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万语千言
白星榆一个字一个字看完了这句话。在看到最后一个句号时，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窒住了。
干涩了许久的眼睛，竟又开始不停地往外淌泪。
她紧紧地捏着手机，闭着嘴唇，好像这样就能用全身的力气把眼泪通通逼回眼眶里去。
可是眼泪根本不听话，大颗大颗地往下滴，仿佛根本流不完。她的眼前被泪花弄得一片迷茫，就像有一朵小小的乌云躲进了她眼睛里，凝成了这场独属于一个人的大雨。
她松开了手机，放弃了挣扎，只是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似乎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只觉得心口难受得很。她机械而用力地喘着气、呼吸着，无望地等待眼泪自行停止的节点。
她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只记得脸上一片又黏又腻的湿漉漉的泪痕。
然而，启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一边写作业一边生闷气。他根本不知道，薇薇从小邱那里偷偷拿走了手机，发了短信，又清除掉了所有记录，将手机放回原处去。
忽然，他像想起什么似的，往书架上望了一眼。他没有看到那熟悉的星球灯，顿觉不安。他问启铭，启铭说不知道。他又出门去问小邱，小邱说，“我知道那个是你们星榆送的。我收走了。等高考完，就还给你。”
启轩愤愤不平，质问她为什么乱收自己的东西，又要把星球灯拿回来。可小邱油盐不进，怎么也不答应。启轩只能作罢，一声不吭地回房间去了。
往后半个月，每天放了学，星榆都会先去医院看望白裕川，再回家写作业。
而星榆不知道，有一天放学，启轩去找过她一次。
现在启轩下了课之后，不敢绕路去学校门口等她。他怕自己晚回家，小邱会生疑。
但有一周周五，学校要为一场考试准备考场，提前放他们回家了。杨启轩马上骑上自行车冲向星榆的学校。当时，星榆早就已经拿了卷子回家去了。在白裕川住院的这些日子，她为了能提前回家，都会翘掉最后一节自习课。
启轩在校门口左等右等不见她人。见时间已经迟了，再等下去就不能按时回家了，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去。
而且，现在启铭也被限制了使用电子产品的时间。小邱担心他在他哥哥面前玩游戏玩平板会有负面影响，只有周末才给他玩一两个小时。
启铭无数次地在睡前向他哥哥抱怨这件事。启轩也无奈，只能安慰弟弟说，“行啦，等哥熬出头，你想要什么我都买给你。”
启轩也想过，从小邱那里偷偷拿回手机来联系星榆。
某天周六晚上，小邱和杨振东照常出去散步，他马上溜进他们的卧室和书房，东找西找，就是没看到自己的手机。正在这时，薇薇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书房门口，轻轻一笑，“启轩，你在这里干嘛？”
启轩吓了一跳，连忙从抽屉里抬起头，“薇薇，我找一个东西。”说着，他合上抽屉，关上书房的灯，装作没看见薇薇笑吟吟地注视着他的目光，走到客厅里坐下，打开了电视。
薇薇也过去，坐在他边上，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橘子，慢悠悠地剥开来。
她在等，等启轩跟她开口。她有几乎百分之百的把握。
在这种无奈的境地里，启轩会向她求助的。
果然，一颗橘子还没剥完，启轩就开口道，“薇薇，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忙？”薇薇装作懵懂的样子，往嘴里塞了一瓣橘子。
“你可以……帮我给星榆带个话吗？我现在没办法联系她，只能求助你了。我知道，你不想跟她和她的家人有来往，可是……”
启轩话还没说完，薇薇就打断了他，“可以呀。”
“啊。”启轩愣住了。
“虽然我不想跟她讲话，但是只要你有需要，我都会尽力去帮的。你是我最喜欢的人呀。”她的声音甜美，笑容亲切，让人如沐春风，弄得启轩格外不好意思，只能连声道谢。
“你帮我跟星榆说，我现在没办法去找她，请她不要误会。我说过的所有话都是真的。我们以后会见面的。可以吗？”
“好。”薇薇笑着点点头。
“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启轩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此时此刻对薇薇的感激，真是无以言表。
