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白喻一睁眼,就发觉不对。
她被蒙着双眼,缚住双手,扔在一个略微颠簸的车上。
自己貌似被绑架了。
但是,她刚才不是在加班吗?在办公室被绑的?现在绑匪都这么嚣张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颠簸的东西停下,有人把她提起来,解开绑绳和蒙眼布,推她进了一个破败的小屋。
同时被扔进来的还有一人。
短短几秒时间,众人的打扮让白喻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穿越的事实。
大门哐一声关上,带走了最大的光源。
骤然陷入黑暗,她努力睁大眼警惕前方。
“能否抬一下脚?你踩到我的手了。”一道温和清朗略稚嫩的男声骤然传入白喻耳中。
白喻急忙抬脚,连声道歉:“抱歉,没看到……”
男声顿了一顿才答道:“……没关系。”
白喻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这人的声音很奇怪,她竟然从里面听出了一丝兴奋。
等了一会,差不多适应了环境,她才看清地上的人。
看身形似乎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四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身体伤痕累累,衣衫破烂,像一个被扔在地上的破布娃娃。
白喻不由得后退一步。
她第一次见到如此惨不忍睹的人。
这么粗暴地对待孩子,真是一群动物!
看少年惨状,她有些害怕,心底瑟瑟发抖。
小屋又黑又冷,寒风不断从门缝钻进来,刮在身上如刀割似的疼。
白喻搓搓双手,盯着地上的人犯难。
她虽然从来都不是个热心的人,但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一个残障人士风做被地当床。
问题是,他受伤如此严重,她根本不敢轻易挪动对方。
少年双目紧闭,沉沉躺在地上,若非刚刚说了两句话,冷不丁看去,真让人以为是具尸体。
“你还好吧?”犹豫一阵,她问出声。
少年短促笑了一声,笑声有些奇怪,好像在刻意压制自己,他的胸前微微起伏:“我没事。”
“……”没事?骗鬼呢?
她顿时心疼起来,都这样了还在逞强,他一定是个缺少关爱性格坚强的小可怜。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其间混杂着伤口发脓的恶臭,味道冲鼻,熏得白喻胸口发闷。
当着少年的面,她不好意思捂住口鼻,只能尽量憋气。
寒风愈吹愈烈,破败的木门被吹得哐哐作响。
白喻只着一件青色薄衫,她冻的牙齿打颤,双手环住自己,试图拦住被冷风带走的热量。
少年闷不吭声,好像感觉不到冷和疼一样,一动不动。
白喻使劲跺脚取暖,余光忽然瞥见墙角的一堆干草垛。
她灵机一动,立刻取了些干草堵住漏风的缝隙,又抱了一些走到少年身边。
察觉有人过分靠近自己,少年警觉地睁开眼,偷偷握紧衣袖下的匕首。
他眼眶狭长,双目明亮,如黑宝石般,在昏暗的小屋里熠熠生辉。
虽然看不清脸,但只看眸子,也知道他的必定模样不差。
白喻与少年对视,少年平静的眼神中藏着不易察觉的恶意。
她心底蓦地一抖,直觉少年并不是看起来那般纯良温善。
“躺在地上一定很冷吧?你受伤如此严重,我无法动你,要不要我给你身下塞些干草?这样会暖和些。”白喻放下干草蹲在一旁。
少年顿了片刻,回道:“有劳。”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得到同意,白喻稍稍抬起少年的头。
少年不知被扔在地上多长时间,肢体冰冷,忽然有一双温热的手贴近自己,他不自觉地扭动身体,想要更加靠近热源。
察觉到他的动作,白喻停手,紧张问:“我弄疼你了?”
他没吭声,好一阵才道:“没有。”
白喻动作更加轻柔:“疼你就喊出来。”
他胸口起伏:“好。”
白喻一边注意少年,一边小心翼翼地塞草。
整个过程异常艰难,虽然少年一声未吭,但白喻还是感觉到他在微微颤抖,她只能尽量放轻动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少年身底终于不再是冰凉的土地,他贴着有些刺人的干草,感觉似乎没有那么冷。
经过这一番劳动,白喻热得浑身冒汗。
她蹲了太长时间,站起时双腿发麻,一瘸一拐地走到门边,看着手上沾着的少年伤口的秽物,试探性闻了闻。
“呕--”
闷臭的味道直冲头顶,胃部瞬间抽搐,她出乎意料地吐了。
全程看她动作的少年:“……”
白喻是真没想到自己会被熏到吐,她偷偷把手在墙上抹几下,自觉干净了,才尴尬回头。
少年已经闭上双眸。
她暗松口气,给自己铺了个草席,刚要坐下歇歇,熟悉熟悉这个世界,大门忽被打开。
狂风卷着暴雪猛地打到白喻脸上,她眯着眼忍耐强光带来的不适,看向门外。
两个一身黑衣提着砍刀的高大蒙面壮汉走进来,一人过来捉她,另一人过去捉少年。
识时务者为俊杰,白喻一点反抗都没,乖乖瞅着大汉给她缚住双手。
大汉颇为赞赏地看她一眼。
另一边,少年受伤严重,走路都成问题,于是大汉直接把他夹在腋下。
看着毫无顾忌的大汉和刚刚塞好的干草,白喻暗暗攥紧拳头,心底无能狂怒。
白费了她那么多时间精力!
