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 两难

    慕锦月的手搭在春桃的腕上才不过一瞬，便是不由得蓦地一抖。春桃的症状并不难诊断，以慕锦月的医术，只一瞬她便已诊了出来。春桃中了毒，且此刻已是毒入肺腑。不仅如此，春桃的体内，此刻还残留着大量的迷情散。结合春桃此时浑身的青紫伤痕，她失踪的这几个时辰经历了什么，便已是可想而知。慕锦月强忍住此刻的心如刀绞，搭在春桃腕间的手仍是不断捻按，沉着的面容之上，眉头紧紧地蹙着。“小姐，药箱来了！药箱来了！”

    此时春桃抱着慕锦月素日用来存放各种药物的漆盒匆匆而来，忙将漆盒置于桌案上后便急急地打开。“小姐，是哪一瓶，需要哪一瓶？”

    此时的春枝神色慌乱，看着漆盒中各色的瓶瓶罐罐不知要如何下手，丝毫没有往日的沉着。“白色的那一瓶。”

    慕锦月只侧头扫了一眼那漆盒，便立时沉声道。“取两粒，给春桃服下。”

    春枝忙取了两粒药丸，而后与灵云灵雨一起半扶起春桃，将她的嘴轻轻捏开，将药喂到了她的口中。春桃此时毫无意识，无法吞咽，好在这丹药入口后的一瞬便逐渐化了开，灵云则以手覆上春桃的后背，配合着内力让这药逐渐下行，进入春桃的脏腑之中。“小姐，药喂下去了！”

    春枝见状一喜，忙转头对着慕锦月道。“解开春桃的衣物。”

    慕锦月此时已将针囊拿在了手里，而后利落地展开。春枝与灵云等人忙轻手轻脚地掀开春桃的衾被，将她身上已是残破不堪的衣物解了开来。待她们几人将春桃身上的衣物除去，春桃周身的伤痕便毫无遮挡地展现在了众人面前。春枝眼前一黑，几乎支撑不住身体，身形晃了晃，被灵云一把扶住，而灵云灵雨此刻也是目眦欲裂，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抖。春桃的身躯之上，不仅是青紫交加、遍布淤痕，她的前胸、腹部、背部与双腿上，均有许多伤口。这些伤痕之中，有咬痕，有烫伤，有利刃划出的伤口，还有不知是被何物刺出的血洞。慕锦月在见到春桃遍体伤痕，及诊断出她体内有残存的迷情散之时，便已猜到春桃经历了什么。但此刻见到春桃身上惨不忍睹的伤痕，她仍是眼前一黑，喉间的腥甜又是一涌。而这次，她没来得及压制住，便一口鲜血喷出。“小姐！”

    春枝与灵云灵雨三人顿时一慌，忙上前扶住慕锦月。“小姐……您，您需要服什么药，奴婢拿给您！”

    灵云见慕锦月吐血吓坏了，此时声音中满是慌乱。今日慕锦月原本就因侯府随行的护卫尽数折损而心内郁卒，且加之又受了伤，原本身子便已是虚弱不已，此时见到春桃这般模样，又如何承受得住。春枝也是吓坏了，睁着此时已哭得红肿且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慕锦月，仍是不停流着泪：“小姐，您不要这样，春桃……春桃最心疼小姐，春桃知道，会伤心……”慕锦月此时闭着眼，眼前仍是一片发黑，春枝此言则似一把利剑一般，瞬间刺中她的心。她此时双目发酸，但却仍狠狠咬住牙忍住，不让自己落下泪来。现在不是她可以软弱悲伤的时候，春桃还在等着她救。“我没事。”

