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一场空

    慕候与慕锦月父女两人又对谈了近一个时辰，慕候才起身离去。言谈之中，慕锦月得知昨日跟随自己出行而被杀害的侯府护卫们尸身都已被仔细收敛，慕候也已将他们的家人妥当安置，心内的沉郁之意这才消减了几分。在慕候说到皇上已经派人严查此事，想必很快便会有结论之时，慕锦月沉吟了半晌，最终还是并未告知慕候此事是长平公主指使所为。自然的，慕锦月也未曾提及春桃之死也是与此事有关。此事事关皇家之人，慕锦月并不想慕候过多地涉入此事，左右此仇她是一定要亲手报的。而慕候知道的越少，便越是安全。…午膳过后，赵氏便着人前来听竹苑通传，说春桃的兄长并不愿接回春桃的尸身，说便交由威远侯府自行处置。春桃的兄长会有如此态度，原本便在慕锦月的意料之中，但听到此消息之时，她仍是不免为春桃感到寒心。于是慕锦月让春枝与灵云灵雨安排为春桃简单地置办了丧事，甚至求了国安寺的僧人为春桃做一场法事，以求超度春桃往生。原本世家大族的奴婢与仆从，不过是相当于家中的物件而已，在主家的地位是极低的，盛安城中还从未听说过哪家奴婢仆从去世后，主家竟会操办丧事，且还做法事超度的。于是听闻了此事的侯府下人们一时议论纷纷，都赞颂慕大姑娘的重情重义，此事竟也在盛安城流传了开来。而长平公主府内，听闻了盛安城中百姓关于此事的传言，长平公主愤怒不已，狠狠地摔了手中的茶盏。“这群废物！”

    长平公主此时眉目冷沉，一双眸子里满是狠厉之色。“慕锦月没死不说，竟然连个丫鬟都搞不定，枉费我费心筹谋，还花了这许多的银子！”

    也难怪长平公主此刻如此怒意滔天。为了彻底置慕锦月于死地，她可谓精心谋划良久。先是着人秘密联络了曾为自己办过事的那帮江湖人，并且许以重金，在探听到慕锦月昨日会出行去国安寺敬香之时，让这伙人前去埋伏截杀，此为其一。长平谋划的很是周密，为了一举击杀慕锦月，她授意那伙人带足了人手，不必在意方式，也不必在意闹出多大的动静，只要能杀了慕锦月即可。左右那伙人都是江湖人，与她的联系又很是隐秘，即便之后皇上下旨严查，她自信也定查不到她的头上。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当她得知今日随慕锦月一同出行的还有白相的嫡女白若桐之时，便特意嘱咐他们定要引开其他同行之人后再动手，务必不要伤及他人。而后她便派人跟踪慕锦月的贴身丫鬟，在那丫鬟独自出府之时，以一个孩童故意哄骗她去了无人之处，将她迷晕后带走。她着人给那丫鬟下了毒，又下了迷情散，而后将人扔去了青楼，便是为了在那丫头被人欺辱玩弄之后，安排人故意当众揭露她是慕锦月大丫鬟的身份，从而辱了慕锦月的名声，此为其二。却不想她如此周密的谋划，竟然全部失败了！先是城郊截杀慕锦月的人，在白府及两府随行护卫全部被引开、只余威远侯府二十几名护卫的情形之下，竟然失败了。在折损了二十几人全力围杀的情形之下，竟只是让慕锦月受了点伤。那带头之人也说不清究竟为何会失手，只知道自慕锦月逃进了密林之后便一直杳无踪迹，但他的属下却一个一个地消失在不见了。而直到此事传扬开来她才知道，原来是一队江湖人士恰巧路过，竟恰巧救下了慕锦月。随后便是慕锦月的贴身丫鬟被扔去了青楼之后，她安排的人见时辰差不多，便按照计划前去揭露那丫鬟的身份，却不想待他们前去之时，那丫鬟竟已被人救走了！那些破了那个丫鬟身子的废物们，竟全部被人打晕了，连是何人将人救走的都不知道。此时听到慕锦月宣称那丫鬟是突发疾病而死，她怎能不恨！原本她可以一举杀了慕锦月，同时辱了她的名声、让她彻底为人所唾弃，却不想一番谋划之下，她既没能杀了慕锦月，也没能坏了她的名声，到头来竟是一场空！“无妨，此次失败了，还有下次。”

