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二零章
谷令则围着识海中那个属于妹妹的神魂虚影,不停地呼喊。
“醒来,醒来,卢悦你醒来啊!”
这个神魂虚影是进阶元婴中期后,出现在识海里的,可是卢悦并未进阶到元婴中期,她那里没有她,上一次,可以把她喊到边境,是因为她们同处一片碧空之下,可是现在,木府的天地没有灵气,她现在只是凡人一个,要如何把她喊醒?
谷令则万分着急,妹妹的运道可能真是被娘借给她了,若不然,她们的际遇不可能这般不同。
木府那么危险,域外馋风那么恐怖,少一点运道意味着什么,她比什么都清楚,“卢悦,你醒醒,我求求你了,醒醒吧!”
似虚似真的小小魂影,闭着眼睛在那里,还是如前一般,动也未动。
谷令则在画扇面前,可以崩住自己,可是在这个始终亏欠了的妹妹面前,到底是崩溃了,她的神魂搂住亲妹的时候,大滴大滴的如烟魂泪落在卢悦身上,“你醒醒吧!阿悦,我想你了,好想好想,我们以后,再不分开了,求求你,醒醒吧!”
黑暗中,卢悦突然心生一股悲凉,她好像听到亲姐的哭声了,是她那里出事了吗?
她一下子急了起来。
她的亲姐自八岁那年被众兄弟姐妹打过一顿后,就一夜长大,放下一切去抱亲父的大腿,轻易再不感情外漏,现在这样……一定是真急了。
她明明答应她,回归藏界好好修炼的,现在这样突然出现在灵界,还跑到木府外面,跟她说什么域外馋风的事,可能……肯定是外面的大佬们知道木府的不对。
她这边一直回应不了她,所以被人家逼迫了吗?
卢悦恨得咬牙切齿。
她的傻姐姐,怎么办呀!
别急别急!
卢悦努力镇住心绪,在黑暗中寻找姐姐的哭声来源。
“……阿悦,对不起,对不起……”
那一声声的对不起,真让卢悦晕了,她在意识中大喊:“别哭了,跟我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是谷令则还是哭她的,还在那不停地说什么对不起!
她肯定是听不到。
卢悦没办法,只好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一遍遍地安抚,她没事她好好着……
可是无论她怎么喊怎么叫,好像那边都听不到她的声音,偏偏她又把谷令则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可恨,她翻来复去除了对不起,还是对不起,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有。
“啪!”
被子被狠狠扔到一边,把木头人幻儿吓了一大跳,看卢悦满目阴沉的样子,哪像是养脑子,分明是做恶梦去了。
“怎么啦?做恶梦了?”安巧儿看到卢悦这幅恶狠狠的模样,也觉好笑,恶梦就是恶梦,怎么能带到现实中来?
卢悦心中郁闷得不得了,可是这里有魔灵在,她下意识的不想她和谷令则的事,让她听到。
“我出去醒醒梦。”
她从小帐篷里爬出去,站在雪撬上,迎风而站。
一刻钟后,厚毛衣服,也挡不住冷冽的寒风,卢悦终于按下那股子躁动,抬头看天上厚厚的云层。
与此同时,看天上云层的,还有一队人。
“……看样子,这雪只怕还要下个几天。”
魁梧大汉朝没了左手手指的大人道,“仇道友,你确定抱福宗修士之前的营地就在这里?”
大人顶着魏昊的一张脸,面色阴沉,他也在找当时的生活遗迹,可是瞄过瞄过去,可能那群人撤走的时间太长,所有一切,全都掩在厚厚的雪层之下。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破规符,就如这些人所说的那样,根本用不了多长时间,早知道……
“嗨!仇道友,我们老大在跟你说话呢?”