走出小屋,白喻这才看见此地全貌。
小屋四处环山,山体连绵,正逢暴雪,目之所及白雪皑皑,无数雪花狂舞着自天空跳落,衬得苍穹一片灰雾蒙蒙。
屋前立着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大汉把白喻赶上去。
马车看起来破败不堪,内里却别有洞天。车内装饰极简,却自成风格,车底板被染成棕黑色,四壁是暖黄色,中间一个明亮的小火炉,很奇怪的配色,但让置身于此的人很舒服。
快冻成冰棍的白喻立刻贴近火炉,身上霎时温暖起来。
少年也被扔了进来,无力躺倒在地。
在明亮的火光下,白喻终于看清他的全貌。
少年皮肤白皙,双瞳漆黑,睫毛浓长,鼻梁高挺,乖巧中隐藏着一股莫名的邪气。
往下看,他长发披散,乱蓬蓬地贴在身上,尽是黑色血污的衣衫被利器划碎,露出不少皮肤,裸漏的皮上无一块好肉,全部布满伤痕血痂,甚至许多伤口已经发脓溃烂,最可怖的是他的四肢,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折,就像被掰断的树枝。
少年躺地的姿势极不舒服,他颤抖着身体微微用力,试图调整。
白喻爬过去,伸出被绑住的手,费力帮他把身子摆平。
他眼睛一亮,有气无力微笑:“谢谢你。”
白喻瞬间泪目,多么有礼貌的孩子啊,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呢?这种孩子最能激起人的同情了。
一瞬间,她母爱爆发,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最终还是被现实压了下去。
她一个身陷囹圄、自身难保、人生地不熟的外地人,有什么能力去救别人?
想明白现实,白喻有些低落,她看到少年的手,上前紧紧握住,郑重道:“没关系,活着就有希望!”
少年一愣,眼底闪过奇异的兴奋。
白喻自顾坐了一会,悲伤的情绪很快被消化干净,她又复活了。
看着包裹严实的马车,她左右打量,伸出手指这里抠抠,那里摸摸,试图找出能助她逃跑的破绽。
最后,破绽没找到,倒是让她从炉子底抠出来块看着像玉的石头。
玉石上隐有灵光,一看便不便宜。
这些人卖自己换钱,自己拿走他们块石头不过分吧?
白喻毫不犹豫把玉石揣进自己袖子里,一转头,与少年对视。
少年目中隐含惑色。
看着他的目光,白喻顿了一下,隔衣握紧玉石,心疼道:“罢了,罢了,见者有份,我九你一。你别告诉别人啊!”
少年眼角含笑,眸底却渐冷。
白喻察觉到那份冷,以为他不满如此分配,连忙改口:“我八你二也行。”
少年不语。
她也不乐意了,自己辛辛苦苦找到的玉石,她还不想分呢!
“我不要。”少年适时出声。
愣一下,白喻顿时喜上眉梢,脱口而出:“真乖,不愧是娘的好大儿!”
笑容褪去。
白喻:……
少年:……
两人目目相觑,一阵窒息弥漫在空气中。
“我说我口误你信吗?”尴尬中,白喻强颜欢笑。
少年似乎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露出同款强颜欢笑脸。
“咚!”
马车忽然停下,车外响起刀剑打斗的声音。
白喻偷偷把帘子掀起一角,发现原本坐在马车外的黑衣人正与几个白衣人交缠。
意识到机会难得,她来不及多加思考,立刻钻出车帘,抓住缰绳,学着电视剧猛地一甩。
先摆脱了这些人再说!
大概是她用力太大,马长嘶一声,突然暴起,像一支箭般冲了出去。
白喻猝不及防被甩进车内,顾不得痛疼,匆忙爬起来去控制马。
“站住!”
“别跑!”
发现他们跑了,黑衣人停止打架,向他们追来。
白衣人见状,分出几人拦住黑衣人,剩下的疾行而来。
白喻往后一瞧,将鞭子甩的更起劲了。
车后一青年大喊:“师妹!是我们,快停车!”
白喻半信半疑,却不敢停车。
青年加快脚步,脚尖几点,便落到马车上。
白喻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有人的速度能快过马。
青年抓住她的手,有些恼怒:“师妹没听到我喊的话吗?”
说着,另一只手拉紧缰绳,慢慢停了车。
她这才相信此人是原身师兄,讪讪道:“光想着跑了,便没听清……”
青年缓和了神色,无奈道:“罢了,料你也吓的不轻。”
这时其他白衣弟子解决了黑衣人赶上前来。
看来自己获救了,白喻松口气,跳下马车,这才发现此地竟是一山春色。
短短半个时辰,竟能从雪地到春园?飞机也没这么快吧?
疑惑间,有人推了个轮椅过来。
为了弥补自己方才的嘴瓢,白喻异常热情地帮着少年坐上轮椅,顺便给他整了整覆面的头发。
然后,看到了少年左耳耳垂上的红色小痣。
白喻顿住动作,一阵恍惚,无数念头呼啸闪过。
在她心底怀疑还不确定时,青年问少年:“你叫什么?”
“柏子仁。”
好了,确定了。
白喻两腿一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