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诸侯离心(2)
虽然成周的安全已经解除警报,郑国趁人之危仍是惹恼了晋国。作为晋国的忠实拥护者,鲁国当仁不让的成为先锋,替晋国出头报仇。为此,鲁国发兵征战郑国的匡地。有两胜在手的郑国,上下正得意洋洋,对鲁军的到来准备不足,鲁国如愿打了胜仗。
对晋国来说,不必亲自动手就能收获郑国的敬畏,算是件喜事。另一方面,鲁国的忠心耿耿在中原风云变幻的政治环境中更是难得可贵。
郑国伐周,虽无主观上与王子朝余党沆瀣一气的动机,却在客观上助长了王子朝的气焰,这与晋国一心要维护王室权威的愿望是背道而驰的。
所以,虽事过境迁,晋国仍耿耿于怀。
“郑国的跋扈已到了不可忽视的境地,仅是鲁国出力仍不足以引起郑国君主的重视。”
周舍也是愤愤不平。
“讨伐郑国还需时间谋划,对卫怀柔,怕是要擅长斡旋者前去邀盟才行。”
说着,赵鞅想了想,又道:“这两件事暂且如此安排吧。唉,世事多变,这一两年发生的事情真不少,件件都关系重大。”
“世事变幻如风云,谁能料到楚国竟不济到要迁都避难?”
说完,尹铎长长叹了一口气。
楚昭王回归郢都的第二年四月,吴国便按捺不住再次对楚国发起进攻。这次的急先锋是太子终累,这位年轻气盛的将领不负众望,首次率领军士与楚正面作战即取得大捷——
水军乘坐船只与楚国水师相遇,把楚军上下端了个干净,包括水师元帅在内共九名楚国大夫被俘虏;地面对战,楚国司马子期所帅应战之兵在繁扬被吴军击败,仓皇撤退。
楚国上下由是大恐,令尹子西提议迁都。形格势禁,郢都沦陷的阴影仍笼罩在楚国君臣的心头,久久难以磨灭。
这一次,没有当年面对强大庸国时众臣各抒己见议论纷纷态度不一。与楚庄王相比,楚昭王面临的形势显然要简单明了许多——几乎无人反对,主迁派以压倒性优势取得了胜利。
从此,楚国都城由郢北迁至鄀地(今湖北宜城县东南九十里),又称北郢。
“本以为郢都被占已是楚国大劫的尾声,没想到吴国斗志旺盛如斯。”
周舍也频频摇头。
“更没想到楚国竟柔弱不堪到如此地步,九名大夫被俘,连一向勇猛的司马也败下阵来。看来楚国的确需要时日好生休养,治伤修政,方能恢复元气啊。”
说完,董安于点点头。
“只能说吴国国运昌盛,锐不可挡,不光楚国,换成任何一国,怕是也难挡其锋芒吧。”
赵鞅说道。
“楚国是新主继位,偏偏前有佞臣后有昏庸的令尹,国运不济到了极点。不过——”周舍低头略想了一会,说道:“不破不立,对楚国来说未必是坏事。”
“对年轻的楚王而言,连续两次失利,足以令他铭记一生。从今往后,他绝不敢像他父亲伯伯那般荒诞暴虐,否则,后果难以设想。”
尹铎说道。
“吴国的存在是楚国的威胁,从长远来看,未必不是鞭策。假若楚国迁都后能节省民力偃旗息鼓修整农事,吴国的咄咄逼人未必能一如既往的如愿。”
董安于道。
“楚国地域广大,南北东西皆有地利,深耕多年,根基坚牢。吴国虽强,终究难以吞并楚国的大片领土。”
赵鞅缓缓说道。
“楚王年纪尚轻,幸有忠直明智的令尹和足智多谋的司马辅助左右。假以时日,楚国仍会跟从前一样强大,非吴国所能企及。”
说完,尹铎又补充道:“有个人忘了说,沈尹戌的儿子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可惜了沈尹戌,智勇双全的沙场宿将,可惜遇到个刚愎自用的令尹,白白牺牲了性命,饮恨疆场。”
周舍语气十分惋惜。
“虎父无犬子,听说沈诸梁被封为叶公后在叶邑施行了不少善政,造福一方百姓,真是位务实的良吏。”
赵鞅十分羡慕,说道:“有此作为,想必其父定会含笑九泉。”
“楚国未来还有许多考验,叶公之能定然有更开阔的施展空间,小小叶邑岂能容纳这只翱翔之鹰?”
