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农田遗风

    夜逐渐深了。饭局还在继续。牛大汉总是能赢。扶凤酒楼是周小雪的产业；吃到晚上十点多，她都还没有尽兴。周小雪醉得吐气如兰：“牛大汉，你爷们一次，今晚不要跑。我们不醉不归！来，给我喝，给我满上。”

    服务员已经下班走了。酒楼里静悄悄的，大门被关着。周小雪想怎么胡闹就怎么胡闹。她脱了上衣，觉得浑身难受。牛大汉只顾吃菜。周小雪站起身来，白皙的肌肤被灯光照得清楚。她的上半身穿着一件运动背心，小号的，裹着一重山峦。牛大汉忍不住提醒：“雪姐，你喝多了，今天就算了吧，你说吃得不开心，那我改日再请你吃。”

    “算？算什么算？喝！来，给我猜！大？还是小？”

    周小雪脸色通红地摇着骰子。牛大汉只好说：“大。”

    骰子一开。周小雪失望地大喊：“123大！”

    “这不是小吗？”

    牛大汉学过数学。“123就是大，前面是小，现在就变了。”

    牛大汉从没玩过。他好奇追问：“怎么这么多规矩？好几次都是我输了，为什么上上一把是大，这一把明明是小也是大？”

    周小雪才不管他，闷口就是一杯白酒。牛大汉震惊，雪姐的酒量真是吓人。周小雪喝了很多啤的、白的。最后，终于扛不住了，爬在桌子上嘀嘀咕咕地睡着了。牛大汉不敢动。他喝了两杯啤酒、半杯白酒。这个时候又不能离开。他便如门神般，在包间里守着。窗外有凉风吹来。牛大汉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县城。路灯泛黄，没有半个行人。一幢幢房子，漆黑黑一片。更远处，有几声蛙鸣在呱呱叫着；土狗不知疲惫，时不时应上两声，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声音。天上星空璀璨，许多人已经进入梦乡。在这孤寂的夜里，最容易心有思念。牛大汉想起莉莉。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莉莉塞满了整个脑海。“春风吹又生，野火烧不尽。”

    牛大汉想到这首古诗。他盯着窗格中的玻璃，倒映着他的身影。棱角分明，英俊帅气。牛大汉自恋地想着：招人喜欢，也很烦啊！周小雪滚到地上。她抬手说着：“再喝。”

    牛大汉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他是一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格的事情。他将周小雪扶起，拖到沙发上面。牛大汉时刻告诫自己，稳住别浪，在心里想着莉莉。周小雪安静地睡去。夜空之上，北斗七星悬到天边。牛大汉记得，它们落在山头就该收谷子打禾。父亲牛鼎天健康的时候，种了三亩良田。他勤劳朴实，以前只有一亩良田，后来承包不要租金；他就包了两亩荒丘，开山引渠，让两亩荒丘成了良田。小时候。牛大汉经常跟着他在田里秋收。打谷子之前，水稻田地就会放水干枯，很多泥鳅则冒出头来。它们藏在泥土里，仔细寻找可以发现一些圆圈，丁点大小，那是它们留下的痕迹。牛鼎天忙着秋收。他就徒手挖着泥鳅，每次挖到就忍不住拍手叫好。牛鼎天总是让他用小水桶装好。牛大汉拿着小水桶，不光是自家的田地；就是富贵的田地，他也会去寻找泥鳅。富贵总说：“吃了上火，吃了上火。”

    牛鼎天可喜欢吃了。他经常整两杯小酒，时不时跟牛大汉抢一条泥鳅。晚上就听见娇哼的声音。牛大汉还是喜欢跟他打谷子秋收。有时候会发现一些遗留的稻穗，他就经常去捡。牛鼎天说：“这些稻穗不要去捡，让它们留在地里。”

    稻穗上颗粒饱满，牛大汉评论：“一粒粮食一粒汗，粒粒皆辛苦。”

    牛鼎天教育他：“这些粮食并没有浪费，它们会有人来捡。”

    这个习俗源自于《诗经·小雅》。牛大汉发现，富贵也会留一些稻穗。他们就像商量好的。长大以后，他才渐渐明白。村里有些孤寡老人，总是在秋收之后过来拾取。这些人无儿无女，又要面子。落下的稻穗正好给他们过冬食用。一到秋收，牛大汉就会想起这件事情。他翻过《诗经·小雅》，在《大田》一文里看见了：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这让牛大汉深受感染。他也喜欢上儒家经典。士，有可为而有可不为。周小雪就躺在眼前。牛大汉也没有乱来。他的眼睛却很诚实地瞄了两眼。周小雪呈大字躺开，气息深沉得如渊似海，山峦被大长腿拉得挺拔跳跃。牛大汉在心里鄙视眼睛。他干脆闭着睡觉。清晨，酒楼的服务员已经上班。她们却没有进来。周小雪从昏睡中苏醒。她呆呆地坐着。牛大汉躺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周小雪打量身上的衣服，神色已经失望透顶。她嘀咕道：“竟然什么也没做。”

    随即。她冷若冰霜地站起身来。周小雪扫了一眼牛大汉，没有说话。她打开房门，拿着包包走出酒楼。没多久，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就开车出现。他并不英俊，长得普普通通，手里拿着一沓现金。男人将钱递给她，微微一笑，开车走了。周小雪拿着钱回到包间，将牛大汉叫醒。接着，她让牛大汉用印尼在借条上摁下手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周小雪喝着服务员递来的热茶。她一边吹着一边想着，俏脸上已经看不出喜怒。牛大汉尴尬地锤头。周小雪说：“你走吧。”

    牛大汉谢过。他离开酒楼，走着走着，又想到一件事情。他赶紧折返回去。周小雪心中欢喜。牛大汉却说：“雪姐，我的钓竿还在你的车上。”

    传言这钓竿可以钓到银头鲂那种神鱼，他不能不要。周小雪气得将车钥匙拍在桌上：“自己去拿！”

    牛大汉拿了钓竿，归还钥匙，小心翼翼地关好房门。周小雪在里面大发雷霆。她摔桌子砸碗，破口大骂。牛大汉却逃之夭夭。他远离酒楼，站在街上想看看时间，发现手机已经没有电了。这个时候，远处有一辆三轮车行驶过来。富贵穿着迷彩短袖，唱着老歌，黝黑的脸上洋溢着快乐。牛大汉担心，周小雪会不会找他麻烦？富贵也看见他了，兴奋得扬手：“大汉，大汉！”

    牛大汉招呼。富贵到近前停车。他拉上手刹，笑骂道：“好你个臭小子，俺大清早送菜，你就在这县里享受。”

    三轮车上，装满蔬菜。茄子、黄瓜、豆角、冬瓜牛大汉摇头：“我在这办事。”

    富贵才上下打量。见他穿着短衣短裤，两个口袋胀鼓鼓的，一小截钞票露在外面，张牙舞爪。富贵直接傻掉。他瞪大眼睛，指着钞票大喝道：“这是什么？这么多钱！”

    富贵存款一年几千，蔬菜项目刚刚起步。十万块钱，对他就是一笔巨款。牛大汉被他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