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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诸侯皆叛(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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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叔孙州仇为此苦恼不已时,同样是养马的一名圉人向他献上一计。

    圉人的所谓计谋,就是找个理由提剑经过朝堂。公若藐看到肯定会好奇,问是谁的剑。圉人谎称是叔孙州仇的,公若藐听闻,一定想看清楚剑的纹路构造,圉人便可顺势把剑递给他。只要公若藐伸手来拿,递剑便成为事成的关键。

    依照古礼,递刀送剑时,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伤害,要求递出者必须把刀刃对着自己,刀背向着对方。

    圉人称,他出身低微,可假装不知礼仪,趁公若藐近身上前注意力在剑上时,把刀刃对着他,用力前刺。事出突然,公若藐必定躲闪不急,行刺一定会成功。

    叔孙州仇一听,这个攻其不备的偷袭之计不错,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他交给圉人一把刻有他名字的宝剑,静待时态进展。

    果不其然,一切都按照圉人预先写好的剧本上演。唯一的意外是——在被行刺的当口,公若藐忽然领悟到,圉人是受人指使而来。

    首先,身为叔孙氏的邑宰,身居要任,岂是小小一名养马人敢招惹的?再者,能手持叔孙氏宗主的宝剑,还敢大剌剌的拿出来献宝,不可能是盗取得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光明正大的得到。如此看来,圉人所为不可能是随兴所至。

    临死之前,公若藐迸出一句话:“你把我当成吴王吗?”

    圉人顿时心慌,手却没软,一不作二不休,当机立断,把剑重重刺向公若藐,胜利完成任务。

    事虽成,公若藐的遗言却流传开来。

    公若藐自比吴王僚,其实是在影射“专诸刺王僚”。圉人相当于专诸,而专诸是公子光派来的杀手,对号入座,叔孙州仇无疑正是圉人行刺公若藐的幕后指使。除掉公若藐,无非是要取而代之,接过郈地的管辖权。

    公若藐在郈地广施善政,颇得人心,治下百姓拥戴维护,对其感激不尽。叔孙氏以如此卑鄙的手段将他处死,郈地人心生怨怼,多有不服。侯犯身为其中一员,率先跳出来揭竿而起。

    当初,侯犯之所以不肯杀害公若藐,乃是出于真心的敬重爱戴。身为公若藐的下属,与其朝夕相处,对其了解甚深。无论是公事上的处理或是私事上的人情世故,公若藐展露出来的品格能力都让人钦佩。

    试问,追随一位处事公正、思虑缜密、才智超群的长官,难道不是天下小官小吏的福气?跟着他吃香喝辣,凡事有他独挡一面,你只要踏踏实实就不怕有人给你穿小鞋栽赃诬陷,多么有前途的职场?

    如此可敬可爱的人竟被一名圉人给杀了,他的主使人处心积虑的要除掉公若藐,无疑是把郈邑百姓的生死交给未知。身为公若藐善政的受益者,侯犯第一个不答应。

    对前途黯淡的担忧使得郈邑百姓同仇敌忾,在侯犯的带领下,他们连成一片,拧成一股绳,誓要跟破坏他们平静生活的敌人抗争到底。

    就这样,凭借团队协作众志成城,郈邑百姓连续击退了家主及其武装的两次进攻。

    正当郈邑百姓和领头人侯犯为胜利欢呼鼓掌时,叔孙氏的宗主及其幕僚却愁白了头。

    之前是为无法除掉公若藐发愁,使诈将他杀害之后满以为大局已定,高枕无忧。谁知半途杀出个程咬金,横生枝节。如果说他想代替公若藐担任郈邑邑宰也还罢了,可以妥协。哪知道人家是气不过心中的领袖被刺杀,着急要为他复仇。

    一对一的复仇也情有可原,谁能料到他竟能凭一己魅力召集全城人听命于他跟家主对着干?真是低估了杀死公若藐的后果。早知道就来软的,找个人把公若藐替换,以后再慢慢收拾他。

