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人的踌躇（一）
“绮瞳？”
正在庭院中信步的我，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了一声，我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素莹。
“难得呢！第一次在这夜空之下。”
不仅是第一次感受黑夜，也是第一次感受真实的白昼。
只不过，在基地里的时候，有着模拟的光照以及室外环境，所以，对真实的白昼，我也没有那种陌生的差异感。
我想，在感官上，素莹和若牙也是如此。
我默不作声，没有说话，只是回头顺着素莹的视线看向夜空。
此时的夜空，没有所谓的繁星，有的仅是高悬于空的皓月以及时刻与它相伴的那颗金星。
“说起来，绮瞳，你怎么这么晚还出来？”
“你不也是吗？”
“我只是无事可做而已。”
“的确，是有些无聊了。”
与在基地里的情况不一样，出来后的我们似乎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我所说的是生活的方向，生命的方向。
即便是下一秒要做什么，脑袋里也难以清晰。
“你有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素莹的问题，听起来像是单纯的好奇。
“想做的事情？”
我重复了一遍素莹的话，而后摇了摇头。
或许是有的，但我说不上来，同时也绝对是无法向别人道出的内容。
“难道什么都没有？”
素莹似乎很惊讶，而后，她向我略微靠近几分，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盯着我。
是想确认我有没有隐瞒什么吗？我应该完全没有理由去隐瞒问题的答案。
四目相对，我并没有任何拘谨，毕竟早已习惯素莹的动作。
“嗯，什么都没有，那你呢？我是问想做的事情。”
“我当然有呀！”
如此肯定，不假思索，在我意料之外。
为什么素莹会有想做的事情？明明和我同样地生活在基地之中。
或许在旁人来看，心中没有想做的事情才是怪异的。
那么，即便是在基地那种环境下，人也会产生欲望吗？
我本以为，只有自己与众不同。
“想做什么事情呢？”
“秘密！”
素莹用手指挡住嘴唇，语气中亦有几分坚定。
当然，即便她不作出任何具有挑逗意味的动作，我的好奇心也会促使我继续问下去。
“秘密吗？是不能说的意思啊。”
我只是轻描淡写地说着。
“这么冷淡的回应？你根本就不想知道吧？”
“倒没有，只是，我不喜欢探究别人的秘密。”
“这么说，你还是一个正直的人咯？”
正直，是对我下的定义吗？
虽然不确定是否属实，但这一定是具备积极意义的评价。
当然，不管真实的我是如何的，对我的评价，从来都是来自除我之外的其他人，且都是主观的。
“谢谢。”
“虽然正直也算一个优点，但过分正直可就不对了！”
所以，刚才我不应该说谢谢吗？我只是单纯地不懂要如何展开话题罢了。
“抱歉，我好像说错话了。”
“诶？你干嘛要道歉呀！”
素莹的脸上立马涌现出为难的神情，我想这应该不是她的真情实感。
“说起来，你有想过要逃出来吗？”
“逃出来？什么意思啊？”
素莹真的不理解我所问的意思吗？我无法确定。
“从基地里面，从那个狭小的世界里面，逃出来。”
我直言不讳。
“你还真是对奇怪的地方感兴趣呢！”
素莹看着我，眼眸中闪烁异样的神采。
“的确，我喜欢探知奇怪的问题。”
“那么，在我回答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呢？”
被反将了一军，我是该告诉她，还是立刻终结这个话题？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告诉你，你就会告诉我，对吧？”
“当然，不过前提是，你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我并不认为素莹有能力判断我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尽管素莹作为女性，她具备着大多数男性难以具备的出色的能力，在察言观色上过于敏锐。
但倘若这就是她认为可以判断我是否说谎的凭依，我完全可以大方地说出与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答案。
只是，关于这一问的答案，似乎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有想过逃出去。”
“这可真是令人吃惊的回答。”
“吃惊？”
“我没想到你竟会坦白。”
只是因为我说了实话而惊讶吗？
所以，从一开始，素莹就判断我有想过要逃出去。
作出如此判断，她是依靠所谓的第六感，还是掌握了什么关键性的证据呢？
“你刚刚也说了，我是个正直的人，又怎么会说谎呢？”
我半开玩笑地说着，机械般地在脸上挤出看似自然的笑容。
“这件事，又再次佐证了你是个正直的人。”
只是没有撒谎，就能进一步确定我是正直的人吗？
逻辑上似乎没什么问题，但正直和欺瞒之间似乎没有必然的联系。
“所以，能告诉我，你的回答了吗？”
“我没有想过要逃出去！”
我紧紧地盯着素莹的双眸，眼神并没有任何闪躲。
刚才她说的是真话，对此我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别这么盯着我，就算是我，也会感到害羞的啊！”
