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知行不合一
“营县虽说是个小县城，但其作为三府交汇之处，曾经也是兵家必争之地，周边某些地方仍有上古关隘残留的痕迹，即便不说这些古迹，县城周边的村庄田舍，古树新苗也有一番别样的景致。
老先生既然是画家，为何不去这些地方将美景留在画中，偏偏在火车站附近徘徊流连，这儿除了低矮的破旧饭店，常年得不到修缮的旅馆酒店，豪华的娱乐场所烟雨楼外，什么都没有。
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值得老先生如此全神贯注，专心致志的浪费时间，将其画在纸上？”
夜葬心来到老者身旁好奇开口，同时侧头想要看看那画上究竟画的是什么。
老者抬头看了说话的夜葬心一眼，继而低头专心作画，苍老的声音从他的口中缓缓吐出。
“艺术的精髓是灵魂,是艺术家的灵魂,只有把自己的灵魂赋予到作品上,这个作品才有可能成为传世之作，而非简单的将眼前的景致留在纸上，那样的作品不能称之为作品，只能属于初学者练习技艺的草作。
二十年前我曾来此地采风，初来时这四周还是良田百顷，不料短短月余，政府为了在全国上下铺设铁路，方便各地人民出行，毅然决然的开始在这儿大兴土木，短短一年时间火车站拔地而起。
附近的居民看到了商机，纷纷在火车站附近盖起了房子，一片热火朝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幸福生活的憧憬。
如今物是人非，曾经的装修豪华的旅店，宽敞明亮的小饭店，都已经成了破旧不堪的建筑，当年第一批拥有它们的主人，早已不知去往何方。
接手它们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这些建筑也在岁月的洗礼下，逐渐显得破旧老迈，亦有新的建筑在它们四周拔地而起，这一幕幕岂不与浮世新人换旧人相类似？
把这些东西用画笔将其留在纸上，岂不妙哉！”
老者得意洋洋摇头晃脑的一番长篇大论，将夜葬心说了一愣一愣的。
毕竟这些属于艺术上的东西，精神层次太高，起码有六层楼那么高，夜葬心这等粗汉，根本无法达到这样的艺术层次。
“有道理！”为了不显得自己没文化，夜葬心只得赞同点头，同时将目光彻底投向老者的画卷之上。
但见上面画着一座无比熟悉的建筑，不是别的，正是烟雨楼！
在漆黑的夜色中，灯火通明的烟雨楼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朦胧虚幻。
顺着烟雨楼大门往里看，有一群女子正在高台之上扭动着曼妙的身姿，随着两边乐手的曲调，姿态万千，各不相同，尽情展露着属于女子的独特魅力。
二楼靠近窗户的地方，有一女子轻纱遮面，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光正注视着一个人的背影，好似久久不愿回神。
但见此人在黑夜中，背对烟雨楼，负手而立，满头银发随风飘舞，即像是刚从二楼女子的闺房出来的浪荡公子哥，又像是不屑进入此地的高雅子弟。
寂寥的背影和孤傲的气质，更令此人显得遗世独立恍若谪仙下凡。
老者的画笔略微修饰了一下这名负手而立的人，只令其在夜色之中更显几分萧然豪迈，与背后烟雨楼的淫靡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这幅画虽然看起来极其不凡，但是却和老者刚刚讲的那些事情狗屁的关联都没有。
莫非这老家伙昨天晚上因为囊中羞涩，在外面听了大半夜的歌曲，白天意难平之下，才会画出这样的画作？
毕竟画中隔着烟雨楼大门就能看到里面歌舞表演的一幕根本不会出现，因为想要看到里面的舞台，还需要经过一小段回廊。
两人交谈的这段时间里，原本紧闭的饭店、旅店大门逐渐打开，也有乘坐蒸汽列车的旅客，下车来到附近的饭店开始吃饭。
本来熙熙攘攘的大街，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夜葬心也失去了和老者继续攀谈的兴致，想要转身离开，回烟雨楼继续修炼。
不料老者却一把拽住他，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笑容，“小友，咱们相谈甚欢，怎能就此离去，老朽陈浩然，不知小友姓甚名甚？”
“原来是陈老爷子，在下夜葬心！”
“你是这烟雨楼的老板？”
“那倒不是，我在这里面工作。”
“夜小友器宇轩昂，相貌不凡，更兼气息悠长浑厚，想来是修行中人，老夫本以为小友乃此间老板，不曾想亦是寄人篱下，甚是可惜。”
陈浩然身高约莫一米七左右，抬头看着将近两米的夜葬心，一脸惋惜。
“老夫倒有个好营生，是帮官家做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夜葬心摸不准他是什么心思，另外他可没有为官家做事的意愿，想起一个多月前帮助巡捕房做事，不仅连报酬都没有得到，还差点丢了小命的事情。
连连摆手道：“陈老爷子的好意，小子心领了，只不过我这人自由散漫惯了，更何况在这儿不仅吃喝不愁，且收入不菲，如此惬意的生活，在下实在是不愿就此放弃。”
“也罢！”
陈浩然也是见夜葬心修行底子不错，才贸然开口，说完就觉得有些不妥，毕竟两人初识，有所提防也是在所难免。
他将绘画的工具放进身侧的黑色袋子中，接着从怀中摸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如今刚好临近饭点，咱们去那边边吃边聊如何？”
他指着旁边一家卖猪脚面的饭店朝夜葬心发出邀请。
“这······”夜葬心有些迟疑的开口，“小子是个打工的，口袋中并没有多少钱，一般都是在烟雨楼中吃大锅饭，实在是没有闲钱请老爷子······。”
“无妨！”陈浩然大手一挥，无比豪迈道：“年轻人没钱很正常，不妨事，既然你叫我一声老爷子，那这顿便是我请，咱可不差钱。”
对于陈浩然的话，夜葬心持保留态度，毕竟他可是能眼皮不眨的说出一通有关画画的大道理，而后自己画的东西和说的话，简直南辕北辙。
窥一斑而知全豹，他说的话百分之八十都有吹嘘的成分，不过一顿猪脚面，想来这老头应该还是请的起。
烟雨楼消费高，他舍不得花钱进里面观摩潇洒也是情有可原。
念及至此，夜葬心也不再推脱，一把提起陈浩然身旁的画袋，和他一同走向饭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