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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母子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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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椅之上,永德帝眉目深沉地看着台阶下姿态昂扬、言辞慷慨的文王,并未言语。此刻透过雍王与自己有八分相像的面容,永德帝似乎看到了少年时那个一腔抱负、意气风发的自己。当年自己还是皇子之时,在这御书房中,也曾无数次对着父皇直抒己见,为了南充的百年基业与国泰民安慷慨陈词,畅想若是自己有幸得了父皇以江山托付,将如何持身周正、勤政爱民,以保闵氏江山及南充王朝千秋万代。后来他得偿所愿,终于继承了南充这万里江山,似父皇一般坐在了这曾心心念念的龙椅之上,却不知自何时开始,他的初心便变了,少时的志向与誓言便逐渐被他抛之脑后。永德帝又看了一眼阶下挺身而立的文王与雍王,心内便不由得涌出一种无奈与悲凉之感。自己终究是似曾坐在这龙椅上的父皇一般,老了。日后这江山,自然是他们年轻人的。这几个儿子之中,以嫡子文王的性子最像年轻时的自己,重情重义,恩怨分明,不骄不躁不矜不伐,有一国之君的胸怀与担当。而雍王与显王,近来表现也很是不错,交代的几件事都办的很是妥当。若说是托付江山……永德帝又捏了捏眉心,只觉得心绪烦乱,此刻看着阶下的文王与雍王二人,便也没有了继续讨论此事的兴致。“你们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是,父皇。”

    文王与雍王见永德帝面色不佳,便也不再多言,恭敬地对着永德帝行了一礼后,便退出了御书房。御书房的殿前,雍王与文王一前一后而行。“文王方才一番真知灼见,可谓慷慨激昂,本王深有所感。”

    雍王此刻微微侧头,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文王道。“想必若是日后待文王入主东宫,最后荣登大宝,定是位爱民如子的明君。”

    雍王此言是带了一丝嘲讽意味的,嘲讽他不了解永德帝,且自不量力。以他这些年对这位极为护短的父皇的了解,父皇绝不会听信文王所言,对长平姑姑下什么过重的处罚。父皇一向宠爱长平姑姑,之前的多番过错都是轻轻揭过,又岂会因为这一件事及文王三言两语,便真的下决心严加处置。“雍王兄慎言。”

    文王听闻雍王别有深意之言,不由得脚步一顿,蹙眉看着雍王道。“如今父皇春秋正盛,雍王兄何敢妄议储君之事。”

    “方才本王不过是直抒己见,表达本王对于此事的看法,若是与雍王兄意见相左,也是平常,雍王兄何必因此介怀。”

    雍王此刻立在文王身前,深深地看了文王一眼后,又勾唇笑道:“文王所言极是,是本王失言了。”

    两人各怀心思地对视了一眼后,便继续前行。又走了几步后,雍王蓦然开口:“对了,本王还未恭喜文王……喜得良缘。”

    “慕候如今大胜凌楚国归来,可谓广得民心,慕大姑娘容色倾城,如今在京中也是声名鹊起,这样好的姻缘,我等兄弟真是……羡慕至极,可见父皇对文王青睐有加。”

    “待文王大婚,本王与其他兄弟自然会上门讨一杯喜酒,届时文王可不要嫌弃兄弟们才是。”

    “雍王兄哪里话,本王大婚,自然欢迎各位兄弟莅临。”

    文王此时不欲与雍王多言,只敷衍应道。“本王还要去拜见母后,这便告辞了。““文王请便。”

    雍王点了点头,也再未多言。待两人分开各自前行,文王眉心紧蹙,心内不由得有些疑惑。雍王今日的言行举止,似乎不同寻常。先前两人虽然于朝堂上政见多有不合,但雍王却一向面上温和、笑里藏刀,喜怒不形于色,让人摸不透他心中真正所想。但今日的雍王,却似乎太过显露锋芒了些。文王不知其意,便只能暂且将此事抛之脑后。…“糊涂!”

