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水灾
“沐儿！”
“你怎么这么一身就过来了？”
此刻光沐的的打扮十分不合时宜，但她并不在乎，手里的铁锨交给随身的小厮。
“浔阳县怎么了？大哥那边怎么了？”
“沐儿，你怎么不在自己的院子里待着，怎么跑到这边了？你这一身？”楚维铭毕竟也算是诗书之家，突然看到自家姑娘这一身，只觉得不合时宜。
江宏元虽然有点震惊，这两年妹妹的奇怪言论倒也见到过不少，所以倒是真的见怪不怪，原本想着这事情还是尽可能不要让更多的人知道，没想到，最不想让人知道的人偏巧偷听到了。
“沐儿，你是偷听了？教你的为人仁义行事端方磊落都不记得了？”楚维铭还是先摆开了作为父亲的威严。
光沐倒是什么也不怕，“府里受灾严重，沐儿有手有脚，也是个劳力。您放心，我蒙着头，没人发现是我，我旁边还有我自己的小丫头跟我打掩护呢。清着清着就到了书房旁边。听见你们说到浔阳我才进来的。浔阳城毕竟是大哥外任的地方，一着急就冲进来了。”
“你小丫头着什么急呀，大事有父亲和你表兄撑着呢，知道了就知道了吧，不过别往外传，毕竟关系到你大哥的未来的仕途。”
光沐知道这里面的门道，所以点头不多说。天灾一事历来难以预料，就连京城也出现了连下四天的大雨，胡氏也已经想了各种办法去提前贮备一些粮食。
不过就算是已经提前储备好了一些粮食，也能看出来这两天侯府内的吃食不如之前那样的好了，估计是没有预计到暴雨对周边农田的巨大影响。
身在京城都如此困难，更何况自己哥哥在其他地方呢。
虽然大哥一年多前都已经离开了府里去赴任，但是大哥毕竟是自己的依靠，在那些有限的和大哥大嫂们在一起的时间里，两人对自己的照顾和心疼也不是装的。
“姑父，我也要赶紧回去了，铺子里还要再处理一些杂事，光沐送我就行。”
借着光沐送江宏元出门的机会，江宏元悄悄跟光沐商量：“小乞丐们帮你在街面上收集信息，我看他们生活没着没落的，所以用你的名义先将他们其中一批老弱的人雇佣到咱家的几个铺子里了。”
光沐点点头，“表兄这样做的比我想的周到，不过，负责跟踪找信息的那些人，最好还是通过馒头铺那边，这样万一以后有人怀疑，要是看到小乞丐们进了咱们家的铺子，一生气暗害小乞丐们就不好了。”
之后几天，康成侯本人四处活动，想要了解清楚彭泽湖周边是否有大灾水患，顺便打听圣上的态度。
胡氏则是焦头烂额，应对因暴雨导致的蔬菜肉食短缺的情况。这样的状况直到进了八月才算是解决了菜蔬供应的问题。
到了八月，普通百姓的生计问题基本解决后，相伴而来的还有彭泽湖大水的确切消息。
落英院里，徐力家的按照之前跟光沐约定好的暗号前来找光沐汇报信息。
“姑娘，馒头铺的崔婆婆，昨天来跟我说，小乞丐们这一个月左右的时间，跟着在丰隆粮油铺购入大宗粮食的车马，大部分大宗购入粮食的基本上都是一般的王侯公卿，但是其中有一家不属于城中的某个大家族，而是直接从城北门出去。出城后车马直接进了北边的山上，小乞丐们不太好跟踪了，所以之后就没跟踪了。”
“北边？进山了？北边那边的有什么城市吗？”
徐力家的补充，“城北山那边，虽然有县城，小乞丐们说了，那些车辆走的不是向北的官道，是一条上山的小道，而且这些车辆是趁着夜间悄悄运送的，不是趁着大白天送粮的。”
光沐心下有点主意，但是不好确定，所以暂时不说。
徐力家的还有事情要说，同时掏出一封信，“这是少爷让我给您的信件。”
那信上说：
兄现已查明，彭泽周边县市大水已退，民户受灾现已救治。鸿表兄状况已知悉，浔阳城早备防洪排涝，提前赈灾，未生民变。安心无虑。
没想到大哥提前准备好了。
