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可是要我求你？
赵氏闻言，眉头不由得便是一蹙，面上很是为难。若是能带得来，她自然早就带来了，可是……“就没有什么其他法子，可以不用当面诊脉便能治疗吗？”
赵氏随此时虽心内已是知道并不可能，但仍是抱着一丝希望问道。“没有。”
慕锦月回复得很是干脆，毫不迟疑。赵氏闻言，心内不禁泛起了一丝无奈。她在前来听竹苑之前，便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此时心内的猜测得到证实，倒也并不失望。她看着面前眸色无波的慕锦月，索性把心一横。罢了，左右是要说的。“那……便辛苦月儿随母亲去一趟霜雪阁，为……为霜儿诊治吧。”
赵氏虽终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但到底是心内发虚，有些不敢看向慕锦月。“霜儿不知怎的，近来面上生了红疹，她怕人笑话，这才让我托辞说是旁人得了此症。”
“她担心你还在因……因上次之事生她的气，所以不敢亲自来求你。”
慕锦月听着赵氏所言，却并不开口，只是眸色微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早便猜到了是慕秋霜。那日朱皓雪以受伤之名，问她要了那治伤的药膏去，那时她便察觉到朱皓雪的心思，所以在给朱皓雪的药膏里暗暗加了些东西。加了东西后的药膏，若还只是取来治伤，伤好则停，倒是也没有什么影响。但若是为了使得肌肤白皙细腻而用日日来匀面，用的久了，却会伤损肌理。慕秋霜此时面上起疹的症状，不是生了什么病症，其实是用多了这药膏的缘故，故而方才赵氏刚一描述慕秋霜的症状，慕锦月便已然知晓。难怪十一来报，都说慕秋霜这两日竟一反常态，窝在府中并未出门。赵氏此时并未注意到慕锦月面上的神色，只饮了一口茶水，以掩饰面上的尴尬之意。所谓万事开头难，当赵氏真开了这个口，倒也不觉得那么难以启齿了，后面的话便说得更加顺畅。“姐妹之间，有些争执口角本就正常，那事早已过去，霜儿也已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月儿一向大度知礼，想必不会因此不依不饶，仍旧耿耿于怀。”
“况且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若是真的因此断了你们姐们之间的情分，传将出去，倒是没得叫人笑话。”
赵氏说了半天，始终不见慕锦月言语，便只能尴尴尬尬地住了口。慕锦月仍是面色无波地看了赵氏半晌，直到赵氏只觉得面上挂不住，眉头一蹙几乎想要发火之时，慕锦月终于开口了。“那日赏春宴归家后，女儿便曾当着母亲的面发过誓，此后再不管慕秋霜之事，与她之间再无半点干系，母亲应当还记得。”
慕锦月此时看着赵氏，虽面色平淡无波，但语调却冷漠如冰。“女儿当日，并非戏言。”
赵氏听闻此言，不由得对慕锦月怒目而视。只是还不待她开口，慕锦月便又继续道：“且上次慕秋霜联合徐芷莹闯我听竹苑，诬陷女儿与他人有染，意图辱我清名，毫不在意女儿与侯府的名声，此等倒行逆施、有悖人伦纲常之举，原来在母亲看来，只是姐妹之间的争执口角？”
“请恕女儿愚钝，实在无法将此举等同于姐妹间的龃龉不合。”
慕锦月此番话说得毫不留情，赵氏一张姣好的面容此时已满是怒红之色。“而且母亲错了，女儿并不大度，也并非生来便恭谨知礼。”
慕锦月抬眸看向面色怒红的赵氏，眸色一片寒凉：“实际上女儿小气记仇得很。所以请恕女儿不孝，不能前去为慕秋霜诊治。”
“你……你……”赵氏此时颤抖着抬手指向慕锦月，被气到几乎说不出话。她与慕锦月已是很久没有这般言语冲突了，她几乎快忘了，当慕锦月真的气极发怒之时，有多么一反常态，言辞犀利、咄咄逼人。“你……放肆！上次之事的确是霜儿的不对，但霜儿已真心悔过，且两次下跪，那般低声下气地对你道歉，你还要怎样！”
