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何时来
1993年4月13日
华盛顿飞京市的商务机舱内，一位双黑的亚裔女性正在翻看一堆文件。
此时，空乘推出小推车，并耐心地询问每一位乘客是否需要饮料和甜点。当她行至亚裔女人身边时，女人的助理代为作答道：“我们暂时什么都不需要，请不要打扰她，谢谢。”
空乘微笑着点点头，并压低声音说道：“女士，等你们有需要时，请随时吩咐我。”
亚裔女人就坐在那里，双耳不闻窗外事地做着批注，直到两个小时后，她才单手摘下眼镜，眨了眨略感干涩的眼睛：“苏丹，我要一杯橙汁。”
助理会意，立刻起身帮她去取。
斜后座的一位老者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这个女人，一个人可以保持这么长时间不走神，实属难得，于是乎，他颇为欣赏地搭话道：“年轻人，你很专注。”
女人闻言笑了，回应道：“朱老先生，您也很龙马精神。”
老者一愣，诧异道：“你认识我？”
女人站起身走到老者身边，并向他友好地抛出橄榄枝：“您好，z国的驻美大使先生，很荣幸能跟您同乘一班飞机。”
老者身边的安保人员对此有些戒备，但老者却不以为意道：“不要草木皆兵，我不过是一个已经离任的老头子罢了，无足轻重。”
说罢，他握住了女人伸过来的手。
女人笑笑，俯下身子对朱老先生说道：“如果您感觉旅途无聊的话，或许我可以陪您聊聊天解解闷。”
朱老先生俏皮的眨眨眼：“那真是求之不得，我的同伴们都太寡言了，我正想找个可以说说话的人。”
女人对朱老先生身边的安保人员道：“帅哥，或许我们可以换一下位置。”
安保人员在征得领队的同意之后，才将自己的位置倒给女人。
女人举着从助理那里得来的橙汁，顺势坐下，她将杯子随手放置在桌子上，并开口打趣道：“这就是我喜欢坐商务舱和头等舱的原因，总有一些意想不到的收获。”
朱老先生颇感兴趣地问道：“哦，这么说来我是你的意外收获？”
女人坦然道：“当然，能和您这样的行业翘楚畅谈一路，作为后学，我总是能所学颇丰。”
老者摆摆手，谦逊道：“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糟老头子，可真没有什么地方值得你学习的。”
女人笑道：“老先生不必自谦，能将自己的专业做到出类拔萃，自然是有常人不能所及的坚韧与处事准则，其他不论，光能学到这些就足以让我跟别人炫上一炫了。”
朱老先生笑道：“丫头你嘴甜，那你跟我说说，你在飞机上还遇见过什么意外收获？”
女人喝了一口橙汁润了润：“很多，比如钢铁大巨头，金融才俊，传媒大亨，国会议员，联邦法官”
朱老先生叹道：“那你可真是收获颇丰。”
女人微微一笑，道：“z国的外交官实属是第一次遇到。我觉得这次的旅程真的是意义非凡，物超所值。要知道，和股神吃一顿午饭就要花费上百万美元，而且只有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而今天，我却可以和老先生您一路畅谈到京市。”
朱老先生被女人逗的哈哈直笑：“小丫头也太恭维我了，我哪能跟股神相提并论。”
女人举杯为老者庆祝：“另外，恭喜您完美地结束了在m的旅程。”
从中美恢复建交开始，两国互派使臣，朱老先生是第6任驻美大使，上个月才结束了任期，如今荣归故里。没有想到，两人竟然有缘分在同一架飞机上相见。
朱老先生拿起红酒与女人相碰。
接下来，女人和朱老先生说了很多，从世界经济讲到政治格局，从历史典籍说道戏剧诗词，连制药、航空、武器、金融都多有涉及，见识之广，让朱老先生自愧不如。
这哪里是什么后学，明明就是先学。
朱老先生聊得越来越起劲儿，两人一直说了几个小时。后来，女人的助理过来提醒，两人才结束了话题。
女人的举手投足都占尽风流，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得出来的姑娘，朱老先生一拍脑袋：“聊得太投机，竟然忘记询问小友的名字。”
女人笑道：“不好意思，是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何时来，是一个商人。”
朱老先生一愣，觉得这名字分外熟悉：“何时来”，他反复念叨了几遍之后才反应过来：“可是中亚财团的何时来小姐？”
女人点点头：“正是。”
说起这中亚财团，来头可不小，是响当当新进财阀，创始人何东征老先生是两朝权贵之后裔，民国时期更是有名的义商，后远渡重洋亦是人中龙凤。何老先生逝世后，便把权柄交予了其孙女何时来。
周围众人闻言，都忍不住偷瞄起这个云淡风轻的女人，这位可不简单，常被人戏称为金融界的杠把子，玩弄得一手驭人之术，是一个十足的资本剑客。前几天，中亚财团旗下的汉兴银行才通过了反垄断听证会，成功并购了欧洲第三大银行，一时间风光无限。
曾有一次，她与石油巨头同乘一机，仅用8分钟就成功说服了对方，并一同出资建立中亚石油勘探公司，主业中东与非洲等地区的石油开采工作，副业为石油衍生品的开发与制造，力求实现每一个环节的利益最大化。
朱老先生道：“原来你就大名鼎鼎的何家之后，失敬失敬。”
何时来笑道：“都是些祖辈传下来的荣光而已，与有荣焉，却又不破不立。”
朱老先生笑道：“也是，辉煌还看今朝，以后都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何时来但笑不语
