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五章 食言
第一次起了争执,赵氏便不由得心内懊悔。吴嬷嬷说得对,她又是何苦来的呢。她与侯爷成亲多年,却从未有过争吵,那日竟为了一个慕锦月与侯爷争执,实在是不值。好在那日之后,慕候与自己便默契地再未提及那日之事,仍是相敬如宾,便好像那日的争执从未发生过一般,这才让赵氏的内心舒畅了许多。“吴嬷嬷,你说的对,我便应该静观其变就是,皇后娘娘自会安排。”
“我真是傻。”
立在赵氏身后的吴嬷嬷知道,赵氏是想到了那日与慕候的争执,便软言劝道:“夫人,您不要再多想了,那日之事已过去了。”
“如今侯爷对您与先前并无两样,可见并未因此事心生芥蒂,您又何必仍是耿耿于怀。”
“今日圣上也为文王殿下与大小姐赐了婚,您委屈了这么多年,也要熬出头了。”
赵氏听闻了吴嬷嬷所言,也是释怀,此时不由得勾了勾嘴角。“是啊,这么多年,如今终于要熬出头了。”
她看着前面的湖面上盛放的荷花,眸色幽远地道:“吴嬷嬷,我记得,我与皇后娘娘生产的那一日,荷花开的也是这般艳丽。”
“那日,侯爷抱着刚刚出生的小婴儿,开心激动坏了,直说女儿也很好,女儿像母亲,日后定会出落的如我一般,性情温良,容色出众。”
说到此处,赵氏像是被勾起了伤心事一般,不由得眼眶一红,竟落下大颗大颗的眼泪来。“可是,侯爷不知,我原本可以给他一个……一个……”说到此处,赵氏似是伤心至极,一时便再也说不下去。吴嬷嬷叹息一声,却没有什么话可以安慰赵氏,便只能上前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知道赵氏心内的遗憾愧悔有多重,但也明白,这遗憾此生都只能埋在心里,永远无法弥补。…凤仪宫。“母后,父皇今日传旨,为儿臣与慕大姑娘赐婚,可是……母后所为?”
文王此时一身浅碧色直裰立于凤仪宫正厅之上,眉头微蹙地看着韦皇后道。韦皇后于凤座之上看着明显面色郁郁的文王,心中不由得便是一阵不喜。“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韦皇后看着文王的眸光泛着冷意:“你如今是在质问本宫?”
“儿臣不敢。儿臣只是蓦然听得父皇下旨赐婚,不知所以,便前来向母后求证。”
文王听闻此言面色不变,对着韦皇后行了一礼道。“此事事关父皇信任,儿臣不得不慎重。儿臣是怕此番是有心人故意为之,若儿臣不察,则可能会落入旁人的圈套算计之中。”
“辰儿多虑了。”
韦皇后听闻文王此言,面上神色舒缓了不少,这才淡淡地道:“此事是本宫去求了陛下后一手促成,并非他人所为,辰儿自可放心。”
文王听闻此言,面上并无惊讶之色,但心中却是失望不已。果然,他所料不错,真的是韦皇后所为。得韦皇后悉心教导多年,他自然最是了解韦皇后,也了解韦皇后对他的期望。韦皇后性情刚毅且争强好胜,从不肯居于人下,对他也是想来如此要求。韦皇后希望他可以得到父皇的宠爱与信任,成功入主东宫成为太子、最终荣登大宝,成为这南充之主。为了这个目的,韦皇后向来要求他凡事可以机关算计,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自然的,韦皇后便很是不喜他感情用事,不喜他为情感左右、不顾全大局。上次求得韦皇后不要强逼慕锦月嫁给自己,是他第一次忤逆韦皇后,他知道,韦皇后已很是不喜。所以方才他才故意那般说,让韦皇后觉得他此番是从大局出发,并非是因儿女情长。韦皇后果然便信了,所以才如此坦诚相告。想到此处,文王的眸色不由得一黯,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这还是他第一次对韦皇后用心计。原本为了让韦皇后高兴,即便他不喜欢那个至尊之位,也一直努力按她期望的样子去努力、去表现、去争取,从未想过忤逆。但……他是真的不喜欢那些明争暗斗的阴谋算计,不喜欢从不论情感只论利益得失的所谓皇家生存之道。或许在没遇到慕锦月之前,他并不觉得努力去得到那个位置、让韦皇后高兴有什么不好,或者说,让韦皇后高兴便是自己的目标。而在遇到慕锦月之后,文王的目标却已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此刻他希望的,可以凭自己之力,保护想要保护之人。而他想要保护的人里,自然有韦皇后,却也有楚侯,有楚凌远与楚凌夜,还有慕锦月。他不想为了让母后高兴,便伤害到其他想要保护的人。“儿臣明白了。”
文王既然已经得到答案,便也不再纠缠,此刻只对着韦皇后行了一礼,眸色淡然地道。韦皇后看着面前泰然自若的文王,心内却不由得生疑。月前文王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不要强行求皇上赐婚的模样还历历在目,韦皇后此时是有些不信的,不信文王此刻已是想通,竟不追问自己,为何明明答应了给他三个月的期限,此番却又食言。但见文王此刻眸色坦然地望向自己,其中并无半分躲闪之色,韦皇后便也略略放下了心。文王自幼便聪慧上进,勤勉好学,唯一的不足,便是有时候太过拘泥于情义。但他素来纯孝,从不会忤逆自己,想必,此次也是真的想清楚了。“辰儿,你要记住,为了达到我们的目的,没有什么是不能牺牲的。”
韦皇后到底是有些担忧文王的心思,此时仍是叮嘱道。“什么兄友弟恭、两情相悦,在至高无上的权利面前,都是空谈。”
“况且,你本来便心悦于慕锦月,待你们奉旨完婚后,她成为了你的正妻,自然便会一心向着你。”
“那个所谓的三月之期,本来便是可笑至极,你能想开,母后很是欣慰。”
“只要你能登上那个位置,届时想要什么自然都是唾手可得,你可明白?”
韦皇后眸色灼灼地盯住文王道。“母后教诲,儿臣记住了。”
文王对着韦皇后行了一礼,神色仍是无比恭敬地道。只是待他垂下双眸、姿态恭敬地向着韦皇后行礼之时,如星般清明澄澈的眸子中,却再没有了往日的隐忍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