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兰溪
朦胧中，我好像看到了墨玄，他好像就伏在我的床边，睡得正熟。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很光滑，鼻梁很高，睫毛很长，若是不用和亲，能嫁这样一位驸马，多好
总听说人在濒死的时候，就会做梦，梦到的都是生前最快乐的时光，没想到，我濒死时竟会做这样活色生香的梦，还真是荒唐！
既然都快死了，那不妨更大胆些，我的手摸向墨玄的唇，唇峰高耸，唇角凌厉。
“墨玄，你可真好看！”说着还拍了拍他的头。
“你醒了？”
他，他竟然说话了！回光返照的梦境这么真实的吗？
“你怎么不说话？还疼吗？”
他怎么又说话了！难道这不是梦？那他为什么离我这样近？不对，我不是被萧慎的侍卫抓了吗？
我下意识的往后躲，谁知竟牵动了背上的伤口，剧烈的疼痛瞬间把我拉回了现实！
这不是梦，我没死，我得救了！
“墨玄，真的是你吗？”我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的脸问道。“是我！”墨玄嘴角微启，似是笑了一下，还真是勾魂摄魄！
我竟然没死，真是诸佛庇佑！我顿时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莫不是伤了脑子？”墨玄见我笑的诡异，便来扒我的头。
我本能的往后躲，却不慎又扯到了伤口，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疼疼疼”
“哪里疼？我看看！”
墨玄作势竟要扒我的衣服！
“别别别我，我自己来！”我情急之下脱口而出。
他伸向我的手堪堪停在半空，似是也意识到了自己有些不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墨玄迅速收回伸出一半的手，神色略显尴尬！
“我知道，无，无妨！”我将被子扯得老高，遮住了大半个头，嗡嗡的说道。
“那，那你好生待着，不要动，我去把药热一热！”说着墨玄端起药碗转身离开了。
我目送墨玄离开，有些悻悻的躲在被子里不敢露头，还真是有些丢人！
“我早就说你不济事，你还不信，区区几个侍卫竟把你伤成这样，真是丢人！”凌厉夹枪带棒的声音瞬间把我从怀春少女变成了抠脚大汉。
“你还好意思说，九皇叔让你保护我，你去哪里了？现在又跑来说风凉话，你信不信我回京就告你一状！”我瞪着凌岚，恶狠狠的说道。
“呦，还会告状，可真是一项好本事！”凌岚幽幽的说。
这小屁孩可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自认识他起我就没听过他嘴里有一句好话！
可他这话说得好像没错，我的武功确实太不济了些，实在是有些羞愧。
许是见我不说话了，凌岚还以为我是被他说哭了，竟连忙掏出一块手帕递给我。
“喏！你可别哭啊，让人家看去还以为我欺负你！”
“你！”我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小小年纪，甚是粗鲁！”
我接过手帕擦了擦鼻涕又扔给他，他生怕那手帕碰到他，厌弃地跳出了好远，“你这女人，不仅功夫不济，还甚是粗鄙！”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一番争吵，实在浪费了我许多力气，背后的伤口也隐隐作痛，我不再乱动，静静的躺在床上，不一会，墨玄就端着热好的药回来了！
许是见我的脸色不是太好，他将药放在床边的案几上，伸手来探我的头：“又发烧了，快把药喝了！”
我一时间还是适应不了他这有些暧昧的态度，所以也不敢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便坐在床边一口一口的喂我吃药，我本是不愿的，倒不是害羞，只是那药甚苦，他还非要拿个勺子让我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品。
我只能在心里哀嚎，大哥，麻烦你直接灌下去，给我个痛快吧！
可我即便不受伤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现在还拖着副半残的身躯，只得作罢，任他摆布。
“秦珂，对不起！”
他突然开口，吓得我差点一口药喷在他脸上，大哥您今天又哪根弦搭错了？是你救了我，我还没向你道谢呢，你怎么反过来先跟我道歉了呢！
“啊？这，从何说起，你救了我，应该我向你道谢才是！”我勉强咽下一口药磕磕绊绊地说道。
