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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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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家是渭城名流之一,当今谢家的家主谢荣钟爱于宴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如今恰好遇上谢家老太爷六十大寿,谢荣包下了渭城最有名的餐馆溢香楼,给渭城之中能叫得上名号的人都送了请柬,这两年来风头最盛的沈家家主,沈泽,自是不例外。

    宴席之间,宾客们相互恭维奉承的话不绝于耳,只有沈泽懒散地坐于贵宾席上,自顾自地饮酒,不与他人攀谈。若有人与他搭话,他便随意地答上几个字,兴趣缺缺的模样。即便被如此怠慢,与他搭话的人仍旧是一茬接着一茬。沈家虽今时不同往日,却仍旧是渭城最有钱势的家族之一,势力渗入了渭城的方方面面,码头、商铺、田产等都有涉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道理这些人还是懂的。

    自然,巴结的人有,对于沈泽这傲慢态度感到不满的,也大有人在,其中亦有家族权势与沈家不相上下之人,比如那位身着紫衣,正与其他几位公子大声交谈的柳三公子。

    “也不知沈伯伯怎么想的,竟将沈家交给了一私生子。沈家因这事遭受的嘲笑,沈伯伯若是泉下有知,怕是悔不当初。”

    “说来也好笑。当初沈老庄主抱病在床,沈家那两位娘子私下动作可不少。”说到这,坐在柳三公子左侧的男子对身边的各位招了招手,将他们聚拢了过来,小声说道“我爹爹就曾收到沈二娘子的密函,说是希望能与我家联手,等她接管了沈家,自有重谢。”

    “这么说来,我也曾见沈家的人来我家送信,只是不知这信来自何人,所谓何事。”

    “二位娘子费尽心机还不是被一私生子捡了便宜。想来沈伯伯当初真是病的不轻。”柳三公子故意将这话说响了些,语气满是轻蔑。

    “你可小声些,我方才瞧他往这边看了一眼。这人心思深沉得很,得罪了他没好下场。”

    “我偏不,事实还不让人说了。何况我柳家还能怕他沈家不成。”

    “自沈老庄主身体抱恙,沈家便一日不如一日,不然你们这些小辈哪敢如此编排沈家家主。如今的沈家主接管沈家不过短短两年,就将那些烂摊子都给清了,沈家隐隐有当年最盛之势。我看你们不过是见人家有才有貌,哪哪都比不过,才在这酸。况且真论起身份,柳家自是不畏沈家,可你不过是柳家的少爷,人家是家主,再怎么也得和你大哥平起平坐。”

    旁桌身着利落海棠红裙装的小娘子听不过这帮人如此在背地里编排他人,反驳了几句。

    “哪来······”柳三公子起身正欲发作,他身后那位一整晚都笑眯眯地忙着给自家主子端茶送水的侍从忽地将他拉回了位置上,小声道“三公子且慢,你瞧见她桌上那把青碧色的剑了吗?那是风吟剑,此人怕是清风堂的少主人。清风堂是江湖中的大门派,人脉甚广,宜结交,不宜结怨。”

    柳三公子也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明白此次大哥让他来谢家赴宴,还派了张管家与他同往,就是为了让他在此多结交些人物。谢家是渭城最大的药材商,别人有的他都有,别人搞不到的药材,他也有。谁家还没个像他家老太爷那般年事甚高,靠各种精贵药材吊着的老人,因此渭城中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卖谢家的面子。除去渭城中的各势力,天盛国中其他与谢家交好的势力也有派人前来贺寿,这清风堂就是其中之一。

    “原是赵家妹妹。我这几个兄弟方才说话有得罪,还请妹妹不要放在心上。”柳三公子朝那小娘子一揖,换了副和善的态度。

    “谁是你妹妹?”赵瑜笺眉头一皱,对他这攀关系十分不满。

    “家父与赵叔叔······”柳三公子还想继续套近乎,却没想那赵小娘子丝毫不给面子,拿起桌上的剑就往他处走去。

    跟柳三公子一道的那些公子见场面如此尴尬,忙说好话,又帮着小声骂了那赵小娘子几句,劝柳三公子消气。

    赵瑜笺领着几位师兄妹换了一处位置坐下,才坐定没一会,她已有意无意地往沈泽那看了三四眼。

    “师妹,别再抠这剑鞘上玉石的了。要是抠掉了,师傅不打你,可是要打我的呀!”