    药力过猛,反弹太大,郈邑全城团结一心,大大刺激了叔孙州仇的小心脏。

    现在怎么办?怎么收服郈邑的人心?把侯犯杀死?显然不行。既然能组织如此像样的反击,可见侯犯并非等闲之辈。既非寻常人,寻常办法也拿他不住。

    正在叔孙州仇一筹莫展的时候,有人跟他提议,找到郈邑工正——掌管工匠的官员驷赤,问他有什么解决办法。

    工匠个个身怀技艺,身为匠人之首,工正除了业务能力熟练之外,还要监督百工完成各种器物的制作。同时,还要统筹安排包括造车、炼制刀具、烧制陶瓷、皮具缝制等等事项。所涉事宜,小到日常生活用具,大到作战器械武备,其职能不可谓不重要。

    一见面,叔孙州仇就说明来意,表示对郈邑非常担忧。他说,如今郈邑的问题不仅是叔孙氏的事情,俨然已经成为整个鲁国的忧患。如果不能迅速平息这场内乱,后果不堪设想。

    驷赤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召他来肯定是希望他能提出行之有效的对策,而非普通的发牢骚。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还不足以与家主发展成为互诉衷肠的知音。

    但是,他也聪明的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隐晦的说道:“臣所言,尽在《扬之水》末章四句。”

    《扬之水》写了什么?最后四句又是什么?代表何意?

    驷赤引用的《扬之水》来自《诗经》国风中的唐风,诗的背景牵涉到一段历史,与晋国有关。

    公元前746年,晋文侯去世,年幼的儿子即位,世称晋昭侯。翌年,为了稳固政权,收服人心,晋昭侯下令封他的叔父成师于曲沃,号为桓叔。当时,曲沃是晋国的大邑,面积比晋都翼城还大,如此安排有枝强于干尾大不掉的后患。

    虽然众多大臣反对,昭侯仍坚持己见。他坚持的理由是:新君上任,要借助德高望众的叔叔替他安抚人心,治理国家,从而证明自己知人善任,能胜任君主之职,让宗室大臣不敢轻视。

    晋昭侯的出发点是好的,利己利人,双赢和谐。然而,时间一久,弊端暴露无遗。

    桓叔是位老谋深算的政客,他在晋国本就累积了多年的好名声,从政多年,党羽心腹更是遍布朝野。受封于曲沃后,他利用城池坚固人马众多的优势,广施善政,笼络民心,势力愈发强大。

    熬过七年之痒,时间来到公元前738年,大臣潘父杀死晋昭侯,主张迎立桓叔为君。桓叔当然是整顿兵马杀入晋都,准备一偿所愿。谁知,入城之际,遭到顽强抵抗。

    桓叔虽有备而来,无奈都城的保君派也不是软脚虾,他们占据地利,誓死坚守。最终,桓叔的君王梦碎,只得仓惶逃回曲沃,潘父也因此被诛杀。

    预感到这场政治斗争,作者在爆发前夕写下了这首诗。其诗主旨在于讽谏晋昭侯,曲沃势大,国必有忧,提醒君王要早作准备。

    最后四句——“我闻有命,不敢以告人”——我听闻将有密令,不敢告诉别人。放在此时,驷赤想表达的意思清晰明了——宗主要我来的目的我很清楚,一定会想尽办法不负所托,而且我保证不会对他人提起。

    叔孙州仇一听,如蒙大赦,竟对驷赤行起了稽首大礼。要知道,在古代的跪拜礼中,稽首可是最隆重的,通常用于臣对君。

    身为“三桓”之一的叔孙氏的宗主,叔孙州仇的地位尊贵自不必说,驷赤不过一枚工匠头领,受到如此大礼,可见叔孙州仇对平定郈邑之乱的焦急迫切。另一方面,他对驷赤寄予的厚望,可想而知。

    此礼一出,双方都很有默契的不再说话,驷赤转身离去,奔赴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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