说着,尹铎看向董安于,问道:“不知司马以为如何?”
董安于已辞去朝中职务,一心辅助赵鞅,因为任司马时声威远扬,故此熟识的人仍会称他董司马。
“大夫向来以识人度势见长,老朽甘拜下风。”
董安于看向尹铎,笑眯眯的说道:“叶公初任县尹能得大夫如此赞赏,想必定是前途远大不可限量。”
“司马过奖,在下年轻识浅,不过臆测想象,卖弄炫耀,实在太过轻薄。”
董安于一番话倒说得尹铎不好意思起来。
“要我说,沈诸梁未来如何太过遥远,还得一步步走出来才算。当下引人热议的鲁国家宰执权之事,咱们不妨评断评断。”
周舍兴致勃勃的提议道。
“说到此事,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尹铎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三桓’逼走国君,本以为可高枕无忧,横行霸道。不想螳螂捕蚕,黄雀在后,倒让家臣占了上风,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阳虎行事果敢,敢想敢为,深得季孙意如赏识,命其为季氏家臣。昭公薨逝后,‘三桓’拥立定公继位国君。不曾想,季孙意如突然离世,其子季孙斯尚且年幼,没有任何政治经验,于是便给了阳虎可趁之机。”
周舍补充道。
“孟孙氏的孟孙何忌年纪最长,无奈难敌季孙氏的实力,偏偏季孙氏又掌控不了大局,一时之间竟成了山中无老虎,猴子当霸王。”
说完,尹铎撇了撇嘴。
“侵郑取匡一役,阳虎已然是行军总指挥,季孙斯和孟孙何忌都不得不听命于他。”
董安于说道:“途经卫国,却不向其借道,待到得胜归国时仍然我行我素。入卫国如入本国之境,差点引发卫国出兵讨伐。”
“阳虎之能,并非一时一事而成,恰巧寻到空隙,于是一发不可收拾。”
赵鞅说道:“要说季孙氏的家臣,并非阳虎一人,偏偏只得他能‘陪臣执国政’,可见此人的确有手腕有谋划。”
“是啊。”
周舍点点头说道:“说到这个,多得同为家臣的仲梁怀成全。”
“季孙意如在世时,仲梁怀就以资历深擅长讨巧得用。只因阳虎智计多出,被盖过了风头,仲梁怀深以为恨。二人暗自较劲,心有芥蒂。不想,季孙意如一走,季孙斯对仲梁怀青眼有加,阳虎竟落了下风。”
尹铎说道。
“仲梁怀也是个沉不住气的,得了三分颜色便要大开染坊,骄横跋扈。”
董安于缓缓说道:“季孙氏费邑的邑宰公山不狃,按理说地位权职不亚于仲梁怀,大家平起平坐相互支持就是了。谁知仲梁怀新主信赖地位提升得就不把昔日同僚放在眼里,态度傲慢,由此得罪了公子不狃。”
“阳虎正愁找不到机会挫仲梁怀的锐气,听说了公山不狃的遭遇,马上找到公山不狃。先是数落仲梁怀的不是,顺道说起自己曾经也有过类似的遭遇,最后是煽风点火,鼓动怂恿。于是,两人同仇敌忾,迅速发展成盟友,缔结了反仲协议。”
周舍一边说一边笑了笑,“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真乃千古箴言。”
“公山不狃是个糊涂鬼,明明费邑由他掌管,发展到最后竟是阳虎据费邑以叛,挟持季孙斯号令‘三桓’,把持鲁国大权。”
赵鞅发出一声冷笑,说道:“万万没想到,一任家宰也能越过卿士操控国家政权,实在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开天辟地第一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