即便语气中有着几分难为情，但素莹却始终正面迎接我的视线，未曾有半分动摇。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事的！不过，你的眼睛还真的是很好看呢！怪不得老师会给你起这样的名字。”
关于我的眼睛，确实和周围的人一样，瞳色是极为罕见的青色，眼型也似乎与众不同。
若放在普通人身上，仅靠这一对眼睛，就足够引人注目了。
“所以，为什么你从没有想过要逃出去呢？”
可是，这又是矛盾的。
在提及到想做的事时，素莹可是清楚地表明自己有想做的事，而在是否想过逃出去这个话题上，却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还是说，素莹所谓的想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从基地里逃出去，就可以完成。
“比起问我为什么，你又为什么想要逃出去呢？”
“我只是想过而已。”
并非是现在不想了，但我的想法可能有些微不足道。
因为想出去才想过要逃出去，这看似比较符合逻辑。
可是，也有那种人的存在吧。
越是得不到的事物，就越是想要获得。
比起得到这件事物更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去否定横置在终点之前的所有条件。
正如基地里错综复杂的结构是为了防止我们逃出去一般，如果能逃出去的话，我一定能获得短暂的满足。
“所以，现在是不想了吗？”
素莹还真是严谨啊，即便我自认为我的回答已经够狡猾了，她却丝毫没有放过我的打算。
“按照正常人的说话逻辑，应该没有继续询问下去的必要了吧？”
“当然，我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而已。”
说罢，素莹便收回了视线。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被素莹的视线牢牢地锁定，而最先的时候，是我在注视着她。
诚然，她是一个需要小心应付的女人。
不过，这也是她的优点，足够吸引异性的优点。
关于这一点，我并不讨厌。
“你们两个，在这里窃窃私语着什么？”
是第三个人的声音，熟悉非常，若牙的出现总是没有征兆。
没有任何脚步声，所以，他是待在这里多时了吗？
“我只是和绮瞳说一些悄悄话而已，怎么？你嫉妒了吗？”
素莹的言语里别有一层意味，我看向若牙，想要看看他的反应。
“哼，别说这种子虚乌有的话。”
“真的是吃醋了呀？”
挑逗意味更浓了，真亏素莹能面不红心不跳地说出这句话。
“我对你不感兴趣。”
若牙依旧面无表情，似乎早已习惯素莹的说话风格。
“我可没说你对我感兴趣哦。”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嫉妒的对象，我也没指名道姓是绮瞳吧？”
“素莹，如果是玩笑，我劝你到此为止吧！”
终于，若牙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眼神犀利地盯着素莹。
“好了，我不说了，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之后，若牙也没继续回话，转身就要离开。
不过，没走几步，他又回过头来。
“好心地提醒你们一句，这个时候还是紧张一点吧！陈子骁可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谢谢若牙大哥的提醒捏！”
虽然是感谢的话语，但从素莹的语气里，可听不出丝毫感激的意味。
“还有，我现在的名字叫南宫翎，至少在完成任务之前，别再叫我若牙了。”
“好哦！南宫翎大哥。”
若牙的……差点又下意识地使用若牙这个名字了。
南宫翎的建议不无道理，如若这几日无法习惯彼此的新称呼，等到正式进入玄稚学院，难免会留下什么破绽。
“你好，我叫陈小雅，很高兴认识你。”
说着，素莹便幻化成陈小雅的模样，而后面带微笑地向我伸出手来。
“肖楚。”
我配合着陈小雅，同样地伸出手握了上去。
待到再次回到房间，a3仍在房门前守候着，难道她不用休息吗？
“你居然还在这里。”
“当然，我要等你回来。”
这么快就可以适应不加称呼了吗？关于这一点，我很惊讶。
在我看来，若想改正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需要一定的时间。
“嗯，那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去吧。”
话是这么说，但半夜的时候，我大概会突然醒来。
或者说，我现在根本就很难睡着。
毕竟，距上一次苏醒，还不到三个小时。
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关于带回陈子骁的任务，我还没有任何头绪，不知道陈小雅和南宫翎他们俩有没有什么策略。
据说，基地中的每位学生，都有一张专属的信息表。
在那张信息表上，记录了自己各方面能力的评级。
所以，如果能弄到陈子骁的那张，定然对此次任务会起到积极的作用。
但是，每个人的信息表是不被公开的，想必就只有老师们才会持有。
我只是听说过有这种东西的存在，但是，还从未见过。
总体去判断的话，这一切仍是未定的。
别说6号教室的陈子骁了，就连7号教室里任何一人的信息表，我都没有真正地见过实物。
想到这，我迅速地拨通了孟叔的电话，这个点，不是没有休息的可能性。
所幸，白天的时候，我就将孟叔的号码记了下来，大概就是为此刻而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