    “师姐,师兄说得对。想去搭话就去呀,一会这沈家主要是走了,下次再见就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小师妹这话刚说完,赵瑜笺就见沈泽离开了位置找谢荣说了几句话。她还未反应过来,沈泽都已要快走出的宴厅,她便忙追了上去。

    “这才对嘛,刚才那样扭扭捏捏一点都不像师姐。诶?师兄,师姐这幻影步是不是又精进了?”小师妹见赵瑜笺一阵风似地追向沈泽,摸了把果干,一边往嘴里塞,一边用手肘推了推身旁的师兄,问道。

    “你这小屁孩哪里懂,她这何止是武艺精进了,分明是为了追情郎,直达此生武艺巅峰。情这一字,果真是一剂猛药。”

    “沈家主请留步。”

    沈泽转身,只见来人是清风堂的少主人。

    “不知赵少堂主找在下何事?”

    “你认得我?”赵瑜笺很是惊喜。

    “自是认得,风吟剑确不是凡品。”

    听了这话,赵瑜笺目中的亮光暗淡了些。

    “人人都认得这把剑,先认识它才认识我赵瑜笺。”

    站在沈泽身侧的宁飞影见眼前这清风堂的少主人忽然忧伤了起来,他去看沈泽,见他果然没有要搭话的意思,心中暗自叹气。这些小娘子都怎么了,他师兄哪里看着像是会哄人的,非要在他面前伤春悲秋。这么说起来,李小娘子当真是清醒,先前三人朝夕相处二十来日,也没见她高看师兄一眼,师兄反是念念不忘,难不成师兄喜欢受虐?

    罢了,还是得自己出手,宁飞影这般想着,宽慰道“赵少堂主你别伤心。别的少年英雄还没有风吟剑这种神兵。要是有一日比试你遇上了功夫比自己稍高一些的人,有了风吟剑说不定也能赢。”

    “你是说我能赢别人靠的是风吟剑?沈家主也是这般想的吗?”

    宁飞影见赵瑜笺方才还低垂着头神伤,此刻忽地抬起头双眼直视沈泽,语气中带了些质问的情绪。他心道,这小娘子怎么回事?一会一个态度。

    沈泽瞥了宁飞影一眼,眼神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又要我收拾烂摊子。宁飞影别过头,装作没看见。

    “至少你有一把好剑了。”

    赵瑜笺一愣,沈泽说的倒是没错,他这是在安慰自己吗?

    “少堂主若无事,在下便告辞了。”

    沈泽说完便转身径直往大门走去,身后传来赵瑜笺的喊话,“沈家主以后若到安州,有需要忙帮的可来我清风堂。”

    宁飞影很纳闷,师兄这话跟他说的有什么区别?

    你看你师姐,高兴得都要蹦到天上去了。”清风堂的师兄看着她师妹转身往回走的姿态,瞧着是利落大方,无丝毫留恋,可轻盈的步伐却泄露了她心中的雀跃。

    “师兄你夸张了,师姐明明很正常。”

    “正常?我说小师妹你也真是太没有眼力劲了。你看她那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我都怕她看不到回来的路。”

    “沈庄主没发现不就好了。我们女孩子只需在心上人面前矜持大方,师兄你又懂什么。”小师妹说着将手往大师兄面前一摊,大师兄会意,抓了把瓜子放在她手心。

    沈泽离开溢香楼时,戌时刚过半,天低低地笼罩在渭城上方,仿佛比往日这时候要更黑些。

    “下雪了!”

    不知谁喊了这一声,行人们纷纷抬头望天,只见零零散散的雪花从空中飘落,在灯烛光中映出细碎的影子。

    “早些时候还在说今日保不准要下雪,竟真下了。”

    “是呀,渭城有好些年未下过雪了。”

    “这可是个好兆头,明年肯定顺顺利利。”

    街上和沿街商铺里的人都对这场雪感到十分惊喜,谈论不休。

    “走吧。”

    相较于人群的雀跃,沈泽并未多作停留,抬腿便跨出了溢香楼,脸上甚至还有一丝阴沉。

    正跟路人一样抬头看雪的宁飞影听到沈泽的招呼,忙迈步跟了上去。

    两人不过走了几步路,雪便开始密集起来,宁飞影伸手去接,原本像沙粒那般细小的雪粒已如柳絮一般大。

    他凑到沈泽身边,小声说道“师兄,雪下大了。你别骑马,我去找辆马车。”

    “不必。”沈泽拒绝了宁飞影,继续往前走。

    宁飞影又凑上去,仍旧小声道“老薛说了,这毒在你身体里待了太久,即便如今解了,这两年都得好好养着,尤其是冬日。眼看两年之期就要到,可不能冻着。”

    “无碍。”

    沈泽想继续往前走,宁飞影却拦在了他面前,语气急切却又不敢声张。

    “师兄,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你这裘衣再好也只能挡风,今日若是冒雪一路骑马,等你回到山庄,寒气早已入体。”

    “飞影,你是觉得我老了,还是残了,非要坐这马车不可?”沈泽停下脚步,手中把玩着那兔子玉坠。

    “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他人未必不这样想。”沈泽说着,眼神有意无意地扫过一旁的阴影处。