“是我路上耽搁，来晚了！没有保护好你”他继续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来到西北这么多天没见到他，原来是路上耽搁了。
我好歹也是个公主，他是怕我出了事无法向父皇交代吧！
“这个无妨，无妨的，呵呵”我干笑着缓解尴尬。
他不再说话，我也没敢再开口，今天的气氛可真是奇怪。
我自小体质就好，寻常孩子头疼脑热尚且要折腾三五日，我睡一觉便好，是以第三日，我就能下床走动了，甚至还能背着墨玄跟凌岚吵架，那叫一个中气十足！
墨玄显然被我超强的愈合能力吓了一跳，拉着我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仿佛见到了什么珍稀的玩意儿。
我也没嫌弃他这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索性大大方方伸开双臂给他看，他再三确认过我确实痊愈了，这才放开了我。
我将在太守府和萧慎书房的发现都告知了他，他的神色有些阴翳，我也能够理解，毕竟我最初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气的咬牙切齿。
“王昌龄的账本好说，只是我并未找到任何萧慎与凉国勾结的证据，他深受皇恩，恐怕单凭我们的猜测还不足以让父皇下令发落他！”我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墨玄似是忖度了一阵，才说道：“陛下是否发落他有何要紧，最要紧的是，要尽快将他斩草除根，这才是解救西北百姓最快最有效的方法！”
墨玄此言本是不错，可是为什么我觉得他似乎并不把父皇、皇权看在眼里呢？这动不动就要将一个封疆大吏斩草除根的想法，可不太像是一个暗卫的心胸！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不找证据了吗？”
“找还是要找的，可最紧要的，是要找出他的弱点，能够一击即中的弱点！”
弱点萧慎的弱点我不清楚，可眼前，蕊娘可以算是他的软肋，但蕊娘待我实在情真意切，若非无路可走，我并不想过多的利用她！
墨玄眸色微动，似是打定了什么注意，我没有问，他也没有说。
“萧慎不日将返回晏城，既然你的伤好了，便回府去吧！只一点你要记住，我来了，你便不能再擅自行动！”
“好，我知道了！”
这些日子墨玄派了一个墨羽营暗卫易容成我的样子代替我住在巡抚府，是以萧府的侍卫并未将我和那日的匪徒联系在一起！
我回去的第二天，萧慎和蕊娘也回来了，我兴奋的去大门口迎接。
蕊娘风尘仆仆却也看得出十分高兴，她身后跟着一个瘦弱文静的男子，应该就是她的弟弟了。
一家团圆，是好事，我在心底里替蕊娘高兴，蕊娘对萧慎的态度好像也温和了许多，她本就对萧慎有情，如今萧慎救了她弟弟，蕊娘心中定是有些动摇了！
我瞪了一眼帮蕊娘拿包袱的侍卫，将包袱抢了过来背在身上，乐呵呵的随蕊娘进了院子，将狗腿子的特征演了个十足。
萧慎回府后，便知道了府中有匪徒闯入，虽然检查过没丢什么东西，但是也加强了戒备。
看来，想要再去一探究竟是不太可能了！
墨玄亲自去了一趟太守府，将王昌龄的账本偷出来抄录了一份，又将原本送了回去。
至于具体内容如何，并未与我详说，只是他当时脸色阴沉的利厉害！
蕊娘的弟弟叫做方宇，今年十六岁，许是因为流放在外多年，他有些敏感和自卑，每次我去蕊娘那里，他一看见我便躲得很远，蕊娘也无他法，只得慢慢安慰，希望他能够有所改变！
倒是蕊娘与萧慎的关系，自从邺城回来后就缓和了不少，萧慎偶尔会宿在蕊娘处，我曾旁敲侧击问过蕊娘为何接纳萧慎，蕊娘只是说父母已经故去，她总要为方宇的未来考虑！
蕊娘的想法原也没错，方宇是流放的犯人，若没有萧慎，他这一生便毁了，如今方宇不仅活着回来了，萧慎还给了他新的身份，即便日后想要参加科考也是可以的，即便科举不中，有萧慎在，想必方宇的日后的人生也必定顺遂平安，蕊娘怎会不感激！
“阿珂，你会鄙夷我吗？”蕊娘问我。
“怎么会！姐姐是为了方宇弟弟，是有苦衷的，我都明白！”我出声安抚。
“其实，我也是为了我自己，萧慎他很好，他说他与我父母之事无关，说会找机会为我查明真相，他还说，会给我一个全新的身份，娶我过门，我，想信他！”
一时间，我不知该如何回答，萧家是名门，萧阁老怎会允许一个舞姬入门，而且，就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蕊娘父母的死，只怕和萧慎是脱不了干系的，我很想将真相告诉蕊娘，可我又实在不忍心。
她的眼中此刻满是期冀，满是憧憬，我实在不忍心亲手打破她的梦境！
“姐姐，只要是你的决定，我都支持！”我握住蕊娘的手说道。
