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相逼
“那便好。”
自与慕锦月失和后,赵氏极少到听竹苑来,此时也是有些不太自然。“待你身子好些,便去长平公主府,为安宁郡主瞧一瞧病,也算尽一份心。”
慕锦月闻言,原本还有些心不在焉的面色立时阴沉下来。“母亲是说,让女儿去为安宁郡主诊治?”
慕锦月抬眸看着赵氏,微蹙的眉头显露出了她此刻内心的不满:“安宁郡主那日在玉箫楼当众羞辱于我,辱我清名,又刺伤了我,母亲却要女儿前去为她诊治?”
“安宁郡主的确有错,但自那日起也生了癔症,受尽了折磨,如今已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也算是得到了教训。”
“你既有一身医术,便该遵守医者本分治病救人,且你也并未伤得如何严重,怎可如此记仇,也不怕辱了威远侯府的清名。”
赵氏此时蹙眉看着慕锦月,眸中带了一丝遮掩不住的不满之意。“怎么说安宁郡主也是皇家之人,待你日后嫁入文王府,与安宁郡主也算是一家了,若是此时闹的太僵,日后我们侯府还如何与公主府往来,文王殿下与你的面上也不会好看。”
赵氏此言说的理所应当。自被韦皇后训斥之后,她虽再未陪同慕锦月一同入宫,却也知道,韦皇后是极满意慕锦月的,否则慕锦月也不会每次入宫都带着价值不菲的赏赐回来。文王殿下与慕锦月的亲事,原本便是心照不宣的,只是未过到明面,如今便算是板上钉钉了。想必慕锦月这两次自行入宫之时,韦皇后也已同她讲过此事,如今便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慕锦月听闻赵氏此言,只觉心中发冷,眸色更是一片幽寒。这便是自己的生身母亲。自被安宁郡主刺伤以来,赵氏只在长平公主与驸马上门请罪那日曾遣了吴嬷嬷来问过一次,从未亲自至听竹苑看望过她,也未有过任何安慰之举。如今倒想着算计自己的亲事,谋划威远侯府的名声,便亲自上门来强逼自己原谅安宁郡主,且上门为其诊治。即便慕锦月对赵氏的母女亲情已不抱什么希望,当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赵氏竟如此不在意自己此人、只在意自己可以交换到何种利益之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心内一片寒凉。“女儿才疏学浅,也并未正经学过什么医术,治不好安宁郡主的病。”
慕锦月冷冷地开口。“莫说女儿治不好,即便女儿治得好,也不会前去为她诊治。”
赵氏闻言,面上立时现了怒色。她蹙着眉头正要开口责备,慕锦月却并未给她开口的机会,又冷声道:“至于母亲所说女儿日后会嫁入文王府之事,还请母亲慎言。”
“女儿并未答应皇后娘娘这门亲事,母亲大可不必担忧日后与公主府往来不便。”
听闻慕锦月如此咄咄之言,赵氏不由得一愣,瞬间便忘了方才想斥责慕锦月心胸太过狭隘之语。她怎么都没想到,慕锦月竟会拒绝此门亲事。文王殿下……那般金尊玉贵的人,可谓天人之姿,日后更有着问鼎至尊之位的可能,这般文武全才、完美无缺之人,这般光耀门楣、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姻缘,若是她人得了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她竟敢拒绝?!她怎么敢!如今她在盛安城内不过有了几分名声,便敢如此故作姿态、自视甚高,竟敢拒绝皇后娘娘?!想到此处,赵氏不由得心头火起,望向慕锦月的目光更是染了嫌恶之色。“自古儿女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需要你来答应?”
“皇后娘娘看中于你,欲将你许配给文王殿下,是你的福分,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你不感恩戴德,竟还妄想拒绝,说什么你并未答应?”
赵氏越说越气,此时看着慕锦月的目光已满是凌厉。“这门亲事,是皇后娘娘与我商量过的,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断没有更改的可能!”
“若是你心里头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念头,便趁早歇了这份心思!”
赵氏说完,气势汹汹地一甩衣袖,而后便起身疾步走了出去。“大小姐,您……”吴嬷嬷见赵氏起身而去,面上便泛了难色。在过来听竹苑之前,她还特意劝慰赵氏,一定要耐住性子,与慕锦月好好说。却不想这母女两人许久未见,这才一见面,便又闹成这个样子。但吴嬷嬷此番也的确未曾想到,慕锦月竟会拒绝这么亲事。她此时想安慰慕锦月几句,或者替赵氏说上几句打圆场的话,却嗫嚅了半晌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只能叹了口气,对着慕锦月行了一礼后,追着赵氏而去。待赵氏等人离去,慕锦月似泄了力一般,坐在了软榻之上。她心内并无多少悲凉,但却觉得周身冷意刺骨,直冷得她不住微微颤抖。此时只见一个青色的人影一闪,自房梁之上悄然落下。原来楚凌夜在赵氏进入书房的那一瞬间,竟急中生智,提身跃到了屋梁之上。此时他顾不得伤势未愈之下强行动用内力所致的气息翻滚、伤口似要裂开般灼痛不已,只立在慕锦月面前,眸色深深地注视着她。方才他藏身于屋梁之上,赵氏与慕锦月的话,他自是全部听到了。想到方才赵氏对慕锦月的那般言语神情,楚凌夜只觉得一腔怒火郁结于心,几乎要烧得他失去理智。对于赵氏对慕锦月的淡漠,先前他便有所感知,但他却着实未曾想到,作为威远侯府的嫡女,慕锦月容色才情、气度心性皆是首屈一指,放眼整个盛安城怕是无人能及,在府中的处境却竟艰难到如此地步。身为侯府主母,慕锦月的生身母亲,赵氏竟如此冷待于她,毫不在意她的想法与好恶,只一味斥责贬损于她。想到自己放在心尖上的人在府中竟如此举步维艰,楚凌夜只觉得心脏阵阵抽痛。而他此时也终于明白了,当年在城郊河边救了自己的慕锦月那般恣意率真,为何却长成了如今这般沉肃清冷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