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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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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这场狗血大剧的福, 在城主姗姗来迟之前,几人都往脸上用了一道易容术。

    “修真界版《雷雨》。”

    昙光心有余悸,瞥一眼识海中的好感度系统:“有情人终成一家亲, 果真不假。”

    谢星摇摸一摸微热的脸颊:“现在由我单方面宣布, 易容术就是修真界最好的咒术,没有之一。”

    他们为了帮昙光圆谎,不得不在中庭上演一出惊世骇俗的合家欢,从此成为筵席焦点。

    直到用术法悄悄掩去相貌, 才终于摆脱了无数道看热闹的目光。

    月梵叹气:“待会儿随便给城主编个借口, 就说我们不慕名利, 不想将真实面容展露在外吧。”

    温泊雪:“???”

    这人还没从不久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双目呆滞无神, 可能正在尝试捋清人物关系。

    “不过话说回来,”谢星摇好奇侧目, “晏公子不是讨厌过分喧闹的地方吗?为何又突然回来了?”

    晏寒来:……

    青衣少年面色不改,音调冷淡:“不过是想来看看, 究竟何人惹出了闹剧。”

    谢星摇早已习惯他的阴阳怪气, 一本正经出言反驳:“这叫随机应变!”

    她说得理直气壮,忽觉耳边掠过一阵馨香凉风, 循着源头望去, 见到城主霓笙。

    女妖的相貌本就出众, 经过一番梳妆打扮, 更是现出倾国倾城之姿。

    云鬓别凤钗, 红衣瑰似火,婷婷袅袅, 顾盼流波, 眼尾抹开一缕朱砂红, 既有倨傲张扬的媚色,亦有慵懒清幽的缥缈之气,倏而眸光微动,扫过谢星摇脸颊。

    不是错觉,与她四目相对的瞬间,城主笑了笑。

    “怎地变了相貌?”

    她的出场可谓惊艳至极,引来不少精怪纷纷侧目。

    霓笙对此毫不在意,步子无甚停留,径直来到几人身前,露出困惑之色:“是谁抹掉了花香?”

    对于自己留下的气息,妖族往往格外敏锐。

    谢星摇正想解释,便听身后有人应声:“我。”

    她速速扭头,看一眼晏寒来。

    即便面对绣城城主,他的神色也绝对称不上“温和有礼”,此刻正懒散环抱着双臂,语气冷淡,挑衅般稍稍扬眉。

    惹事精。

    “晏公子说妖族嗅觉敏锐,我若沾染了城主的香气,可能会招来许多精怪的关注。”

    气氛僵住,谢星摇敏锐觉出一丝不对劲,礼貌笑笑:“我性子内向,不喜受到太多关注,只想安安静静过完这场筵席,一来二去,就拜托晏公子把花香除去了——您看,我们每人都易过容,也是为了能清净一些。”

    这自然是彻头彻尾的谎话。

    城主本人在此,她不可能坦言“晏公子觉得花香太浓太难闻”,否则定会惹来对方不快。粗略思忖之下,这是最恰当的借口。

    这种说辞一出,无异于将原因揽到了她自己身上。

    没料到谢星摇竟会为他说话,晏寒来没再开口,长睫轻轻一动。

    城主哼笑:“是吗?”

    她心思何其细腻,没盯着谢星摇,反而颇有深意地轻挑眉梢,目光悠悠,掠过晏寒来。

    似乎,气氛稍稍缓和了点儿。

    谢星摇尝试转移话题:“不过城主真是厉害。我不仅周身花香尽褪,还彻彻底底变了容貌,您只用一眼,便将我认出来了。”

    牡丹花妖最喜旁人的夸赞,闻言扬唇:“因为你的气味很好闻。”

    她似是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语调慵然,尾音缱绻如钩:“不仅绣城的草木精怪,鬼域幽魂、魔域异种、还有幽都的那群蛮兽,应该都会喜欢你。”

    幽州。

    谢星摇心下一动。

    根据原著推断,这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幽都亦被称作“万妖之城”,顾名思义,是群妖汇聚的地方。

    修真界广袤无垠,每座城池皆有其特色,无论北州还是绣城,都给她留下了十足深刻的印象。

    但纵观《天途》原文,剧情里最让谢星摇为之向往的,当属幽都。

    万妖之城,意味着城中百姓,将近八成尽是妖族。

    而它们的原形——

    谢星摇不动声色,飞快看一眼晏寒来。

    晃悠悠的耳朵,浅粉色的爪子,软绵绵的尾巴。

    倘若真如城主所言,她的气息很讨兽类喜欢,那幽都于她……

    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毛绒绒天堂!