彭泽湖就是现在大家都知道的鄱阳湖，南方地区降水量大，常年或多或少有内涝现象，原本城市其实是有一定的防洪排涝的能力。谁想到今年全国降雨量都拼命增加，更何况近年来还出现了周边县市很严重的围湖造田的现象，这些基本上都会影响彭泽湖在暴雨、洪水期间的排涝能力。
围湖造田这个事情，处理不好会损害很多人的利益。农民之所以围湖造田，大多是因为农田较少，不得已才占湖为田，可是这样湖的面积减少，又不利于周边城市向彭泽湖排水，影响了彭泽湖对城市内涝的疏散。
若是强制要求退田还湖，种地的百姓们不干了，没有了基本生活依靠。
这个问题，即便是官方下行政命令都未必能解决问题。
不知道这一年内兄长是怎么做的，浔阳县居然没有受强降水影响。百姓能安稳生活。
总之没生民变就说明状况还不错。毕竟天灾还是人祸，老百姓都是受苦受难的，所以这种状况也能看出来当地执政者的管理能力到底如何。
第一次正式传信就有很多重要信息，光沐不由地感觉自己实在是深谋远虑，“徐姐姐，小乞丐们不能让他们白干活，您跟表兄说一下，一定要定期给小乞丐们一些钱，最低限度保障他们的生活。”
“姑娘，您放心，少爷他已经安排了，我们家那位就是专门去安置那些人。我听他们的话头，好像这些人应该是一起来京城的，是同乡，好像是家乡出了点事情，不得已进京了。”
“他们没说家乡除了什么事情吗？”光沐有点好奇，普通人一般不到绝境基本上不会离乡啊？
“诶，我男人也问了，他们只说遭了灾，其他没说。”
好吧，想着也是这样，果然这种时代，百姓生活困苦、流离失所才是常态。想当年在现代人人公平的世界才是真的好，真的让人觉得是自由的。
这两天光沐算是稍微体会到了吃不饱饭的日子。大暴雨涌入京城，超过了京城原有排水体系历年来对城市内涝应对措施的程度，大部分的店铺都没能预料到大量的雨水涌入自家店铺，所以导致大量店铺内的很多商品都泡了水，一时之间导致了京城内平民内的恐慌。
好在毕竟是皇城根下，就算是有人□□也不用害怕，很快就稳定下来了。
这些事情，权贵阶层们是根本不会管的，康成侯府内只有一天，没能有准备好日常吃的粮食蔬菜，一天之后，所有蔬菜瓜果基本上都补上了。
至于侯府是怎么补上的，理由一是侯府自己也有庄子产业，田庄内受灾情况不算严重。
理由二则是侯府有钱，花大价钱，自然可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但是这不代表府内是一片太平。
连光沐这个比较宅的，耳朵里都能飘进一两句抱怨。
“这两天准备的什么饭啊，连点荤腥都没有。”
“还不是厨房那谁，说最近买不到菜了。”
“净说瞎话，好像谁没出去过一样，这两天是困难，但是也没说任何一点菜都买不到。”
“我看啊，就是厨房那谁，从中扣下了，之前我就见她买菜故意买不好的菜。”
“也就侯爷夫人小姐们能稍微吃点好的了。”
“要不要去报告夫人？”
“你傻啊，那人是赵平家的亲戚！”
外面了两人之间你来我往，寥寥数语，揭露一个宅斗文经常出现的问题：经办人中饱私囊。
这种事情其实无解，是否惩罚经办人，走哪条路都不好说。最佳方法是府内有钱才行，能挣钱，同时能自己管控，同时像现代社会一样，给手下人开合理的工资。
光沐摇摇头，看了一眼自己身边的萱儿，只见她点点头，表明这事情确有其事。反正现在处理这件事情的不是自己，何必替他人操心？不过大部分人吃不好饭这件事情，倒是可以继续利用起来。
“萱儿，”光沐突然高声说话，意图提醒旁边两人自己其实听到了，“这次发大水把池塘里的荷花冲毁了，你帮我看看，还能重新种起来吗？”
四朵金花们平时跟光沐久了，知道自家小姐的意图，眨眨眼，也高声说话，“姑娘，我昨天就给您看了一下，这几朵荷花只能是拔掉了。毕竟咱们这个池塘是府里的整个河流的上游位置，要是这几朵荷花不拔掉，要不然会影响咱们整个府里。”
