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4 营销号与水果神药
结束采访后，院办副院长陶大勇，在办公室里用尽耐心的接听完电话，啪的一声将座机挂断。他用手扶着额头，心里的火药桶被彻底点燃，狠狠瞪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胸外科副主任赵志强。 “老赵，你也是个老医生了，怎么在媒体前面说话，这嘴上就没有个把门的呢！”
陶大勇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暴走，领带勒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他粗鲁的扯开领结，端起桌子上的水杯，牛饮似的一口气把里面的水喝干。 从事工作二十多年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被院里领导点名批评，甚至老院长都对他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好啦，现在整个媒体都知道你赵志强的能耐了，你说说你要怎么保住张千艺的声带？”
陶大勇指着赵志强的鼻子骂，“昨天你们胸外会诊我是耳聋了还是眼瞎了？你们胸外什么本事，自己心里没点b数嘛！那三套手术方案，哪一个能完好无损的让张千艺的声带留下来？除非是大罗神仙来了，否则，就这食道癌，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怎么保？你去弄个电子声带给张千艺按上啊？”
赵志强坐在沙发上，不停的擦着汗：“老陶，你也别动火气，我当时不是站在镜头前面，不想给咱们医院丢脸嘛！”
陶大勇拍着自己的脸：“现在我这张脸都已经挂不住了！我都替你臊得慌！”
突然，院办副院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陶大勇心情烦躁起来，隔着门大吼：“屋里有客人！”
话音落下，办公室的门还是被人推开了。 陶大勇怒不可遏的扭头看过去，见来人是肿瘤科大主任，同时也是全院行政主任刘翀，把到嘴边的脏话又咽回了肚子里，难看的脸上强挤出一个笑容：“刘主任，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翀进门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的赵志强，说道：“隔着十米远就听到你老陶的怒吼了。”
陶大勇叹了口气：“这次麻烦大了。”
“是大了，”刘翀坐下来，说道，“院长跟上面老领导的电话，直接就打到我手机里了，还有隔壁医大四的孙主任，说咱们肿瘤一院是有能耐，有境界，别的医院都保不住的声带，到了咱们医院，轻轻松松一句话，就保下来了。”
“你看看，这得罪人了不是！”
陶大勇暗暗叫苦。 “张千艺的片子我看过了，食道癌的肿瘤沿着食道一路生长，扩散压迫喉返神经，同时左锁骨上淋巴结节肿大，手术想要不摘掉声带完全廓清淋巴结节上的肿瘤，很难，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声带直接摘除，因为生长肿瘤的这部分食道距离喉返神经十分的近，对声带的影响也最大。”
陶大勇闷声说道：“现在胸外的牛已经当着媒体的面吹出去了，我就看你们胸外怎么圆了这个场子吧，到时候张千艺手术之后失声，退出歌坛，光是那些媒体口诛笔伐，就能让你老赵从胸外科滚回老家去！”
刘翀叹了口气：“眼下，你们胸外科必须正视起来这台手术，趁着距离手术还有段时间，跟国内国外的专家多开会研究研究，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考虑一下术后重构声带手术。”
“那手术难度就很大了，”陶大勇瞥了一眼赵志强，“就咱们胸外科这个水平？”
赵志强神色萎靡下来：“我这两年连开完全台都有些力不从心了，这个手术怕是……” “好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还是想想怎么办吧！”
陶大勇嘟哝起来：“癞蛤蟆爬脚面子上，不伤人，它膈应人！”
肿瘤内科的病房区外。 魏燃正跟家属解释不能手术的原因：“这位患者家属，你先冷静一下，不是我们不给你母亲做手术，而是您母亲现在这个身体状态，达不到手术的指标，我们必须对您母亲负责。”
站在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岁的男人，听着魏燃的话立马急了：“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医院怕摊上事，不肯给我妈做手术，怎么滴，前几个月让我们交钱治疗的时候，你们怎么说的，说我母亲完全可以在内科治疗一段时间后，进行手术的，怎么现在说出去的话自己就不承认了呢！”