    很好,已经开始期待了。

    霓笙轻笑:“只不过妖兽恶鬼皆是野蛮之辈,一心馋你的血肉。唯有我们这些精怪纯然无害,不会伤你分毫。”

    她说罢一顿,周身浅香溢开,直沁心脾:“听说小道长们明日便要离开,人生苦短,不如同我来及时行一行乐。”

    绣城的精怪,当真很开放。

    谢星摇被她逗得不知所措,奈何越是支支吾吾,眼前的牡丹花妖就笑得越欢。

    未等她有所应答,身后响起一道陌生男音。

    “城主,这几位便是降伏了沈修文的仙门道长?”

    “正是。”

    霓笙转身,唇角仍是浅淡笑意,不知不觉间,多出几分居高临下的倨傲:“我来为大家介绍介绍。”

    万幸,虽然中途险些翻车发生意外,但这场筵席,终究还是平安落幕了。

    被封印于桃树的仙骨得以取出,交由温泊雪保管。

    桃树枯萎,沈惜霜回到竹子的躯壳,因灵力消耗过大,暂时陷入沉眠之中。

    一切回归正轨,也就到了一行人告别绣城,前往师门复命的时候。

    霓笙城主财大气粗,特意准备了两艘飞舟。

    一艘前往昙光的万佛寺,另一艘则直奔凌霄山。

    “朋友们,保重。这是我无聊时写的话本子大纲,灵感来源于和月梵道友平日里的探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告别礼物,干脆把它送给你们吧。”

    临别之际,昙光感慨万千:“虽然与你们认识没多久,但……不多说,大家都懂。期待下次见面。”

    他琢磨好一会儿措辞,不是觉得太矫情,就是觉得太直白,思来想去,干脆含糊带过。

    二十一世纪新新人类的词汇匮乏程度,由此可见一斑。

    “若有兴趣,欢迎各位再来绣城赏玩。”

    霓笙掩唇轻笑:“不止谢小仙长……我看诸位皆是龙凤之姿,城主府随时恭候。”

    温泊雪怯怯后退一步。

    “多谢诸位救我于心魔之中!”

    武馆馆主龙平早早闻讯赶来,两手抱拳:“尤其谢星摇道长,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总而言之,与众人众妖逐一告别后,飞舟终于上路了。

    “啊——”

    谢星摇躺在地板上,章鱼一般摇胳膊蹬腿,大大伸一个懒腰:“累死我了!”

    登上飞舟以后,晏寒来照例单独回房歇息,沈惜霜的魂魄栖息在竹子里头。

    他们三个穿越者来到温泊雪的厢房,讨论接下来的计划。

    “昨天那场筵席,烧死了我百分之八十的脑细胞。”

    月梵点头:“还有和沈修文的那场死斗——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还挺刺激的。”

    回想起那日千钧一发的景象,温泊雪浑身一瘫:“别别别,当时有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快要死了。”

    月梵笑:“当时扮酷耍帅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这样?”

    “不过,”谢星摇随她笑笑,语气却是渐缓,“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儿奇怪。”

    二人一怔,不约而同抬眼看她。

    “你是说……”

    月梵一语中的:“原著和现实之间,存在很大差异的事?”

    “嗯。”

    谢星摇颔首:“白妙言中的媚术,须弥教穿越时间的阵法,这些都是《天途》从未提过的事情。如果以前的林林总总还能解释为细节上的疏漏,这几天在绣城发生的一切,显然把原著剧情彻底推翻了。”

    原著曾点明过沈惜霜的凶手身份,然而待他们抽丝剥茧,才发现她不过是只替罪羔羊。

    “这样一想,我们经历过的每个副本,其实都和原文有所出入。”

    月梵轻抚掌心:“原著就像是把故事的表面铺开……至于真正发生过什么,作者根本没去深究。”

    温泊雪:“有敷衍赶工之嫌。”

    虽然这样说来有些奇怪,但谢星摇总觉得……

    《天途》的作者,似乎并不十分了解这个故事。

    “忽然想到一件事情。”

    温泊雪下意识举起右手,很快觉得自己像个回答问题的小学生,讪讪把手放下:“晏公子是其中一个副本的反派boss,你们说,他的故事会不会也有隐情啊?”

