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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上会盟(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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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王勾践忙于大力整顿内政,推动农业、手工业生产,吴王夫差也没闲着。

    南面的越国已降服,西面的楚国已复苏,吴国的目标瞄准了中原。要知道,孕育华夏文明的黄河流域才是正统的中国,楚国都被称为荆蛮,何况是名不见经传的后起之秀吴国。

    从前的吴国,有点类似文化课成绩吊车尾的体育生,长期自卑低调。经过奋发图强废寝忘食的持续努力,终于扬眉吐气,领到飞跃进步奖。待到站稳中游,便要向第一梯队的学霸们挑战,争取进入智力游戏的顶级圈层。

    去年,吴国讨伐陈国。陈国跟蔡国接壤,同为楚国的北上屏障,是楚国的忠实盟友。楚昭王发兵救陈,无奈中途病逝,楚军只得连夜悄悄撤回。最终,陈国屈服于吴国。连同之前归顺的蔡国,吴国北上的侧翼威胁完全解除,可以心无旁骛的往北扩张,宣誓霸权。

    夏季,吴王夫差与鲁国国君哀公约在鄫地会盟。盟会结束,鲁国设宴招待吴国,吴国狮子大开口——要求鲁国供奉百牢。

    所谓牢,指的是古代祭祀或宴享时用的牲畜。牛、羊、猪各一份称为一牢,专供帝王或诸侯聘问所用,也称“太牢”,是最高级别的招待标准。次一级的叫“少牢”,即少了牛,只用猪、羊祭祀,一般用于招待大夫。

    吴国的要求引起了鲁国的强烈反弹,鲁国的宾相子服景伯马上正色道:“一百牢?闻所未闻。”

    吴王夫差要求的是最高规格的太牢,且要一百份,这是非常无礼的要求。正常的大夫,给予五牢;若是卿,最多七牢;诸侯亲临,十二牢足矣。吴国所求,足见其无礼蛮横,贪婪无度。

    吴国的宾相嘴角噙着冷笑,不以为然道:“前几日,在下跟随大王去了趟宋国,宋国国君毫不犹豫的以百牢招呼我国。既是宋国能为,鲁国为何不可?”

    武王克殷后,寻找商朝的后裔建立宋国,鲁国则是周武王的弟弟周公旦的封国,一个是前朝子孙,一个是周天子的亲属,显然鲁国比宋国地位高。既然如此,如果鲁国没有宋国出手大方,似乎不合常理。

    鲁国君臣被吴国宾相气得说不出话来,谁知对方仍不罢休,咄咄逼人,继续道:“晋国的大夫都能享十牢,难道吴王不配得到百牢吗?”

    吴国人的这番话,更是让鲁国君臣颜面尽失,面面相觑。

    追根溯源,还得从四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情说起。

    当时,季孙氏的采邑——费邑的邑宰南蒯,因为担任要职多年,培养了自己的势力,打算据费邑背叛季孙氏,将费邑划为独立王国,由他掌控。

    不料情势突变,费邑人不归附,南蒯只得仓皇逃往齐国。去到齐国后,南蒯以费邑为诱饵,准备借助齐国的势力扶植自己归鲁上位。

    时任齐国国君景公,一度犹豫难决。鉴于费邑是季孙氏经营多年的采邑,季孙氏又是鲁国实际上的主事者,景公权衡利弊,决定归还费邑,声称不能做助长家臣危害主家之事。

    被派往鲁国归还此地的使者名叫鲍国,因为家变,他早年一直呆在鲁国,跟鲁国上下都很熟识。有了这层关系,再加他携带重礼——费邑前来,季孙氏喜不自胜,做了一个引发日后连锁反应的决定——用七牢招待鲍国。

    鲍国在齐国,位为大夫,五牢已是给足面子,毕竟,齐国还有众多位高权重的世家大族占据卿位。比如“国之二守”的高氏、国氏,还有“二惠”高氏、栾氏,相比之下,鲍国顶多算是个亲近齐侯的大夫,比普通大夫稍微强一些。