赵氏此时终于缓过一口气，不由得狠狠地拍了一下桌案，对着慕锦月怒斥道。“当日之事你，虽受了委屈，但到底于名声无碍，你身为长姐，竟如此心胸狭隘，嫉恨自己的嫡亲妹妹至此！”
“你的礼义四书，都学到哪里去了！”
“夫人，您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家小姐，此事明明是二小姐做错了！”
此时立在慕锦月身旁的灵云再也听不下去，忍不住反驳道。“做错了事的人，只要道了歉，就一定要被原谅吗！您这样要求我们小姐，对我们小姐公平吗！”
“灵云！住口。”
还不待赵氏有所言语，慕锦月已是眸色一冷，呵斥灵云道。灵云闻言，虽然心内仍然忿忿不平，但还是住了口。她知道慕锦月为何呵斥于她。慕锦月曾对她们几个丫鬟说过，在赵氏面前务必要谨言慎行，绝不可言语顶撞，否则，她便可能护不住她们几个。方才自己一时气愤，那些话便脱口而出，竟一时忘了小姐的叮嘱。赵氏此时眸色狠厉地看了灵云一眼，到底是顾忌着此时有求于慕锦月，她强着忍没有开口责骂。慕锦月这才淡淡开口道：“女儿不才，学识浅薄，让母亲失望了。”
即便慕锦月已是习惯赵氏对慕秋霜的偏宠与袒护，此时听了赵氏此言，却也忍不住心内生寒。她的母亲，为了她心爱的幼女，竟能如此歪曲事实、贬损于她。她此时倏然觉得心内无比疲倦，方才的一腔咄咄怒意转瞬间便消逝无踪，只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之感。“女儿不会去为慕秋霜诊治，还请母亲另请高明，不要耽误了她的治疗才是。”
慕锦月此刻语调平淡，丝毫不见方才的凌厉之色。赵氏见她倏然一派寂然的模样，先是讶然了一瞬，而后便又蹙着眉头道：“若是寻常的郎中能治，我又怎会非得来此寻了你去？”
赵氏此时心内也是气愤难言。慕秋霜面上的红疹又痛又痒，久久不消，这几日已经请了不少郎中上门看诊，但都看不出是什么病症，也不敢轻易给她用药。女儿家的脸面是何等重要，若是一个不慎，无法祛除彻底，或是留了疤，毁了慕秋霜的脸，都是赵氏不敢想的，所以这两日为此几乎操碎了心。若不是其他郎中医者都束手无策，且又听说了慕锦月治好了霓裳阁掌柜的面上的脓疮，未留一丝痕迹，她自是不会巴巴地跑上门来看慕锦月的脸色。原本想着，若是此症不用面诊、直接让慕锦月开个方子便可治愈，她便不提是慕秋霜所求，但偏偏事与愿违。想到慕秋霜满面红疹、声泪俱下的哀求自己之时的可怜模样，赵氏不由得心内又是一痛。又见慕锦月此时面色淡然、仍是一不为所动，赵氏一时怒火攻心，抬手指向慕锦月便口不择言。“果然是女似其母！骨肉血亲之情果然……”“夫人！”
只是赵氏话才刚刚说到一半，便被吴嬷嬷厉声打断了。“夫人，您不要生大小姐的气，慢慢说。”
吴嬷嬷见赵氏顿住了话头，这才放缓了声音，继续道。赵氏似乎也是意识到了什么不妥，此时生生地闭了口。慕锦月抬眸看向赵氏与吴嬷嬷，心内便有了一丝疑惑。赵氏与吴嬷嬷，似乎……是在遮掩什么。她回想着赵氏方才所说的话，却不得其解。女似其母，骨肉血亲，赵氏是要表达什么？“母亲此言何意？”
慕锦月眸色清明地盯住赵氏道。赵氏一双手在袖中不由得微微握紧。“没什么。无端感慨罢了。”
赵氏不欲多言，避开了慕锦月的目光。“大小姐，您别在意，夫人的意思是说，您的个性，和夫人年轻的时候如出一辙，都是这样倔强执拗。但是骨肉血亲之间，又怎么会真的互相记恨呢，您说是吧！”
吴嬷嬷见赵氏一副不想多言的样子，忙上前打圆场道。慕锦月看了看吴嬷嬷，又看了看面色不虞的赵氏，并未言语。还不待她细想，赵氏似乎耐性已经耗尽，此时面色冷凝地看着慕锦月道：“霜雪阁，今日你是一定要去的，霜儿的脸，你也是一定要医。”
“可是要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