    谢星摇动作顿住。

    “对哦。”

    月梵若有所思,面露纠结:“不过吧……原著虽然隐瞒了很多细节,但它写过的事情,几乎全发生了。晏公子会在后来夺走仙骨、屠杀南海仙门,应该是做不了假的。”

    “和他相处这么久,我觉得晏公子不像坏人。”

    温泊雪抱紧怀里的枕头:“沈修文用尽全力突袭过来的时候,也是他为我们挡下那一道杀招。你们说,他为什么要血洗那个门派啊?”

    这种事情损人不利己,除了真正嗜杀如命的疯子,寻常人做不出来。

    温泊雪心思单纯,一起经历了这么多天的历练与冒险,他早就下意识把晏寒来看作伙伴。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一瞬的沉默里,谢星摇忽然想起晏寒来的心魔。

    昏暗的牢狱,遍地的鲜血,还有施加在他身上的鞭痕与恶咒。

    这二者之间……或许能形成因与果。

    “虽然不清楚他入魔的原因,但小说里不是经常这样写吗。”

    作为网络文学资深爱好者,月梵打出一个响指:“女主穿越到反派黑化之前,不停告诫他弃恶从善、心怀善念,久而久之,在真善美的滋润下,反派成功弃暗投明,做了个好人。”

    温泊雪恍然大悟:“我们也可以试着把他拉回正道!”

    谢星摇静静地听,脑子里浮起晏寒来阴鸷讥讽的笑。

    她觉得晏寒来或许不是极恶,只是一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执拗。

    但谢星摇还是问:“怎么拉?”

    她身侧的白衣女修欲言又止,轻轻咳了咳。

    “我看过的绝大多数小说里,拯救反派男主角的办法,是让女主和他谈恋爱。”

    月梵摆手:“不过咱们用不着啊用不着!”

    她说着一顿,从衣物里掏出个储物袋,低头捣鼓半晌,伴随白光一晃,现出几册话本。

    “想引人向善呢,直接灌鸡汤讲大道理是行不通的。”

    月梵道:“总结下来无非两个办法,一是时时刻刻待他好,让他觉得人间有真情,世间有真爱;第二个法子呢,就是潜移默化——看见这些书了吗?”

    温泊雪与谢星摇双双点头。

    “我和昙光小师傅搜寻绣城时,曾路过一个书铺。我俩都对修真界的小说挺感兴趣,就随手买了几本。”

    月梵笑笑:“修真界最爱写心怀大义、废柴逆袭的故事。这些都是由我精心挑选过的话本子,带去给晏公子瞧上一瞧,定能让他领会侠情侠义。”

    老实人温泊雪很是捧场:“这就是潜移默化啊!”

    他心有好奇,拿起其中一册,朗声念出书名:“霸道魔尊——”

    温泊雪瞳孔剧震:“《霸道魔尊爱上我:虐爱插翅难飞》?”

    “抱歉抱歉拿错了,是这本!”

    月梵飞快打开储物袋,又拿出几册话本塞进他手中:“你拿的那本,是昙光为了消遣解闷,随手写的大纲流水账文。”

    她话音方落,屋外蓦地传来一阵敲门声。

    晏寒来的声线清冷干净,听不出情绪起伏:“温道长,我来还书。”

    温泊雪小声解释:“晏公子酷爱咒术秘法,曾在我这儿借了本典籍。”

    解释完毕,温泊雪扬声:“请进。”

    木门打开,少年身如云海青松,在逆光下面容稍显模糊,唯有一双凤眼澄澈明朗,漠然撩起眼皮,视线将他们逐一扫过。

    然后落在满地的话本子上。

    月梵莫名心虚,手掌罩上其中一本,掌心灵力氤氲,遮住无比醒目的《霸道魔尊爱上我》。

    温泊雪讪笑一声,默默将书册挪到自己身后。

    谢星摇:……

    你们两个真的好欲盖弥彰啊!

    晏寒来懂得分寸,同他们一直留有不咸不淡的距离感,见状并未出言询问,把书交还给温泊雪后道了声谢,很快转身离开。

    “……总而言之。”

    房门关上,月梵长舒一口气:“先试着把这些书送去给他看看吧。我们三个人里,谁和晏公子关系最好?”

    毫无疑问,必然是温泊雪。

    谢星摇右手已然抬起,正欲指他,抬起双眼的一刹,却见到两道直勾勾望来的眼神。

    温泊雪紧握双拳,冲她重重点头。

    月梵踌躇满志,朝她伸出一个大拇指。

    谢星摇:……

    谢星摇指住自己鼻尖:“我?不可能。”

    结果还是来了。

    谢星摇默默低头,看一眼怀里抱着的三本书,敲响晏寒来卧房的木门。

    房门吱呀打开,似是没料到门外之人是她,少年微微蹙眉:“怎么?”