上面的话其实昨天玉兰和萱儿就已经告诉光沐了，临事如此着急，也来不及选择什么其他话来打破尴尬，所以光沐只能把这话再问一遍。好在萱儿机灵，知道姑娘如此做事必有目的，没有询问自家姑娘为什么又问一遍。
果然外面的两人有点着急，快步走进来，果然看见大小姐和一个小丫头正微笑着等着他们。
“大小姐，您在外面乘凉呀。”
“张妈妈、李妈妈你们快坐下休息休息。”
“大小姐……您刚才……是不是……”其中一个妈妈小心翼翼询问。
“萱儿，刚才风有点大对吧，咱们刚从屋里出来，好大一阵风呢。”
“大姑娘，谢谢您了……”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没做什么。”光沐不在意，随手揭开了两人送来的吃食，发现里面一盒是肉菜，已经是在如今这样的状况下能准备出的较好的吃食了。
光沐仔细想了想，让萱儿将装着素菜和主食部分的食盒拿进屋里，将另一个装肉菜的食盒留给两位妈妈，“这两盘菜不算多，不过我今天吃不下去，您二位拿走吃吧，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平时针线上的事情，您二位辛苦了。”
原来这两位原本是府里专门负责针线上的妈妈，一位姓张、一位姓李，随着胡氏慢慢掌权后，胡氏在针线方面不算太重视，或者说是有自己用惯绣娘，所以这两位在针线相关的工作上，从能下决断的上位管理者慢慢变成干活的人了。
当然，这样的调整，胡氏也是有理由的，这两位的针线水平确实比不上国公府出身的绣娘。不过，原主楚小姐从小的绣工也是这两位教出来的。
“大小姐……您……”
“嘘，什么也别说，别让人看见了。估计也就这一次了，快拿走吧。有些话，说的时候注意一下场合呀。”
张李二位妈妈向自家姑娘千恩万谢，二人提着盒子正准备走，其中一位想起了什么事情，转过身来对小姐交代，“姑娘，江夫人当年嫁进来时带进几十匹很名贵的丝绸布料，大部分料子在您住的小院库房里，还有一些在府内大库房里，现在，大库里的……都没有了。”
“是被母亲拿走了对吗？”光沐话语淡定，毕竟早料到了这种状况，当时看到嫁妆单子时，发现上面写的有布料，光沐直接就将这些料子忽略了。
“胡夫人她，应该是卖掉了。”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位妈妈开口。
“就前几天，我看见赵平家的拿了一匹料子走了，那是一种叫花素绫的料子，颜色淡雅，很适合姑娘你的。前几天大雨，库房那边也要赶紧排掉洪水，我趁机去看了一下，现在府里的料子虽然还有一些，但是能看出并不是当时江夫人带来的料子。”
“哦，这您也能看出来？”
“江夫人衣着素雅，带的料子大多是素色衣料。但是胡夫人喜欢张扬，料子大多都是艳色的。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了。”
光沐点点头，江夫人在落英院里放的料子确实是以雨过天晴、月白、秋香色这种。想到自己故意搭配的缃色和雪青色，按照现代的话来说，这种饱和度较高的颜色，确实是符合胡氏这个人的个人喜好。偏巧胡氏那张脸确实也适合艳色，反而不适合素色。
看着自家这两位针线上的老妈妈，光沐突然想到自己的“成衣铺”计划，立刻叫住二人，“两位妈妈，请留步，还有件事情麻烦您二位。”
“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咱们府里大部分人衣着的尺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