“谢什么呀。”薇薇说着，站起身来，将手里只吃了一瓣的橘子放到启轩手上，“挺甜的，你尝尝。我回屋学习啦。”说完，她走回屋里去了。
启轩从那橘子上掰下一片来尝了一尝，确实很甜。
第二天晚上，见小邱在客厅里忙，启轩迫不及待地来到薇薇的房间，问她星榆的情况。薇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启轩被她弄得慌了神，忙问道。
“星榆说，她已经不喜欢你了，请你不要联系她。她还说，希望你好好学习吧。”
启轩愣了一下，“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薇薇无奈地点点头，拉过启轩的手来，安慰道，“你别难过。或许过些日子，她就会回心转意了。”
启轩忙抽回了手，怔怔地说了句“谢谢”，茫茫然地站起身回屋去了，连门也忘记给别人关上。薇薇看着大开的门，紧闭着嘴唇，面容平静得骇人。
启轩回到屋里，看着打开的书，愣了好久。那一页书上的字恍惚间都飘了起来，成为一堆没有规律可循的陌生字符。
要是启轩肯去班上看一看，或者找他那几个好朋友问一问，他或许就会知道星榆发生了什么。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自以为善解人意地尊重星榆的决定，把所有的疑问与酸楚藏在了心底。
很快，白裕川就出了院。他的手术很成功。白星宇也是在他出院了以后，才从妹妹口中得知了他做了一场手术的事。
他请了假，在白氏集团帮了三个月的忙，直到他父亲回到公司主持工作。
星榆的生活，也渐渐地归于平静。
六月，在放暑假的前一天，高一和高二的学生组织了喊楼活动。学生们从教室里蜂拥而出，站满了走廊与教学楼底下的空地。所见之处，全是人海。
最底下的学生，几乎人手拿着一个小板子。不知是谁，在人群中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句，“一！二！三！”话音落下，底下的学生纷纷举起手上的牌子，从高处望下去，那些小牌子组成了四个庞大的红字，“高三加油”。
随即，高一和高二的学生整齐地喊着，“高三加油！高三加油！高三加油！”
似撼天震地，又似波浪滔天。海浪澎湃，拍打着走廊，由每一位高三学子的脚下奔腾而过，又忽而跃起，直上云霄。
在三声呐喊过后，牌子依然没有被放下，学生们自发的喊声此起彼伏，久久未歇。高三的学生也有人回应他们，高声喊着“谢谢”、“明年你们继续努力”之类的话。
最后，还是那个带头的学生，高高地伸出双臂，鼓起掌来，大家才纷纷放下了小牌子，跟着他鼓掌。
如雷的掌声在许久之后才渐渐止息。
学生们渐渐散去，悠扬的下课铃准时响起，在人海散去的走廊飘荡，竟显得比平日多了几分缱绻的温柔。
喊完楼，星榆回了教室，慢腾腾地收拾着抽屉与柜子里的书。他们准备搬到楼上的高三一班去了。
后面的那个位置还是保持着学期初的模样。启轩走了一个学期，但是那个位置都没有人动。启轩留下来的一堆书和卷子，还乱七八糟地塞在抽屉里。
那些书……如果没有人收，暑假的时候，就会被清洁工扔掉了。
星榆望着他抽屉里的东西，默默地想：他应该不会回来了。这些书，他若是想要，肯定早就回来取了。既然它们能在这里放一个学期，想来，他也不是很在意这些东西吧。
正如，他也不是很在意那个星球灯，也不是很在意她一样。
所以他才会在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像不认识她这个人一样，再也没有联系过，不是吗？
她失落地垂下眼来，抱起一袋子重重的书就往外走。
一抬头，他单肩背着包，走进教室来的身影就闯进了她的目光里。
他穿着黑色的短袖和短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板鞋，一手拉着肩上的背包带，快步走进来。他似乎是没想到班上还有人，面对着星榆，怔住了。
星榆也怔住了，怀里的袋子在书的重量下不受控制地往下滑。星榆连忙伸手托住将要掉下去的袋子，启轩也反应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帮她扶着一袋子的书。
“谢谢，谢谢。”星榆说着，重新把袋子调整好，将书牢牢地抱在了怀里。
“你要回家了？”启轩问。
“嗯。你这是来拿东西？”星榆说。
“是。”启轩答道。
太多的话涌上心头竟不知从何说起。可星榆最终只是犹豫了一瞬，便礼貌地说，“那我先走了。再见。”
“嗯，拜拜。”启轩微笑着，淡淡地回答道。
星榆离开了教室。启轩望着她出门去的背影，动了动喉咙，半晌才轻轻说了一句，“我好想你。”
声音轻到他自己都快要听不见了。
他们都不曾想过，下一次再和对方面对面地说话，已经是三年之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