    谢星摇轻抬双臂,向他展示手中之物:“我来给晏公子送礼,晏公子却要将我拒之门外么?”

    他捉摸不透眼前这姑娘的心思,抿唇侧过身子,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方才晏公子去还书,应当见过我们翻弄话本了。”

    谢星摇把书册放上木桌,拿起其中一册:“月梵在绣城买过不少话本子,心觉有趣,于是给我们一人分了一些——晏公子想看看吗?”

    晏寒来有时很难理解他们的想法。

    修道之人理应淡去七情六欲,这几人身为仙家弟子,却整日吃喝玩乐,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他儿时偶尔会看一些英雄话本,等长大之后,便再没碰过。

    见他不做回答,谢星摇瞟一眼话本封面上的文题,轻咳一声:“比如这本《行侠记》就很有意思。”

    在她来找晏寒来之前,月梵细细概括了三本书里的故事剧情。

    她说得顺畅,飞快将《行侠记》递到对方手上。

    晏寒来无甚表情,随手翻开其中一页,隐隐有些不耐烦。

    “晏公子不喜欢吗?”

    谢星摇摆正神色:“这个主人公临危不惧、性情刚硬,晏公子不妨多学学他——最起码,他不会时常和一个姑娘呛声。”

    晏寒来合起话本,放回木桌:“哦。”

    看来他对这本没兴趣。

    谢星摇贼心不死,拿起第二本《寒刀斩月》。

    “这本也很不错,主人公出身卑微,但从不放弃、自始至终奋力拼搏,很值得学习。”

    这是她精心准备过的措辞,谢星摇一面说,一面把书递给他:“正因如此,他最终才能如愿以偿。”

    晏寒来仍是兴致缺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悠悠一翻,来到最后一页。

    旋即轻嗤一声:“是挺如愿以偿。”

    好像还是不感兴趣。

    三本种子选手,只剩下一棵独苗苗了。

    “还有最后一本《太平记》,内容比较轻松。”

    谢星摇照例把书给他:“主人公天赋异禀,凭借多日苦修,终成人中龙凤。这本书里的修行方式非常有趣,作者精通各种偏门巧艺,晏公子若能生出兴趣,可以琢磨琢磨。”

    不知怎么,翻开这本《太平记》,原本泰然自若的晏寒来竟面色微沉、无言蹙了眉。

    耳朵还气红了。

    谢星摇敏锐感到不妙:“怎么了?”

    “《太平记》——”

    他轻声重复这个书名,眉梢轻挑,尾音勾出清淡的笑意:“谢姑娘来赠书之前,可曾核实过一遍?”

    谢星摇:……?

    什么意思。

    她拿起桌上的《行侠记》,封面上的字迹无比清晰,与文题如出一辙。

    再翻开第一页。

    谢星摇呼吸骤停。

    但见纸页薄黄,一笔一划写着硕大标题:《霸道魔尊爱上我:虐爱插翅难飞》。

    这不对劲。

    这根本不科学。

    这一切的起源,都是——

    当初晏寒来突然敲门,话本全都暴露在外。

    月梵出于羞耻心,稍稍动用灵力,篡改了昙光作品的封面书名;而温泊雪……则慌慌张张,把所有书册藏在了自己身后。

    不会吧。

    不会……弄混了吧。

    那她方才给晏寒来看的这三本,究竟是什么?!

    谢星摇大脑一片空白,随手翻开一页。

    [张生舌尖掠过后槽牙,右臂上抬,将她抵在墙角:“不爱我?”

    “你何苦逼我。”

    她含泪咬牙:“你我二人本是陌路,不应有丝毫瓜葛。”

    话语方尽,张生便欺身而上。

    红浪翻,水音绵,唇齿交缠间,张生来势汹汹,吻得她情迷意乱。

    他总是如此霸道。

    “你是我的女人。”

    张生道:“这辈子,别想从我身边逃开。”]

    谢星摇:……

    她好迷茫,她不明白。

    噼里啪啦的念头在脑子里乱糟糟炸开,思绪来了又去,最后只剩下硕大无比的几个字。

    她是谁,她在哪里,她为什么要拿着这种玩意儿?

    趁理智还没散尽,谢星摇尝试着回溯记忆。

    就在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前,晏寒来眉头紧锁地盯着这本书看,而她义正辞严,一字一顿告诉他。

    “故事里的男主人公性情刚硬,晏公子不妨多学学他。”

    学什么。

    学他的霸道,学他的壁咚,学他舔一舔后槽牙,然后把人按在墙角亲?

