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善良从来都没有公平
“你知道吗,如果我姐姐也能活到现在,她也会有爱她的人,也会有自己的孩子,运气好一些的话也许会像别的女人一样穿得光鲜靓丽,”达颂冷笑一声,俯身与许邈平视,“可是呢,她现在一个人躺在地下,没有人记得她!”
许邈面色苍白,猛地抬起头看向他:“你是她的弟弟?”
达颂后退几步,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睁大眼睛反问她:“怎么,不像是吗?”
许邈别过脸,声音微微颤抖:“我不知道。”
“你当然不知道!她死的时候只有十岁!”
达颂失控地砸向她背后的墙面,血流顺着她的发渗到她的衣服里。 “所以我不得不佩服谢寥安,”他用那只血肉模糊的手拧起许邈的下巴,“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这张脸,有多像她,见到你的第一眼,我都快要忍不住落泪了!”
他慢慢地蹲下身体,扶着许邈的腿,有些魔怔地把脸贴在她的裙摆上,眼神痴迷:“姐姐,我终于找到你了。”
许邈盯着他缺陷的耳朵,心里涌上一阵厌恶,她绷紧身体,语气尽量平和地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达颂讶然,“谢寥安竟然没告诉你吗,可怜的女人。”
他走到门口,叹了口气:“当时我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姐姐就已经被他们带走了……” 丛林里的路土质松软,达颂沿着那群匪徒留下的脚印,一路跟了过去,耳朵的枪伤太严重,血从头上流到脚下,但是他已经麻木了,身体上的疼痛远不及双亲惨死带来的冲击,他只有姐姐一个亲人了,他一定要找到姐姐。 常年居住在热带地区,让他对气候的变化非常敏感,感受到空气里的潮湿,知道即将会有一场暴雨,到时候这些脚印都会被雨水冲刷掉,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强忍着开始溃烂的伤口,脚底也已经被磨烂,达颂追了一天一夜,终于看到了楠妲。 可是他伤的实在太严重了,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发不出一点声音,两眼一黑和着泥水从山坡上滚落,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附近的村民救助的,醒来就已经是三天后。 掀开纱布,透过血色,看着镜子里残缺的左耳,他庆幸自己捡回来的这条命,他想姐姐应该是知道他还活着的,为了掩护他,才会在那群人的嬉笑声中放声大哭。 他拿了一些干粮,就从村民的家里跑了,继续踏上寻找姐姐的漫漫长途。 期间他被别的人贩子拐去,人贩子见他有残疾,不好出手,就留下了他。达颂脑子灵光,干活勤快,很快就融入了他们。 有一天,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找到他们,让他们帮忙出手一个女孩,达颂一眼就认出了他,攥紧手里的刀,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看到他手里的照片,他激动地手都在颤抖,是楠妲。 达颂趁人贩子们不注意,一路偷偷地跟踪男人来到他们的基地。他伏在灌木丛中,日夜守候,终于见到了姐姐的身影,她艰难地拖着一袋米,瘦弱的身子长期营养不良,走路一瘸一拐,旁边的男人还时不时地踹她几脚,看她踉跄在地后,一群人哈哈大笑。 达颂知道,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他错就错在太相信自己在队伍里的位置,他跪在地上请求人贩子帮他救姐姐。 一个男人一脚把他踢进泥地里,用脚踩着他的头,恶狠狠地警告他:“你有多大的胆子敢去惹他们!小子,你自己想送死,别带上我们!”
泥水钻进他的眼睛里,混合着颗粒磨得眼珠生疼,他一声不吭地看着“大哥”,嘴里乞求道:“大哥,我的命你们随便拿去,只求你们救救我的姐姐!”
“大哥”可惜地摇了摇头,摆摆手,踩着达颂的男人不情愿地松开了脚。 “达颂,我这不能留你,你走吧。”
达颂哭着从泥潭里爬出来,一路爬到大哥身后,膝盖被尖石磨穿了皮肉,他不停地磕头:“大哥,求求你,只要能救我姐,做什么都行!”
看着他这副摸样,大哥无奈地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臭小子!你做什么!”
达颂跑到男人身边夺过他手上的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大哥,一命换一命!我用我的命换我姐姐的!”
被夺枪的男人嘲笑地说:“小子,你的命值几个钱?”
达颂眼神坚定地打开保险,子弹上膛。 “行了!别闹了!我答应你!”
“大哥!”
“闭嘴吧!这小子比你都有种!”
就在达颂满心欢喜地抱着一包钱跟着大哥去赎人的时候,突然听说楠妲带着两个绑来的小孩跑走了,为首头目正派人四处寻找,誓要将三人碎尸万段。 大哥安慰他回去等消息,却只等来楠妲被枪杀的噩耗。 霎那间,万念俱灰,达颂疯了一般,不断地嘶吼,挣扎。 得知是因为东霖和谢寥安,他的眼里升腾起无尽的杀意,凭什么那两个人可以活下来,凭什么要用姐姐的命来换他们的命,他一定要把本该属于姐姐的都夺回来。 “你姐姐远比你要善良。”
许邈看着他定定地说。 达颂的脸上一副嘲弄的表情,他不明意味地摇摇头:“你不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难道我姐姐就活该替他们去死吗!”
“你姐姐很伟大,就因为这样,她保全了你,保全了他们,你们更应该好好珍惜,起码要好好地活着,对得起她。”
“不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搪塞我!我只要一个公平!”
“什么才算公平?你杀了谢寥安,还是谢寥安杀了你?”
达颂像是听见笑话一样,冲天大笑:“我不会死的,只要有你在,谢寥安怎么可能会活着离开这里?”
许邈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绝望地看着那个身影越走越近…… 谢寥安举着手慢慢走进屋子,他从容地看了一眼许邈,淡然一笑:“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