如果萧慎必败的话，那么就让蕊娘多幸福一段时间吧！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蕊娘的美梦终究会碎，打破这个梦境的即便不是我，也会是别人！
这一日，府里突然来了个十七八岁的女子，生的娇俏，身着一套明黄骑装，头发全部拢起，显得十分干练利落，英姿飒爽，颇有些沙场女将的味道。
她来的第一天，是萧慎去迎的，那女子还亲切的喊萧慎作慎哥哥，萧慎对这女子也极好，竟把她安排住进了自己的院子，吩咐下人要好生相待！
那女子名叫兰溪，是西北十城守将兰正的独女，兰正早年丧妻，自己又驻守在西北，风餐露宿，所以兰溪自小便养在外祖家！
此次之所以来晏城，是因为兰溪外的祖病逝，舅舅和舅母不喜欢她，所以她便来西北来寻亲生父亲！
兰正收到兰溪的书信时，正领兵巡防在外，所以给萧慎捎信，拜托他暂时帮忙照顾。
自兰溪来了之后，下人们便开始议论纷纷，说来说去不过是兰溪是兰正的独女，身份高贵，容貌秀丽，人也开朗，蕊娘一个出身青楼楚馆的女人，怕是要失宠了，这府里就快有新主人了云云！
萧慎在听到这些流言时十分愤怒，当即处置了几个平日爱嚼舌根的婆子和侍女，见萧慎如此护短，那些人自然不敢再多说半句，有萧慎铁腕手段在前，蕊娘心里也很是安稳，所以并未将兰溪放在心上，反而和萧慎一样，把兰溪当做贵客，好生招待！
谁知兰溪却似是对萧慎一见钟情，日日缠得萧慎无法分身，萧慎碍于兰正的面子，自然也无法对兰溪冷眼相对，自然也就冷落了蕊娘，蕊娘虽心里不快，却终究没有说什么！
这一日，我和蕊娘正在房间里吃茶谈话，没想到兰溪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今日她一改往日风格，穿了一件水蓝色衣裙，头发也散了下来，盘了个简单的发髻，少了些沙场女将的凌厉却多了分少女的温婉，细细看来，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气质谈吐竟和蕊娘有八成相似，我心下了然却未言语。
蕊娘看着兰溪，似乎并未有情绪波动，只是淡淡的问道：“兰姑娘可是有事？”
兰溪似是没有想到蕊娘见到自己这副打扮还能保持和善，想到平日里蕊娘就是靠着这副伪善的样子勾引萧慎，不禁怒火中烧！
“慎哥哥说，我是贵女，不可打扮的像山野不入流的女子一般，还说蕊姐姐气质如兰，让我多来跟你求教。”
这话明里是谦虚求教，实则是抬高自己贵女的身份，暗讽蕊娘出身低贱，不入流，我听得出来，想必蕊娘此刻也心知肚明，神色终是有些局促。
我知道，舞姬的身份，一直是蕊娘的痛楚，如今被兰溪当面挑破，自是难以接受，作为蕊娘的好姐妹，此时我必须要帮蕊娘扳回一局。
“我和蕊姐姐出身不高，是担不得兰姑娘一句姐姐的，不过若说箫大人喜欢蕊姐姐的气质，我反倒觉得箫大人更喜欢蕊姐姐的纯良心性，这一点兰姑娘你天生没有，恐怕学也学不来！”
我丝毫没有给兰溪留颜面，且不说萧慎的心是偏向蕊娘的，即便今日冒着得罪萧慎的风险，我也绝不会允许兰溪如此羞辱蕊娘！
“你！”兰溪被我一番话彻底激怒：“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前叫嚣，我叫她一声姐姐是抬举他，一个出身青楼的货色，还妄想和慎哥哥一生一世，她也配！”
“住口！”萧慎出现的很及时。
兰溪有些心虚，却仗着有兰正撑腰，丝毫没有畏惧，反而恶人先告状：“慎哥哥，我只是来跟蕊姐姐问个好，谁知她身边的丫头却出口辱骂我，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这个兰溪倒是不算蠢，知道对上蕊娘没胜算，竟将矛头指向了我。
“大人，是奴婢出言不逊，冲撞了兰姑娘，奴婢愿意受罚！”我躬身对萧慎行了一礼说道。
我此举并非开解兰溪，以萧慎的心智，不难看出兰溪的把戏，我就势扮弱，只能让萧慎更加觉得蕊娘委曲求全，心中自然愧疚更甚！
果然，闻言萧慎的脸色又沉了许多，走过来将蕊娘搂在怀里，缓声道：“不怕，我来了！”
兰溪看着这一幕，嫉妒心起，不甘心的喊道：“慎哥哥，这婢女都说了，受委屈的是我”
萧慎转头睨了兰溪一眼，只一眼，目光便像利刃一样刺进兰溪的内心，莫说兰溪，连我都感受到了萧慎蒸腾的杀气，兰溪像受了惊的兔子般不敢再言语。
“你回房间去，兰将军回来之前，不得出门半步！”萧慎的声音里充满了厌烦和疏远。
兰溪不敢多言，只得转身离开了。
抛开家国天下不论，萧慎对蕊娘，的确真心实意，怪不得蕊娘会动摇。
蕊娘也不愿萧慎为难，劝解道：“你不要怪兰姑娘，想来她也是无心的，你如此罚她，兰将军回来可怎么交代！”
“你是我的女人，谁敢惹你，我绝不会轻纵，你不要想这些，只安安心心的待在我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