    张生的确不会和一个姑娘呛声。

    因为在姑娘开口之前,他已经在用舌头狂甩人家的嘴唇。

    谢星摇:……

    对了,还有第二本。

    如果第二本能正常一些的话——

    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明晃晃几个大字。

    《囚爱:病娇蛇皇的独宠》。

    还没开始看,谢星摇已经眼前一黑。

    [她茫然回头,只见张生眼尾泛红,轻拽她袖口。

    “姐姐。”

    张生道:“因为我是卑贱的蛇妖,你就不爱我了?”

    她心如刀割,却无法倾吐难言的苦衷,唯有反握他掌心,感受一片寒寂冰凉。

    恰是此刻,张生眉眼微舒。

    她尚未出言回应,竟见张生身后蛇尾突现,须臾上缠,罩住她腰身。

    蛇尾寒凉,可见黑鳞如冰,张生将她死死锢住,动作却是缱绻温柔,好似撒娇:“那姐姐一辈子留在这里,永远陪着我,好不好?”]

    怎么又是你,张生。

    谢星摇觉得她需要一个呼吸机。

    如果没记错的话,当晏寒来翻阅这篇话本时,她正在说“主人公出身卑微,但从不放弃、奋力拼搏,最终如愿以偿”。

    话本子里病娇囚禁的故事,居然和这句话无比诡异地对上了。

    还有那条将女主角死死缠住的尾巴。

    晏寒来,也有尾巴。

    ……所以她到底为什么要说那句“男主角很值得学习”啊?

    最后是让晏寒来皱眉的《太平记》。

    能让他蹙眉,很明显,《太平记》并不太平。

    晏寒来甚至还红了耳朵。

    崩溃的心颤抖的手,谢星摇拿起最后一册话本,定睛看向书名。

    《早春夜记》。

    难得正常的名字,看上去像本老老实实的游记。

    不过……昙光会对游记感兴趣吗?

    她不明缘由地愈发忐忑,缓缓垂头,翻开其中一页。

    [说时迟那时快,张生跨步上前,将她揽入怀中。

    女子柔若无骨,于他掌心似水化开。

    适时灯影憧憧,但见冷月横窗弄清影,素手纤纤解香罗。

    长夜漫流,塌间清光皓色。张生落掌而握,温如玉,软似裘,婷婷袅袅,如月下海棠,映水芙蓉。时而花枝簌簌,水玉勾缠,莺语啼不休。

    只道是:戏水鸳鸯情醺醺,穿花蝴蝶意浓浓,春意绵绵不尽也。

    三日后,张生神清气爽,推门而出。]

    好家伙。

    无休无止的汹涌热潮,彻底席卷整个识海。

    谢星摇的脸,从未有这般烫过。

    ……哦。

    这是她说“主人公天赋异禀,凭借多日苦修,终成人中龙凤”的那本。

    整整三天,张生你的确是人中龙凤。

    都说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篇看似朴素,实则最狠,居然是本自带颜色的王炸。

    她说过什么来着。

    非常有趣,偏门巧艺,晏公子可以琢磨琢磨。

    救。命。啊。

    感受到青衣少年冷淡的注视,谢星摇皮笑肉不笑:“哈哈。”

    晏寒来面无表情,没有应答。

    谢星摇肉笑皮不笑:“这张生,玩得挺野哈。”

    晏寒来似是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角,慢悠悠斜倚在一根木柱上,一言不发。

    谢星摇:……

    谢星摇编不下去,耳后嗡嗡发热,思来想去,干脆双手掩面,逃避现实:“晏公子我是无辜的我毫不知情真的真的,我可以解释。”

    让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须臾,沉静卧房里,响起少年人的轻笑。

    这声笑清净悦耳,不似他平日里的冷嘲热讽,倒像是由心而发,有如飞泉鸣玉,裹挟出满满当当的少年意气,叫人心生欢喜。

    谢星摇没听出发怒的意味,张开两根手指,透过缝隙瞧他。

    晏寒来也在看她。

    这姑娘面上少有地染了绯色,与一身红裙遥遥相衬,鹿眼莹润,悄悄露出一角,正对上他的目光。

    莫名其妙,他心情很好。

    青衣无声一动,踱步至她跟前,微微俯身。

    皂香倾泻而下,谢星摇心跳骤顿,条件反射挺直脊背。

    晏寒来笑意未褪,凤眼弯出一道纤细的弧,连带尾音也随之上扬,好似小钩:“那我便听谢姑娘好好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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