    这个口子一开,七年后,恰逢晋国士鞅聘问鲁国。士鞅是个贪得无厌的狠角色,彼时任职上军佐,却仗着晋国卿族的身份,要求鲁国给他加牢,如若不然,归国定会向晋侯上报鲁国君臣无礼。

    士鞅的理由很简单,鲁国比之晋国是小国,晋国大夫与鲁国卿族同列,晋国上卿几乎能与鲁国国君相提并论。这么一看,身为晋国卿族的士鞅比身为鲁国大夫的鲍国地位高得多,相应的,享有的待遇也要高他一等。鲁国人害怕得罪晋国,只得在鲍国的基础上加四牢,用十一牢招呼士鞅。

    十牢已是诸侯的规格,彼时士鞅既非晋国上卿,意味着跟诸侯根本无法匹敌,却能享受比肩诸侯的宴享标准,可说是大大的逾越。

    鲁国失礼之事很快传遍诸侯。这么多年过去了,吴国人仍以此为由借机生事。看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铁律真是放之四海皆准。

    守礼本分的典范不见人人看齐,逾越礼数的个例倒是争相模仿。一扇窗户被打破,很快,更多的窗户接二连三的被打烂。从鲍国到士鞅再到吴王,在违反规则的路上越走越远。由此可见遵守规则的重要性,否则人人特殊,岂不乱了套?

    面对吴人的步步紧逼,鲁国的宾相急忙争辩道:“士鞅素来以贪财好利闻名,他凭借大国卿士的身份威逼恐吓,我国害怕报复才不得不顺从。贵国若是遵从礼仪,牢数是有一定要求的。若是也要抛弃礼仪,恐怕就过分了。”

    见吴

    国宾相不出声,子服景伯继续道:“周天子统一天下,制定礼法,最高的礼物供奉不超过十二。”眼见吴国宾相怒目而视,横眉竖眼,子服景伯只得又补充道:“若是贵国执意要打破礼制,小国也不得不遵从。”

    作为小国的外交官,子服景伯可说是竭尽全力为鲁国挽回面子,同时兼顾劝谏吴国,千万不要得寸进尺。一番话说得是既委婉又坚决,既有理又克制有节。

    无奈此时的吴王,已被几场胜利蒙住双眼,看到鲁国公室积弱,季孙氏几代人发号施令,根本不把鲁侯放在眼里。子服景伯的良苦用心他们根本视而不见,君臣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大王就是要百牢,偏要坏了规矩,以此昭告天下,老子天下第一。

    宴席结束,子服景伯恨恨道:“吴将亡矣,弃天而背本。”

    这番推测,依据是儒家的“顺天承命,仁德治国”。违礼者,上天不佑,背弃天命,最终必然遭遇祸害。“背本”二字却值得玩味。

    周太王古公亶父共有三个儿子,由大到小分别为太伯、仲雍、季历。季历十分贤能,又有一个出生时天有异相、暗示具有圣德的儿子昌。深谙天象者说,昌能匡扶正义、扭转乾坤,未来会有一番惊天动地的成就。太王本就欣赏季历,听说其子如此,更是倾向于传位季历,以便将来传于昌。

    得知父亲的心意后,为了不让父亲为难,太伯、仲雍双双离家出走,去到荆蛮之地。去到之后,还入乡随欲,在身上刺花纹、剪断头发,以此明志,对王位毫无眷恋。

    不出二人所料,季历果然继位,其子昌也就是后来的周文王姬昌。

    逃至荆蛮后,太伯自称“句(音‘沟’)吴”,荆蛮人对他的高风亮节主动让位非常钦佩,认为他是个值得依赖追随的人。于是,他们奔走相告,口口相传太伯的节义淡利。日积月累,有一千余户人尊他为首领,称他为吴太伯。

    经过若干代人的传承,到了周章这一代。武王战胜商纣王后,开始寻亲封爵,找到周章,并将其所在地吴地分封给他。从此,吴地称吴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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