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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秘密约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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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嘴那么甜是想打探什么?还是有话要说?”虽然上了头,赵毋恤的脑子可没停滞,酒精涌动只是暂时冲刷四肢脑袋,时间一过,它们便会主动撤退。此刻,他仍坚守阵地,不让它们轻易得逞。

    “其实,我是想问”令闻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问道:“宗主因何要把自己关在书房不许人靠近?”

    “谁派你来敲门的?”这个问题提醒了赵毋恤,为何严令之下独独她跑出来。

    “没没没。”令闻连忙摆手,偷偷瞄了瞄毋恤,心虚的说道:“我并不知道此地为禁地,我是从围墙爬进来直奔书房的”

    “没人发现?侍卫都睡死了?”赵毋恤大怒,万一有刺客还了得?情绪一激动,酒精乘虚而入,脑袋忽然一片空白,身体开始摇摆。

    “不不不——”令闻急忙解释道:“他们看到我了,只是不知我要到书房,他们以为我知道禁令。”

    赵毋恤大意了,他想站起来,不想由于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右倾。令闻本能的伸出胳膊,想将他撑住,只是她太单薄,眼看就被压倒。赵毋恤头虽晕手却快,一把捞起她,自己却摔倒在地。令闻本来可以借助赵毋恤的力量站起来,随着他的倒下,她也失去平衡,倒在赵毋恤身上。

    “宗主没事吧?”令闻倒地后迅速起身,四处察看赵毋恤的身体,生怕自己压坏了他。

    赵毋恤已经意识模糊,为了护住她,他是毫无支撑的倒在地上,再加她的重量,这一跤摔得不轻。脑袋沉重再加身体疼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觉浑身无力,却又火烧火燎。

    “宗主宗主”令闻急了,好好的拼个酒,怎么会演变成这样?若是宗主有个三长两短,她和爹,还有弟弟怕是一家人搭上都负不起责任啊。

    越想越怕,令闻再度跪倒在地,眼泪不争气的滑落。不敢用力摇晃,怕加重他可能受的伤,又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带着哭腔轻轻呼喊,“宗主,您怎样了?能不能说话?”

    被酒精和左肩疼痛轮番攻击的赵毋恤,终于缓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泪眼婆娑的令闻,显得十分诧异,轻声说道:“别哭,我没事。可能是摔到了,你叫两名侍卫过来,把我抬着走。记住,千万别惊动夫人。”交待完,他又闭上睛。

    “好好好。”令闻胡乱抹了抹泪,赶紧开门找人。

    四名侍卫快速赶到现场,七手八脚的把赵毋恤抬回寝居,令闻紧跟其后。

    婢女已经准备好热水,帮毋恤擦脸洗脚,小厮迅速上前替毋恤更换衣衫,顺便查看伤势。令闻被隔在外围,急得不得了。

    “让她过来。”毋恤虽然躺着,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沉声吩咐道。

    令闻被叫到榻前,泪痕未干,神情紧张,两手绞着衣脚,惊慌到不知所措,只好埋头不语。平日的她,不是开朗跳跃就是咄咄逼人,难得如此势弱,赵毋恤有些不习惯,调侃道:“怎么?怕了?”

    书房只有两人,若是赵毋恤受伤要追究责任,无论如何她是脱不了干系的。首先让将军喝那么多酒就犯了大错,何况还起哄带头,你追我赶。

    再说了,她虽然是董褐的女儿,如今受雇于赵家,就是普通下人的身份。宗主摔倒竟是为了她,这是大大的不敬,岂有下人要主子保护的?

    令闻点点头,仍然不敢抬眼看赵毋恤。

    “将军只是左肩有些淤青,并无大碍。”被赵毋恤叫来解释病情的侍卫说道。

    四名侍卫是赵毋恤的亲兵心腹,时刻不离左右。奉命发话的这位,曾在军中行医,颇懂医术,经他反复检视,确定只是皮肉伤。

    “但是——”侍卫话锋一转,严肃的说道:“慎重起见,仍要观察一晚。”主要怕脑子被摔坏,半夜若有事,有人照应。

    “我来服侍将军吧。”令闻自告奋勇。谁让祸因她而起呢?就算无事,她也很愧疚。赵毋恤先是剑伤,接着是腹疾,如今又简直多灾多难,偏偏接二连三。若是传出去,恐怕夫人第一个不放过她。

    “就这么办。”赵毋恤命左右离开,看看仍站着的令闻,“还像个木桩似的站着干嘛,等兔子来撞?”

