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对峙
“臣女,的确不知。fangzexs”
慕锦月眼眸未抬,仍是一派沉静地道。
龙椅上的永德帝直直地看了慕锦月半晌,见她始终神色淡然自若、未有一丝惊慌之色,这才微微一笑。
“很好。果然不愧是慕候亲自教导出的女儿。”
身为天子,永德帝曾召见过太多的人,而无论是战场奋勇杀敌、悍不畏死的将军或将士,还是运筹帷幄、计谋无双的肱股之臣,来到御前几乎均是一副小心翼翼、诚惶诚恐的模样,极少能有似慕锦月这般能够镇定自若者。
且方才他特意以威压试探,若唤作其他朝臣或是后宫嫔妃,只怕早已形容瑟缩,而慕锦月一个闺阁少女竟仍能面色不变、始终处之泰然,这份心态与胆色的确是极为少见。
“朕今日召慕大姑娘前来,是因为……慕大姑娘近日于京中,可谓是颇有盛名。”
永德帝此刻看着慕锦月,颇有些意味不明地道。
“除却京中关于慕大姑娘医术无双之名外,近日京中意外之事颇多,而慕大姑娘却屡屡身涉其中,让朕的确很是好奇。”
“慕大姑娘究竟是受名声所累、所以屡受其害,还是……”
永德帝此刻看着慕锦月,面色竟蓦然一冷。
“还是近日发生种种,本就是慕大姑娘暗中所为?”
“臣女不知陛下所言何意,还请陛下明示。”
慕锦月听闻永德帝的质问之语却不显丝毫惊讶与慌乱,此刻仍是极为冷静地道。
“慕大姑娘是果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永德帝此刻眸光幽冷地看着慕锦月,继续沉声道:“慕锦月,长平公主之死,可是你所为?”
“回禀陛下,长平公主之死,并非臣女所为。”却不想慕锦月几乎未有丝毫犹豫便开口道。
“哦?慕大姑娘说与长平公主之死无关,可那日慕大姑娘却分明曾路过长平公主命人埋伏之处,却是毫发无损。”
“而长平公主与安宁郡主,与慕大姑娘素有过节,便连怀玉公主也是对你颇为不喜。”
永德帝此刻仍是牢牢地盯着慕锦月面上的神色,沉声道。
“此番来看,慕大姑娘的确是颇有嫌疑。”
“所以……陛下是说,因为臣女被长平公主及安宁郡主所不喜,且未曾在那日中了长平公主所设下的埋伏,如今长平公主出了事,即便京戍卫调查之下并无实证,臣女也该为长平公主之死担责?”
永德帝此刻看着慕锦月,并未言语。
“若说为安宁郡主及长平公主所不喜是为罪过,那么或许臣女的确是罪孽深重。”
“臣女的确不知是因何得罪了安宁郡主,惹得郡主屡次为难臣女,而后更是因些莫须有的罪名,使得长平公主也是恨上了锦月,以为安宁郡主身上发生之事,是臣女所为。”
“臣女许是命大,竟能屡屡侥幸逃过长平公主设下的袭杀,但……”
“是否臣女并未如长平公主所愿、受了长平公主的算计,即便臣女一介闺阁女子、并不懂武,便也要受到此等怀疑?”
慕锦月说到此处蓦然抬眼看向龙椅上的永德帝,语调清冷地道。
这是自慕锦月入了养心殿起第一次直视永德帝。
龙椅上的永德帝看着不过五十几岁,此刻身着明黄色龙袍端坐在龙椅之上,束着玉冠的头发已是斑白,此刻眸色灼灼、精神矍铄,满身均是一国之君的威仪之感。
慕锦月面上仍是愤然之色,但心内却是不由得一时心绪澎湃。
这便是南充的一国之君,当今的圣上,她的……生身父亲。
即便她是初次见到永德帝,但许是父女天性,慕锦月竟觉得那龙椅之上不苟言笑的永德帝,颇有亲切之感。
永德帝被她此刻清明却又包含深意的眸光看得一愣。
“臣女知道,臣女并非所为的南充吉星。”
慕锦月敛了敛繁乱的心绪,此刻仍是看着龙椅上的永德帝,故作隐忍地继续道。
“臣女虽然不知,那日于国安寺后山发生了何种变故,但……民女猜测,这吉星之名,应是怀玉公主殿下为她所准备,却阴差阳错被臣女所占。”
“臣女并不在意这等虚名,也无意与怀玉公主相争,若是怀玉公主因此而怨恨臣女,臣女愿告知天下,臣女并非所谓南充吉星,以正……怀玉公主吉星之名。”
慕锦月此番言语看似慷慨激昂,但其中情绪却又恰到好处。
此番言语听在永德帝的耳中,不会过于激烈张狂,引得永德帝不满,却又带着丝丝叹强权难抗、命运不公之意,以退为进,使得永德帝心生怜悯。
果然,在永德帝听了慕锦月一番言语之后,半晌都不曾开口。
其实在永德帝的心中,从未真的认为长平公主之死是慕锦月所设计。
在他眼中,慕锦月虽然颇有勇气,且与那些柔弱胆怯的世家女子不同,但却也绝无那般心计狠绝。
方才一番质问的言语,不过是永德帝故意试探罢了。
而不知为何,此刻看着立在厅中、面色隐忍却又不甘示弱的慕锦月,竟让永德帝颇有熟悉之感。
那般绝世的容颜,及那般清冷倔强的模样……
竟与曾经他初识韦皇后之时,韦皇后那时的模样无比的相似。
念及至此,永德帝原本故意紧绷着的面色瞬时柔和了些许,心内对慕锦月起了一番别样的怜惜之意。
“慕大姑娘所言有理,朕方才所言的确太过武断,还请慕大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永德帝看着慕锦月,此刻面上竟带了一丝笑意,朗声道。
慕锦月闻言一愣,不由得抬眸又看向永德帝,在看到永德帝面色柔和地看着她,且眸中有着一丝极为明显的笑意之时,慕锦月竟觉得心内一暖,一时压制不住心内的情绪,便不由得红了眼眶。
平心而论,在今日入宫之前,她从未将永德帝视作她的生身父亲,也从未对他有过丝毫所谓父女之情,有的不过是利用。
她原本心中所想的,全然都是如何利用永德帝护住镇南侯府,及扳倒娴贵妃与雍王母子二人。
方才一番言语,也是她提前便准备好的说辞,她算准了永德帝会质问她关于长平公主身死之事,这才一番半是委屈半是隐忍的表演,目的便是让永德帝信她所言。
而显然,她的目的达到了,永德帝的确是信了她所言。
可此刻她心中却无半分达到目的的轻松之意,反而颇为沉重。
因为她这才明明白白地意识到,即便在这之前她已经知晓了身世,即便她早已知道永德帝才是她的父亲,但在她的心中,她的父亲,却一直都是慕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