    待文王到了凤仪宫给韦皇后请安,韦皇后已自御书房买通的小太监处听闻了此事,此时不由得怒火中烧。“你明知你父皇向来宠爱长平公主这个妹妹,往日即便长平公主犯下了什么错也是轻轻带过,为何今日却偏偏忤逆他的心思?!”

    “母后,儿臣知道父皇疼爱长平姑姑,但为君者自然应该持身周正、处事公允,不能因为犯错之人是皇家血亲便包庇纵容。”

    文王此时立在厅前,面色淡然不变地道。“这些为君之道,是父皇与太傅教导儿臣的道理,儿臣谨记于心,万不敢忘。”

    “愚蠢!”

    韦皇后听闻文王此言,只觉得瞬间一口气憋在心口,直气得她周身微微发抖。“话虽如此,但大权在握之下,又有哪个皇帝可以真的做到公允无私?”

    “你即便做不到似雍王一般顺着你父皇之意,便闭口不言便是,为何一定要强行出头,惹你父皇不喜?”

    “便是因为此番受袭的是慕锦月吗?”

    “此事已经过去,只是死了些威远侯府的护卫而已,慕锦月也只是受了些轻伤,你又何必揪住不放?”

    “你可有想过,若是因此事失了圣心,因小失大,你又当如何挽回?!”

    韦皇后此刻颇有些怒其不争。她知道,以文王的聪慧及见识,不是想不到这些,但却偏偏一意孤行。都是为了慕锦月,为了儿女私情!文王自韦皇后开口后便一直未发一言,只是面色淡淡地挺身而立。“母后,儿臣今日在御书房时便曾言,儿臣今日求父皇秉公处理,并未是因为……被无故加害的是慕大姑娘。”

    见韦皇后终于住了口,文王抬眸看向韦皇后,淡淡地道。“无论被加害袭击的是慕大姑娘,还是别的什么人,儿臣今日都会这样做。”

    “在母后眼中,父皇的欢心最为重要,所以长平姑姑的恣意妄为不重要,慕大姑娘受的伤不重要,威远侯府因此而死的二十余条人命不重要,天下百姓因此对我南充皇族的议论失望不重要。”

    “儿臣不明白,若儿臣曲意奉承父皇,失了坚持的本心,即便儿臣真的得了父皇的欢心,得了皇位,得了天下,又有何意义?”

    “儿臣……不想成为那样为天下人所唾弃的南充之主,也不想要那样一个颠倒黑白、民心尽失的南充王朝。”

    “你……”韦皇后愤怒地一拍桌案,却又不知该如何反驳文王方才所言。她要说什么?说权谋之道本就如此,虽然文王自幼接受的教导是那般冠冕堂皇,但众人皆知,实际上是另外一回事?说众人争相爬上那个宝座,本就是为了掌权之后可以不受制约,可以在这样的事情上徇私妄为?这些文王本就都懂,只是他……不屑为之罢了。韦皇后看着厅前此刻昂然而立、一如往常般霁月清风的文王,倏然便觉得有些疲惫。文王的性子,她本就知道的。她以为,文王那般聪慧,通过自己不断的引导,他总会明白何为帝王之道,懂得如何权术制衡。平心而论,她知道文王不喜这些,但却素来恭谨纯孝,即便不喜,也从不会让自己失望。却不知从何时起,文王已越来越有自己的想法,与自己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想到自己为了那个目标,付出了那么多,也牺牲了那么多,如今却与文王母子离心,此刻她不由得有些怀疑自己,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错了。念及至此,韦皇后只觉得心绪烦乱,不由得闭了闭眼。不,她不会错,更不会认输。如今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只差一步,她便要成功了。“罢了,此事就此作罢。”

    再睁开眼时,韦皇后已是眸色坚定如初。“想必你的婚期很快便会定下,这些时日你便不要再乱跑,安心回府去筹备大婚。”

    文王听闻韦皇后所言,背在身后的手不由得握紧。“是,母后。”

    半晌之后,他才眸色淡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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