳。 他说自己打完仗要回去结婚,转天他的脑门儿上就多了个洞!咱们连一百个人发动冲锋,就死了他一个,你说邪不邪?这他妈该死的诅咒!必是有妖魔邪祟搞鬼,妈的,该死的诸神,保佑我们。”
“老子才不信这邪!子弹要来也是打你!你这家伙,每次向神祈祷都还说句脏话,小心遭到报应!”
“哈哈,你俩真够搞笑,我也觉得上面制定计划的人都是些白痴!坚固的要塞丢掉不要,竟让我们撤到平地上防守!”
达利将军装作没有听见,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士兵的抱怨他已经听腻了,也懒得做出惩罚。 他知道,一支始终在撤退的部队很难对长官抱有好感。但以如今的形势,除了不断的后撤,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选择。 半月之前,新上任的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彻底放弃了和谈。 这位铁石心肠的女公爵发誓绝不屈服,要和四国联军血战到底。 “如果要签订合约的话,也是在打完胜仗以后。”
她如此说道。 内战虽然已经结束,但它给这个国家留下了可怕的伤痕,如今的瓦尔斯塔公国陆军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强大。目前的公国军队编制混乱,很多部队缺乏弹药和粮食补给,官兵们的士气也很低落。 哪怕是达利将军麾下的第七师这种功勋精锐部队,状况也都大不如前。 在过去的一周内,瓦尔斯塔公国陆军和四国联军在广阔的战场上发生了多次冲突,状态奇差的公国军队连战连败,不止进攻受阻,许多坚固的要塞也被分割包围,军队被迫不断撤退,致使公国的首都米德奈特堡暴露在敌人面前。 为了保存实力,总参谋部下达了新的指令,前线所有部队放弃现有阵地,保留有生力量向着首都的方向撤退,在诺德河沿岸构筑一条新的防线。 水量充沛的诺德河是保护首都安全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毫无疑问,双方将在河岸两边部署重兵,新的会战将会是一场残忍血腥的殊死搏斗,这场会战的成败直接关系到欧拉西斯大陆未来的势力版图划分。 如若最后的防线被攻破,失去首都和军队的瓦尔斯塔公国将会任人宰割,接受无条件投降,国土会被联军诸国瓜分,半岛重回分裂割据的状态。 从放弃合约选择战争的那一刻起,瓦尔斯塔公国就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 唯有取得胜利才有生存的机会。这个人口众多、手工业发达的强国是这大陆上所有国家一直在提防的对象,如果瓦尔斯塔公国真的统一了半岛,复兴了帝国,那样的话,其他国家的统治者将会难以入眠,终日笼罩在不安的情绪中。 为了加快行军速度,达利·艾因富特将军命令第七师的士兵丢弃所有的大炮和辎重马车,经过两天的艰难跋涉,终于成功渡过了诺德河,抵达了最后的防线。 公国陆军临时指挥部设在距离河岸不远处高地上的一座古堡内,萨兰托斯·米德奈特公爵将在此地亲自督战,她正怀有身孕,不便莅临前线。公爵委任了奥森格雷亲王担任此次战役的总司令,任命巴蒂斯特伯爵担任总参谋长,由公爵的老师西蒙·加利埃尼元帅担任行动总策划和最高军事顾问。 西蒙·加利埃尼元帅反复斟酌过整条防线的每个细节,由于内战中的损耗,公国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守住整条河岸,只能在发现敌军渡河地点之后,迅速集结部队把敌人先头部队歼灭,绝对不能让他们在河岸站稳脚跟,如果让敌军搭建起坚固的浮桥,后果将会是毁灭性的。 此次作战计划中,瓦尔斯塔公国军队被分为四个主要部分:分别是左翼、中间、右翼以及预备队。 前线各个师团的兵力沿着绵长的河岸依次展开,每一支部队都是中央突前,两翼居后,以无数个新月形状的小型防线彼此连在一起,构成巨大的最终防线。 近卫军和城镇民兵、国民义勇军组成的预备队集中驻扎在指挥部附近,以备随时支援薄弱环节。 达利·艾因富特将军的第七师位于防线左翼,由于连续的急行军,疲惫不堪的战士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后立刻开始扎营休息。 入夜,士兵们的鼾声此起彼伏,值夜的哨兵们举着火把来回巡视,为驱逐困意互相攀谈。 师长的巨大方形营帐位于营地中央,里面的火光仍未熄灭。 煤油灯微弱的光亮下,达利·艾因富特将军正在给妻子写信: “亲爱的简宁,很抱歉这么晚才给你回信,请你放心,尽管有些舟车劳顿,我的健康状况还好,只是左胁下的旧伤有些隐痛,我看这该死的伤是要伴随我一辈子了,这痛楚时时刻刻在提醒着我,让我想起自己死过一次的事实。我会好好珍惜这条命,牢记身为人夫的责任。 近些天内,我的部队一直在后撤,在河边驻扎下来,我要做的就是要保护首都,保护你所在的城市。这是最后的防线,公爵陛下把我们国家的命运完全赌在这一战,一场豪赌决定未来几十年的世界格局。 四国联军来势汹汹,恨不得把我们碾碎。可我现在一点都不担惊受怕,因为我身边聚集了这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们,当世最伟大的英雄豪杰齐聚一堂。 我们果敢神勇的公爵陛下继承了她父亲的雄心壮志,尽管她怀有身孕不便亲自上阵,但她只需站在原地,鼓舞士气的作用就足以抵得上五万军队! 我的恩师西蒙元帅亲手拟定防御战略,他了解这条河流各段的地形,极为合理地分配了兵力。 我的好友伊万上校统领着来自草原的枪骑兵团,还有我的同门师兄,炮兵天才利奥波德将军,掷弹兵统帅哈灵顿男爵,雇佣兵之王德莱茵……我军人才辈出,不胜枚举。 亲爱的,请你告诉身边的人们,让大家不要恐惧,告诉他们,瓦尔斯塔的英雄们将誓死捍卫这片土地。 如若敌人要来进犯,先得要踏过我们的尸身。 爱你的夫君——达利·艾因富特 1704年4月10日,写于诺德河畔的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