一旁的护士看不过去了：“这位家属，您怎么说话呢？您母亲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是我们医生的责任喽！当初您母亲在肿瘤内科这边治疗的很好，病情也逐渐好转，是谁听信偏方抗癌？找什么澳洲水果神药？又是谁找什么气功大师，让您母亲天天练气功，药也不用吃了，只要练气功就能治癌症？我们劝了多少次，你们家属但凡能听进去，您母亲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田地！”
患者的儿子立马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被护士怼的哑口无言。 护士不依不饶：“现在好了，出了事情了，想起我们医生的责任来了，都什么人呀！”
魏燃急忙拦下身旁的护士，“这样，现在如果你们家属同意继续回来治疗，我们医生肯定是全力以赴的救治您母亲，但依照您母亲现在的病情发展，能治到什么程度，就很难说了，这耽误的两个月，癌细胞已经开始扩散转移，我们现在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患者的儿子一张脸上紧绷的神情再也忍不住，掩面蹲下来，哇的一声痛哭起来，泪水从手指缝里溢了出来。 魏燃摇头叹息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让老人家最后走的安心些，别留下什么遗憾。”
康俊亲眼看着一出悲剧在自己眼前发生。 江黎从走廊另一边走过来，离得很远就看到了这一幕，男人的哀嚎哭泣声隔得几米外都能清晰听见。 孙护士在一旁收起仪器，叹息说道：“本来这位患者母亲的病情，在药物控制下，已经逐渐转好，但儿子跟媳妇偏偏听了亲戚的话，信了什么微信公号跟抖音短视频上的营销号文章。”
“什么微信公众号的营销号？”
江黎接过孙护士长的手机，只瞧一篇营销号“震惊世界！澳洲水果新药快速治愈癌症！医学持续逆天！”
的文章。 文章里面写到，澳洲一家医药公司从热带雨林的种子中提取天然抗癌物质，已经在临床上取得了惊人的疗效，向澳洲药监局递交申请，将在4年内完全商业化上市。 这篇文章下面阅读量已经超过一百万，很多路人都在下面留言，问怎么代购这种药。 江黎却被看得一愣，“这文章也太玄乎了，什么澳洲水果抗癌神药，直接注射到肿瘤上，最快20分钟，就能让肿瘤萎缩？几天就能让肿瘤完全消失！？”
魏燃安慰好病人，正走过来，听见江黎的话，神色严肃起来：“这种营销号，真的是害人不浅，这个文章有朋友也转给我了，我一查才知道，这个医药公司向澳洲药监局提交的是‘开展临床试验’的申请，不是所谓的什么‘上市’，这个药和人基本没有半毛钱关系，是在老鼠身上试验的，咱们学医的都明白，这在老鼠身上有用，在人身上没有用的药，多的数不清，现在已经有专家提出要废除老鼠试验了。”
孙护士长接着说道：“但骗那些癌症患者跟家属，是一骗一个准啊，还什么天然无副作用，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忽悠，古代所有毒药还是纯天然的呢！那什么鹤顶红，河豚毒素，都是天然的，你敢吃嘛？”
康俊在一旁很是愤懑：“现在这些公众号，为了疯狂炒作，真是连做人的底线都不要了，为了骗点击，卖广告，带货，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江黎很是纳闷：“那为什么没有法规进行约束呢？这样的文章在短视频跟微信公众号上发出来，几乎毫无风险，但对社会的危害可是极大的，真要是有癌症患者看到了，倾家荡产去澳洲参加一个失败率极高的神药临床试验，后悔都来不及。”
孙护士摇头：“一言难尽，就像几年前，魏则西事件以前，你看很多第一代、第二代、第三代细胞免疫疗法依旧在很多医院里大行其道，赚的盆满钵满，晾成悲剧以后才禁止，咱们肿瘤科大主任，要跟saman科技公司合作，引进他们在欧美的第三dk免疫疗法！前车之鉴，就在眼前！”
一旁的护士急忙拉了一下孙护士长的手臂，孙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当众说了不该说的话，急忙转身走开了。 魏燃凑过来，看着江黎满是关心的问道：“我听老季说，你打算在下个月的院内大会上，搞什么投票，反对刘翀跟saman科技合作引进这个dk免疫疗法？”
江黎点点头：“没错，我打算这么做。”
魏燃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还是江老师您勇，敢公然跟科室大主任叫板，不过我挺你！”
江黎顺势跟他击了个掌：“到时候你可别找不到人呀！”
魏燃拍着胸脯：“放心，有事我肯定第一个上！”
就在江黎转身朝着病房区走时，不远处走廊上又吵闹起来了，徐有树被患者家属围堵起来，对方十几个人，手里操持着木棍之类的东西，跟徐有树推搡起来。 一个带着棒球帽的男子，操起木棍就朝着徐有树的头砸下去，江黎瞬时听到四周传来一声惊呼。 再抬头时，只见季晗已经冲了过去，一把将徐有树护在身后，同时木棍结识的锤在了他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