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您不能……不能只教我仇恨。
白洛洛抽泣着控诉裴衍,她的眼眶通红,一字一句地说:“衍哥哥,你不能不要我!当时你说过,你会对我负责的。”
裴衍按了一下打火机,点燃了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来。烟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宋筱之快死了,所以你心软了,你原谅她,你去陪她,你想和她在一起。那你有没有问过你九泉之下的父母!”
白洛洛的声音尖利,刺痛着裴衍的神经。裴衍的视线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父亲七零八落的身体,那是一个人,却在死后根本拼不成人样。大火里,母亲发出尖利而凄惨的笑容,她尖叫着,惊悚地喊着:“裴衍,你一定要报仇!给我们,报仇!”
像是一下被扼住了呼吸,裴衍俯下身,单手撑着玻璃,他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眼前却越来越晕眩。记忆里的父母似乎化成了实质的人。母亲的眼角流出了血泪来,她控诉裴衍:“不是让你给我们报仇吗!你在干什么!你现在正在干什么?”
“母亲……”裴衍的掌心痛苦地痉挛着,手机掉在了一旁,白洛洛在吼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他痛苦地看着母亲,喃喃着:“之之是无辜的,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已经……”肩膀颤抖着,在这个黑夜里,这样的一个男人,显得格外的渺小与脆弱。忽然,裴衍双手抱着头,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之之已经……已经很痛苦了,和她没关系,她无辜啊!”
电话里的白洛洛忽然声音停了,她安静的听着裴衍的自我剖白。“母亲,之之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了,够了,一切都结束吧!让一切都结束吧。”
眼前的幻觉变得越来越具体,女人恶毒地盯着裴衍,一字一句地说:“废物!你这个废物,你能做什么?爱情?你把宋筱之当作爱人,宋筱之呢?她爱你吗?你去看看啊,她根本不可能接受你现在这个废物的模样!”
裴衍死死地抱着头,额头上的青筋爆出。汗水打湿了他的身体,他忽然抬起头,眼眸通红,踉跄着,艰难地站了起来。“母亲,我也是个人,您不能……不能只教我仇恨。”
不教我爱。裴衍苦苦地哀求着:“宋叔叔和阿姨都已经死了,他们意外死了,这还不够吗?”
他不想恨了。制造恩怨的上一代早就已经不在,爱恨情仇却依旧在他们活着的人身上上演。话筒那边的白洛洛始终安静地听着,她的那张脸上呈现出来一种异常的平静,嘴角微微地向上弯着,眼底却呈现出浓烈的风暴。原来衍哥哥是这样想的。他想去爱宋筱之,想和和谐美满。凭什么啊?宋筱之抢了她的所有,为什么还要抢走衍哥哥?如果不是她一直以来给裴衍下药,裴衍是不是,早就不恨宋筱之了。凭什么!凭什么他们都渴望光明,只留下她身在无间地狱里?不!她不要,这些虚伪的人啊,都应该来陪她。陪着她,在地狱里,好好地呆着!白洛洛露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来,她挂掉了电话,这一次,拨通了白森的电话。“爸。”
她喊。白森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嗯。”
白洛洛随即一笑,说:“爸,我答应你,但是能不能,不要对衍哥哥动手?只要除掉宋筱之就可以了。”
那边的白森沉吟了一声,说:“你真的很喜欢裴衍。”
白洛洛垂下眸子来,神色有些悲伤:“爸,你让我做的事情,我都可以答应你。而且,我也可以向您保证,绝对会让衍哥哥言听计从,所以……能不能只对宋筱之下手?”
这次白森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似乎很悲伤,带着对白洛洛的怜悯:“洛洛,爸爸对不起你,一直以来,仇恨蒙蔽了我的眼睛。而你母亲的死亡,也加剧了我的恐慌,所以我总是对你高要求,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会伤害你。”
白洛洛摸着胳膊上的伤痕,那些纵横的鞭痕,表示着多年来,她一直被迫接受着白森的虐嗲。她反抗过,但是没有用。现在,听到白森的忏悔,白洛洛忽然有些茫然。是这样吗?是因为白森生病了,所以才对她是这种态度吗?原来,父亲还是爱她的。“洛洛,裴衍是一个潜在的,巨大的威胁。不是我不想让他活着,但一旦让他查出了真相,你和我,就都完了。”
白森的语气陡然一转,他低声试图安慰白洛洛。“洛洛,这个世界上的男人有很多,千千万万个,随便一个拎出来,都很优秀。一个裴衍而已,你失去了一个,还会得到更多,许许多多个。”
白洛洛的心顿时沉入了寒潭里,她摇着头。不,她只想要裴衍。可她不敢反抗白森。白森太可怕了。他就是一个噩梦。白洛洛委屈地抿了抿唇,她说:“如果,我能想办法让衍哥哥不那么聪明呢?哪怕……哪怕是把他关入精神病院。”
白森冷笑一声:“不,十几年前,裴衍都可以逃出来,且隐忍地在杀害双亲的人身边生活多年。可见他不是一个善茬,洛洛,裴衍这个人身上的变故太多了,我不能留下这样一个隐患。”
“可……”白洛洛抿了抿唇,“十几年前,那是因为衍哥哥遇到了我。”
“白洛洛!”
白森猛然吼了一声,“你老子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
这一句话里带足了危险。白洛洛猛然收声,她顿在哪里,浑身冒出一层的冷汗来。她是真的昏了头了,竟然敢和白森讲条件了。但她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衍哥哥去送死啊。怎么办?她能怎么办?夜深了,所有的恶意都在深夜里被放大再放大。裴衍痛苦地单膝跪在落地窗前,撑着窗户的那只手汗湿淋漓。宋筱之躺在床上,满头大汗,她陷入噩梦之中醒不过来。白洛洛捂着自己的胳膊,那些早就已经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鞭痕,在此刻,似乎隐隐地泛起了疼。撕心裂肺的疼,跟随她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