大人一脚踢出,一米多的雪层下,还有搭建帐篷的树桩,“他们走了,而且看其样子,至少走了六天。
各位道友,都是知道魔星的,她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既然会趁着大雪连天时闪人,想来,早就防着我们一手了。此时,留给我们的时间无多,早点追上,还有机会,若是……”
若是不追……
大人这些天,早就把这群人幻力迷住,一个个的全问完话了。
他从卢悦剔骨还血,到因为丁岐山而冲动跑进木府的事,全都打听了一个遍。
不打听,他还无所谓,可是一打听,哪怕此时掌着的是具傀儡身,他也忍不住身上的寒意。
看上去行事鲁莽的魔星卢悦,其实自进木府后,每一步,都准确无误地朝着他们域外馋风来。
哪怕包十七是个蠢蛋,在某些方面暴露了什么,可彭十一他们经过那场大战,不可能也蠢得非要跟一个功德修士,在明明不利于已的时候,去跟她硬碰硬。
他怎么也不相信,当年在功德修士手下吃过大亏的族人,会再去犯同样的错误,甚至蠢到连老窝都给人家端了,连逃都不知道逃。
还有……
他后来的三次出手,也全都铩羽而归,甚至还一个大意下,丢了所有的骷髅傀儡,丢了最重要的迷幻天魔狐丹粉。
这种种一切……,都说明,有人背弃了他。
“幻术,都是幻术!”
那个尖声大叫的女人,当时没在意,可是现在回想,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被当年无比信任的女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雪人是你们,你们就是雪人,都不要动。”
只有迷幻天魔狐的她,才知道哪是幻,哪是真。
再次回想幻姬的声音后,大人感觉出气都有些小困难。
一年又一年,他一直都知道,哪怕所有人都放弃了,她也不会放弃自己。
每一个魔宝,都会对应一个魔种,无论是谁,在用出他亲制的魔宝一段时间后,都会慢慢的成为他的傀儡。
透过他们,他清清楚楚地知道,幻姬对自己的想念。而且她需要自己醒来,只有他醒过来,才能重铸她在魔域的地位,才能帮她重聚金身。
可是……
大人眼中的白,慢慢又被黑色所占。
当年,他用了多大的力气,才让迷幻天魔狐投入魔域,才一点一点地让道门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合族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没想到,临了临了,却在这里,让幻姬透过蛛丝马迹醒悟过来了。
哼!
好胆!
“贾老大,我们多在这犹豫一刻,人家就多逃一段路。”
所有的愤怒不甘,都只在一瞬间,大人很快又朝领头的贾老大,用了一种带蛊惑的幻音,“追吧!”
“追?自然要追。”
贾老大等人,是受了死命令而来。
他们比任何人都知道魔星卢悦的恐怖,没有灵力的木府,才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一旦错过,出去……大家都是死的命。
“可是仇道友,这么大的雪,他们就算逃亡,只怕也逃不了多远,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藏到哪里去了?比如说,这里有无山洞什么的?”
大人垂了垂眼敛,“方圆百里,唯一可以藏身的溶洞,刚刚我已经带你们走过了。”
他在心里大骂蠢蛋。
幻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因为他,她反投了道门,与魔星卢悦合作。
凭他对她的了解,她怎么也不可能留在原地,等着他一个个地把他们所有人都解决了。
定然是有多远逃多远。
“魔星卢悦,从来都是杀伐果决之人。……此时的一个犹豫,也许就是我们的死路。再说了,贾老大,你觉得,魔星卢悦是个能藏起来的人吗?”
如果她是个追求安逸的人,就绝不可能还在拄着拐的时候,就急哄哄地,把彭十一他们一举灭了。
他活了不知多少年,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非常清楚,这世上,就有那么一种人,天生的属于战场,他们在对敌我的判断上,精准无比,从来都是一击必中。
“就算她藏起来了,此时我们多赶些路,赶到他们的前面,对上的时候,我们也可以以逸待劳。”
“……好!”贾老大迟疑了一会会,到底为卢悦的身家所迷,为魔主许下的奖赏所迷,为他的幻音所迷,“兄弟们,是渴汤吃肉成人上人,还是身陨道消,都在此一举,我们走!”