朱老先生又问道：“你这次回国可是为了探亲而来？”，他知道苏城还余有很多何姓子孙。
何时来摆摆手道：“并非单纯出于探亲的目的，说来话长，一来我父遗志，要让汉兴银行入驻国门，为故国的实业发展贡献出一份力量。再者，我祖父生前也时常念叨着落叶归根，回归故里。此次，我便是为了结先辈们的心愿而来。”
得知z国改革开放之后，何时来的父亲就开始筹备汉兴银行的入驻事情，可惜总被一些繁杂的手续和事宜所耽搁，一直到他去世都未能如愿。何时来此次前来，便是要借着东风，让汉兴银行开满z国。
朱老先生大笑，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若汉兴银行真能支持我国实业发展，我也愿为汉兴银行的入驻尽一份绵薄之力。”
z国才刚刚打开国门，面向世界，各个方面都处于起步阶段，国力有所不足，若有外来银行的支持，国民产业的发展定能百花齐放。要知道，汉兴银行旗下的新锐投资可是业内鼎鼎大名的风向标，曾成功扶持和投资诸多企业，如果能多多支持国民企业，何愁不能实业兴国？
12个小时之后，何时来生平第一次踏上了z国的土地之上，苏丹和安保人员一起，将何时来送出机场。
何时来试着大吸了一口此地的空气，果真如祖父说的那般带着淡淡的甜香味儿。
负责接应的车辆已经在外面恭候多时，待何时来坐定之后，苏丹从包里翻出大哥大，给老管家霍自缜打去电话。
霍自缜已提前一月来到京市，为何时来购置居所和安排一切先行事宜。此时，他正在厨房为何时来准备饭菜，接风洗尘。
听闻电话铃响，他一边剃鱼骨，一边问道：“可是大小姐那边打来的电话？”
接电话的女工道：“是苏丹打来的，她说大小姐已安全着陆了。”
霍自缜笑道：“这就好。”
苏丹挂完电话，便轻车熟路地坐进了小汽车的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道：“大小姐，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何时来敲敲驾驶位的椅背，道：“小武，开车，我猜霍叔肯定做了不少好吃的，咱们回家吃鱼滑啃排骨去。”，这鱼滑和排骨可是霍自缜的拿手好菜，家庭宴会，次次不落。
驾驶员小武俏皮地回应道：“得令！”
轿车缓缓启动，驾离机场，后面的安保车辆跟随而上。
生意人都注重风水和气运，霍自缜请了港市有名的风水师选址，将居所置办在了二环的曹公馆。
这房子是十九世纪初期建成的，它的第一任主人也曾是远近闻名的富商。
霍自缜特意找人休整了一番，让它以全新的面貌迎接它的女主人。果不其然，何时来刚一到家，就楼上楼下地溜达了一圈，甚是喜欢这样复古的风格。她走进书房，在一个相框前驻足片刻，霍自缜眯眼一瞧，正是何东征引以为豪的那张革命借条。
这时有女工上楼通知道：“大小姐，菜都上齐了。”
何时来揽住霍自缜的手臂，道：“走，霍叔，咱去吃饭去。”
霍自缜笑着应了。
饭桌旁，小武和苏丹已经在那里侯着了，何时来先拖开凳子，让霍自缜坐下，然后，再自行坐下。
待何时来和霍自缜坐稳后，小武和苏丹才敢坐下。
霍自缜没有偏心，给每个孩子都做了爱吃的菜，小武喜欢的红烧排骨，苏丹喜欢的烧鹅，时来喜欢的鱼滑。
霍自缜道：“大小姐先请。”
祖父不在之后，何时来便成了家里说一不二的家长，便也没有谦让，她提起勺子便盛了一碗鱼滑，一枚入口，细腻爽弹，再喝一口汤，鲜美至极。
何时来笑了：“好喝。”
霍自缜欣慰道：“好喝就好。”
何时来动筷之后，其他几人才敢动筷，小武一连啃了几块精排，塞得满嘴是肉。
霍自缜见状轻咳一声，小武吓得差不点噎到，他瞄了一眼老爷子严肃的表情后，立马规矩了下来。
何时来盛了一碗汤递给霍自缜：“霍叔，自家人在一起就不要拘束了，本来在外面就端着，在家里我还是喜欢怎么舒服怎么来。”
霍自缜颔首道：“大小姐说的是。”
听到这话，小武才松了一口气，朝何时来眨眨眼，却没想被霍自缜抓了个正着，小武咽了口口水，差不点又噎了去。
苏丹赶紧给他递了一杯水，何时来则是抿嘴直笑。
霍自缜白了一眼不成器的小武，开口道：“大小姐，关于苏州老宅之事”
还未等他说完，何时来就说道：“霍叔，您老就不要为这事儿费心了，祖父布置给我的任务，还是理应由我自己来完成。”
说罢，她举起举杯对大家敬道：“今天是个好日子，何家回归故国，理应高兴，祝霍叔身体健康，祝何家蒸蒸日上。”
小武等人也举杯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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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霍自缜清扫书房之时，感觉有些违和感，再仔细一看，发现装裱在墙上的那张革命借条不翼而飞了。
这可是何老爷子生前的宝贝，说是要当成传家宝传下去的东西，也就大小姐会动，他赶紧跑去何时来的卧房，却发现大小姐已经不知所踪。
为何时来整理房间的女工说道：“大小姐让我帮她叫了辆车，一大早就出门了。”
霍自缜问道：“你可知大小姐去了哪里？”
女工无辜地摇了摇头。
霍自缜失魂落魄地回到书房，盯着何老爷子的照片，忆起他临死前的嘱托，不免叹息道：“老爷子您所料不错，您一不在，大小姐这匹小马驹就撩起蹄子撒欢了起来，我老了，心也软了，怕是管不住她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