    令闻这才抬起头,勉强笑了笑。看他表情轻松,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坐到他身侧的矮凳上。

    “不是想知道我为何独自饮酒吗?”赵毋恤坐起身,令闻赶忙为他放好靠垫。

    “将军还是好好歇息吧,别再耗费时间精力。”令闻都快忘了她提过这个请求,现在满脑子只剩下——将军受伤了,要赶紧好起来,否则自己罪不可恕。

    赵毋恤沉默片刻,轻声命令道:“抬起头来看着我。”

    令闻一惊,以为自己又说错什么。犹豫了半天,万分为难,实在不得已才缓缓抬起下巴,看向赵毋恤,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我不是陶瓷娃娃一摔就碎,而且我受伤也跟你无关,不必愧疚。”委屈无助的董令闻像失去光彩的珍珠,黯然无光,却也因此令人心生怜惜。赵毋恤喜爱

    光芒四射的她,虽然会跟他针锋相对让他气得牙痒痒的,仔细回想起来,何尝不是难得的乐趣?他高高在上太久了,已经有些乏味。

    “哦。”令闻迎视赵毋恤的眼光,轻轻颔首。

    于是赵毋恤开始跟令闻说他在智府的所见所闻、他的遭遇,事无巨细,描述事实,分享心情。令闻静静的听,毋恤慢慢的讲。时间在流逝,故事在延续。倾听与倾诉如同楚河汉界,互不侵犯。

    赵毋恤的愤怒在半坛酒下肚后重新被点燃,流淌的酒水仿若柴禾,每一滴都在为旺盛的火势推波助澜。随着董令闻的到来,他的怒气被分散。因为突然跌倒,董令闻的自责让他于心不忍。

    待他回头审视他在智府的经历时,早已抽离其间。以第三者的身份俯视,像是谈论他人的事情,已是平淡从容。

    董令闻一开始是有求于赵毋恤,后来是讨价还价,接着是比拼酒量,最后是闯下祸事低声下气。她对赵毋恤独自饮酒原因的追问,起初纯粹是好奇,随着赵毋恤的娓娓道来,她进入故事,投入情节,情绪开始变化。

    在她的心中,如湘姐是完美的化身。因为救过她的小命,她对她感激崇拜仰慕。除此之外,如湘姐还大方端庄勇敢温柔,她是她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女神。

    对于她的死,她恨意难平。赵毋恤是罪魁祸首,责无旁贷。她恨他夺走如湘的生命,带走她仰望的偶像。她对他的顶撞,是出于要为如湘伸张正义讨还公道,即使不能要他一命抵一命,至少也要冷言恶语让他难堪。

    上一次交锋过后,她的恨意开始消减。她被带入他的角色,尝试把自己当作他,也找不到两全之策。此刻,听他毫无保留的分享心事,将她当成知音良朋,她竟有些感动,心生怜悯。那个智瑶真是太可恨了,相反,宗主也太可怜了。

    原本敌我对垒,势同水火。不知不觉她已投向他的阵营,却浑然不知自己已经改变立场。

    分享心情不是赵毋恤的长项,他不擅长也不热衷,他习惯独自面对并解决。哪怕对谋士心腹,他也是就事论事的多,掏心掏肺的少。倾诉心事让他觉得软弱。老虎只会独自舔舐伤口,连自己的孩子都要避而远之,待到恢复如初精神抖擞时才会重新站立在孩子面前。

    他对董令闻吐露心事是不由自主的,没有决策的过程,只是顺着心意侃侃而谈。这个体验是全新的,他随心所至,乐见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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