“走!”
“走走!”
一群人,呼啦啦地滑着雪,朝木府的对面奔去。
反正,卢悦他们再逃,木府的特殊情况在这,她必须横跨,就算大家追得有所偏差,他们两百多人,总要烧水做饭,追着追着,只看烟道,他们自行就能纠正。
大人的左手与滑杆,用布条紧紧缠在一处,他虽然是最后一个起行的,可这里是古蛮的天下,几乎在片刻之间,就追到前队上。
他知道幻姬要干什么,知道这些人为何,早在六七天前,就奔逃远走。
不管是朝魔域示警,还是朝天下示警,只要他们还在这木府一天,只要他的这具傀儡还能动着……
那都是做梦!
不管是抱福宗的修士,还是那个魔星卢悦。所有进到木府的,只要会喘气的,既然来了,就都别想逃出去。
大人在心中发着狠!
他太明白,身份一旦暴露的结果。
帐篷里的幻儿,被卢悦带进去的寒风一激,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抖。
她的脸色,瞬间雪白。
“大人肯定已经带人在追我们了。”
卢悦一顿,“追就追吧!你还能阻止人家追我们吗?”
“能进到木府杀你的人,炼体的修为,至少达到筑基后期。”幻儿看着她,“只看人家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我家的丹粉,就知道,他们正常应该在结丹期上。”
“……”
卢悦抿嘴。
她在这里打生打死,外面一群人,该干的事,不去干,偏偏用了个最蠢的办法,逼谷令则,弄什么勾通?
“真跑起来,只要人家摸到我们的路径,我们……跑不过人家。”
幻儿无视卢悦越来越黑的脸,把该说的说出来。
打交道的太久,她知道面前的女孩,在某些方面,是个鬼才。若不然她也想不出,趁着大雪,趁着可能滴水成冰的冬季,从大河上过。
幻儿希望再逼一逼,让她再想点办法。
可是让她和安巧儿都没想到的是,卢悦只是狠瞪了她一眼,就重新窝回被子,把头蒙住。
域外馋风的事,外面的大佬们已经知道,可是大人的事,大王魔的事,外面的人一定不会知道。
那个家伙,一旦整合了魔域过来追杀她的人,下一步,定然是不惜代价,也要把她们追到手,一个不留。
在这一刻,卢悦心中祈祷,道门再进来的人,能给力点,最起码,把人家拖一拖,不要让人家,那么从从容容地一路追击他们。
“……卢悦,你能听到我说话的是不是?”
再次把意识沉到黑暗里,卢悦居然听到亲姐已经平静下来的声音,“你听着,我们是双生之体,灵力可以互流。”
谷令则万般希望能帮到妹妹,“如果你能清楚听到我的声音,阿悦,那就一定要试试,试试控制我的身体,试试吸收灵力,试试以我的灵力,突破木府的禁锢……”
卢悦在黑暗中,呆住了。
“画扇前辈说,我们是双生之体,你可以是我,我也可以是你。她是你师父,绝不会害我们的,而且……你还记得那次,我们一起修行的事吗?”
谷令则哭好了,专注最主要的事情,“我们其实已经做过试验,虽然木府与我现在的距离有点远,可是我既然能跟你说话,既然能感应到你,显然,我们还是能在某一方面勾通的。”
是吗?
大概吧!
卢悦的精神一下子振奋了好多。
她能清楚听到亲姐的声音,显然,她和她的勾通比上一次,还要好上很多。
如果能回复灵力,哪怕只是一点点,她也不至于在这逃亡的路上,做什么用都没有的凡人。
“阿悦,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
谷令则的神魂,眨也不曾眨地,看着识海中妹妹似真似幻的魂体,她好像感应到她的振奋,不由也振奋了一些,“我努力忘了我自己,你努力把你想成我,我在这里有灵力,你在木府,因为我,定然也可以有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