    宁飞影自是知道自家师兄在担心什么。

    之前沈家败落得如此迅速,少不了渭城各大家族私下的推波助澜。眼看着沈家即将分崩离析,他们早已准备好将其瓜分。可没想师兄掌管沈家后沈家又重新振作了起来,这不知挡了多少人的道。每每入冬,师兄这身体就不如往日,之前种种事迹可以看出他们对师兄的身体状况已有怀疑,如今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暗处盯着。

    而天盛男子推崇骑马出行,若非远行或重病,鬓髪皆白的老者都不屑坐马车。今日这雪算不上大,师兄一正当壮年的男子非要坐马车,委实有些可疑。如今渭城各大势力虽都做出一副相安无事的姿态,但若让他们抓到把柄,保不准会联合起来对付沈家。这样一来,师兄再怎么运筹帷幄怕是都难以应付。更何况沈老庄主当时的病来得突然,这里面的隐情似是也有人在查。

    “可是······”宁飞影还想说些什么,却又明白自己劝服不了沈泽,话开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他又想起了柳三公子那挑衅的话语,心道,若不是那位公子想做的事需要大量钱财,又不能跟江湖人士搭上关系,师兄何必回到沈家给他培养一个明面上的钱袋子。可怜我师兄,身为江湖中无人敢惹的隐阁阁主,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却要在这受那些流言蜚语,处处身不由己。那位公子虽也是同门,可他管不了那么多,师兄的身体最重要。一会情况要是不对,他就直接将师兄打晕了塞进马车,左右师兄现下也打不过自己。

    沈泽见宁飞影脸色忽暗忽明,也不知他想明白了多少。

    两人正僵持着,宁飞影忽然咦了一声,而后似是想到什么,脸上一喜,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原地。

    沈泽转身,目光跟随着宁飞影,看到了一个身着月牙色短袄,竹青色褶裙的女子。

    那女子身量一般,微微高出宁飞影肩膀一些,正仰着头跟他说话。

    见这女子即便穿着厚实的衣裳,身形仍旧单薄,沈泽眉头一皱,低声道“又清减了。”

    李言乐抱着紫苏姜的糖汁来到蜜饯铺时,天已暗了下来,街上的商铺都点上了灯,唯有米铺无一点亮光。她同前面忙着的赵阳打了声招呼便往里头走,见王嫂正坐在桌边给山楂去胡。她将陶罐放于桌上,搓了搓被冻得发红的手问起了隔壁米铺。

    “说是米铺的老板娘和掌柜的吵架,一气之下便走了。你也知道那米铺老板娘向来脾气大,也不是头一次离家出走,当时米铺掌柜也在气头上,没去拦她,没想过了三日,老板娘还是没回来,他这才慌了神。如今都大半个月了,人还没找到,他哪有心思管这米铺。”

    “都大半个月了?”

    李言乐有些讶异,她和那米铺老板娘虽不熟,可也说过几句话,互相帮过些小忙。好好的人突然就不见了,心里难免有些说不出的情绪。

    “我好一段时日没来,没想竟出了这样的事。可报官了?”

    “官也报了,米铺掌柜也花了好些钱让隐阁找人,就是没一点回信,只怕人已经······以前我还嫌她说话刻薄,没少和她吵,她离家出走那日,我还和她拌了一嘴。现在想想,我都一把年纪了,跟她计较些什么。”王嫂停下手中的动作,一阵叹息。

    “她走时可带了行李,许是回老家了?”

    王嫂摇头道“米铺掌柜说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身上就只有几个铜钱。”

    “王嫂,你别多想,许是这米铺老板娘故意躲起来,气她家掌柜的。”李言乐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也知道这可能性很小。米铺掌柜报了官,官府若发现米铺老板娘这么多日是故意躲着,她可是要坐牢的。

    李言乐告别王嫂,迈出蜜饯铺大门时,侧头看了看左右。米铺两旁的铺子都挂着喜庆的红灯笼,顾客进出不断,唯有它大门紧闭,隐在黑暗里。她脑中回响起离开之前,一直埋头干活,默默不语的赵阳突然开口说的那句话,忽觉森然。

    “听说城中最近走丢了不少人,李掌柜往后还是少一人走夜路的好。”

    她有些后悔,赵阳说要送她回去的时候,她是不是不该推辞。可小陆家中突然有事,如今蜜饯铺只有赵阳一人招呼顾客,回头看铺子里忙碌的场景,李言乐又安慰自己道,下现天虽有些黑,可时辰尚还早,应该无甚危险。更何况除了米铺老板娘,她近来也没听说哪家有人走丢,许是赵阳多想了。

    因着下雪,今日街上行人不如往日多,李言乐一路步履匆匆,只想早点回到染甜居。谁知行近溢香楼,一道身影猝不及防地挡在她面前,吓得她后退了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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