    长平公主此时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压抑着自己心内升腾的怒意。“总之，无论如何本宫也要为安宁报仇，杀了那慕锦月！”

    想到安宁郡主，长平公主不由得心内一痛。她曾经那么明艳高贵的女儿，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如今已被慕锦月害得形销骨立、不成人形，精神几乎崩溃不说，清白也被一个低贱的乞丐给毁了。如今她的女儿是彻底毁了，能否保住性命还未可知，更再没有前途姻缘可言。如今每每看到状若疯癫的安宁郡主，她便心如刀割。胆敢如此伤害她的女儿，慕锦月百死莫赎，她决计不会善罢甘休！…申时，听竹苑。“锦月姐姐，你……你可好些了？”

    白若桐坐在软榻边的绣凳之上，泪眼盈盈地看着慕锦月道。白若桐的身旁，梁映云也是双目泛红地看着慕锦月。她们二人昨日被司勘送回府，两府听说了她们三人一行先是惊马而后竟被人截杀，可谓惊险异常，一时都是吓坏了，便均是要求两人不得出门。今日她们实在担心慕锦月的伤势，且又听闻了春桃的事，这才求了家人，相约了一起前来探望慕锦月。“好多了。”

    慕锦月望着泫然欲泣的白若桐，柔声安慰道。“我的伤并无大碍，再休养几日便可好了，你们不必过于担心。”

    梁映云咬着唇看了慕锦月半晌，便软声道：“锦月姐姐，对不起，都是因为……”“映云。”

    慕锦月此时微蹙着眉头道：“我们昨日不是说过，都不要再无端自责吗。”

    “此番你们二人都平安无事，便是最重要的。否则……我便更是无法原谅自己。”

    慕锦月轻声道。此番因为她与长平公主府的恩怨，已是死了太多的人。侯府那二十几名护卫，还有春桃，都是因此而死。若是白若桐与慕锦月也因此而有所损伤，她更是会愧悔不已。梁映云听闻慕锦月此言，不由得抬眸看了慕锦月一眼，并未言语。她原本便猜测，那日她与白若桐的马车受惊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有意为之，否则，也实在太过凑巧了些。此时听闻慕锦月所言，她便明白自己所猜无错。只怕那日的埋伏截杀，是冲着慕锦月而来，所以那些人才对她和白若桐的马动了手脚，将她们二人引开。只是不知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于盛安城郊设伏截杀朝廷命官之女。“锦月姐姐说的对，我们都不要再自责了，左右此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平安无事。”

    白若桐此时低垂着眸子，面有悲伤之色地道：“可是……可是春桃姐姐怎么会……”白若桐与慕锦月常有往来，对慕锦月的几个大丫鬟都很是熟悉。她每每来到侯府，春桃都会准备好些她喜欢的吃食，所以白若桐向来很是喜欢春桃。慕锦月闻言不由得眸色一暗。“桐儿。”

    梁映云此时看着慕锦月黯然的面色，不由得拉了拉白若桐的衣袖。“对不起，锦月姐姐，我不是想惹你伤心，可是春桃姐姐……”白若桐原本想解释，可是话到此处便又落下泪来。“无妨。”

    慕锦月此时强忍着内心的痛意，淡淡地道：“春桃知道你如此思念她，想必……也会开心的。”

    “锦月姐姐，你有伤在身，后日我的大婚，你便……不要去了吧。”

    梁映云此时安慰地轻抚了抚白若桐的背，而后看着慕锦月道。“我的伤，不碍事。”

    “你大婚之喜，我如何能不去。”

    慕锦月此时扯出一丝笑意，看着梁映云道。“映云姐姐，你看吧，桐儿就说，映云姐姐的担忧是多余的。”

    白若桐此时擦了擦面试的眼泪，认真地看着梁映云道。“映云姐姐大婚，锦月姐姐是绝不会不去的。”

    梁映云望着慕锦月与白若桐，不由得心中一暖。她其实明白，慕锦月被人截杀，才受了伤，身边的大丫鬟又刚刚没了，正是心内郁卒之时，原本她有足够的理由可以推脱不去的。而她此番坚持要去参加自己婚典的最重要原因，其实……是要为自己撑场面。她是要做给梁府及周府看，让众人知道她与自己交好，自己的身后有威远侯府撑腰，日后不可看轻或欺辱了自己。“谢谢锦月姐姐。”

    梁映云心内感激，不由得又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