    待眼前的漆黑之色散去，慕锦月这才睁开眼，眸色已是一片沉着肃然。她深吸了口气，轻轻推开扶住她的春枝，而后便稳稳地执了一支金针在手，手指在春桃的肌肤上略一按，便利落地下针。一针下去，慕锦月动作不停，又是一根金针在手，熟稔地对着春枝的膻中穴落了下去。慕锦月动作极快，不过瞬间，春桃身前的各大穴位便已刺满了金针。在这期间，她的动作拉动了原本已包扎好的伤口，肩膀之处的衣衫又隐隐沁出血来，她却恍若未觉。春枝等人也发现了她的伤口此刻又已裂开，但均只是眉目动了动，无一人开口相劝。她们知道，此刻即便她们说让慕锦月先去上药包扎伤口，也是徒劳。慕锦月眉目冷凝，面上并无丝毫情绪，但周身散发的骇然凌人气势，却让一旁的春枝与灵云灵雨心内一凛。尤其是灵云灵雨，看着面前此刻眉目冷肃的慕锦月，眸中更多的则是讶然。此时慕锦月周身的气势，与今日在那密林中袭杀那些黑衣人之时一模一样。此时慕锦月已经施针完毕，正不断捻动着春桃各大穴位上的金针，眉目仍是冷凝不展。“小姐，春桃是不是……是不是没事了？”

    春枝见榻上的春桃面上似乎恢复了一丝血色，忙满目期待之色地看着慕锦月道。慕锦月此刻一瞬不瞬地看着双目紧闭的春桃，却不知如何回答。方才喂下的两颗护心丹，与她的施针刺穴，不过是暂时护住春桃的心脉，但也只能护住约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内，若不初步稳定春桃体内之毒，而后为她疗伤，待护心丹失去效力，则春桃必死无疑。而此刻慕锦月却思虑重重，迟迟未动手解毒。而她迟迟不肯动手解毒的缘由，并非是她不能解春桃体内的毒与迷情散，而是不敢。春桃此刻体内之毒已入五脏六腑，若要解此毒，便要下极猛烈的解毒之药，配合慕锦月的施针之术，今日有九成的把握可以保住春桃的性命，而后缓缓图之，再有十日左右便可彻底解除她体内之毒。但偏偏这解毒之药与春桃此刻体内的迷情散性属相克，若真的如此大的药量下去，便会极大地催发迷情散的药性，足矣让人生不如此。这种百虫噬心、钻心剜骨之苦，即便是身体精壮的男子也未必经受得住，何况春桃一个弱女子。且春桃此刻身体极度虚空，脏腑也均有受伤，以她此刻的身体状况，是绝对经不住这药性相噬的。而若是先解春桃体内的迷情散，则需至少两个时辰才能排净，春桃此刻的状况却已拖不得那么久。慕锦月冥思苦想，已是将前世已记得烂熟于心的《医典》，及近来所读过的其他医书都反复细想了个遍，却怎么也想不到稳妥的万全之策。若是不为春桃解毒，待一个时辰之后，春桃必死无疑。若是着手为春桃解毒，药性相克之下，春桃也是九死一生。慕锦月由于精神紧绷，此刻周身都在微微发抖，却怎么也无法做出决定。“小姐，春桃……”灵云见慕锦月默然良久，便知道要救春桃怕是并没有那么简单，不由得出口道。今日她与灵雨、十一十二分头找寻春桃，鸿御轩的掌柜的只说春桃买完了点心之后便离开了，却并未注意去往了何处。他们几人几乎将盛安城寻了个遍，却遍寻不获，而察觉到不对的十一十二略沉吟了一下，便着人通传了司勘帮忙。司勘是江湖中人，与盛安城中的三教九流都有些交情，有司勘帮忙，找起来会容易的多。最后，果然是司勘的人先发现了春桃，而后通知了十一十二。而发现春桃的地方，则是盛安城内一处最大的青楼。那种烟花之地她与灵雨自然不便去，是司勘的人设法将已是昏迷不醒的春桃带了出来，交给了十一十二。春桃被十一十二带回来时，已是不成人形，她能看得出，春桃伤得有多重。即便小姐医术了得，只怕……也不是这么轻易便能便能治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