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上次打架把隐形眼镜给打掉了一个，陈哲只得从抽屉里拿出很少戴的黑框眼镜戴上，很好，世界又清晰了。只不过这眼窝紫紫的实在太丑了，他看着镜子里戴着眼镜眼窝发紫的自己，觉得十分好笑，于是拍了张打招呼的自拍发给路泽源。
——哈喽。[图片]
——眼睛怎么了？怎么紫了？跟人打架了？发生什么事了？路泽源秒回一连串信息。
——咦，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我的新发色。
——这俩能比吗！眼睛怎么了！
——参加了一场真人百人生存游戏，负伤了。
——这都能贫。路泽源真是服了，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自从上次以后，他俩的关系就亲近了不少，路泽源时不时的会找陈哲聊天，陈哲看到有趣的图片也会发给路泽源。
陈哲接了视频，路泽源的大脸瞬间占满整个屏幕。
“我看看，你的眼睛。”
陈哲把眼镜取下来，凑近镜头：“喏，就这样。”
“怎么搞的？”
“哎，被晏嫦欢的对象打了。”陈哲撇撇嘴，“他不讲武德搞突然袭击。”
“啊？女生手劲有那么大吗，给你打成这样？而且她为啥要打你？”
“不是，他对象……嗯……”陈哲犹豫了一下不知该不该说，“反正就是成这样了。”
“哦，我知道了，”路泽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的样子，“他对象是男人，是吗。”
陈哲有点意外，他还以为路泽源不会往这方面想：“那，你对这种事有什么看法吗？”
“我也不知道，我没见过男人喜欢男人，男人喜欢男人是有点奇怪的吧？”
“哦，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原来他觉得奇怪啊……陈哲有种莫名的失望。他站起来准备去厕所洗漱。
“但是这是别人的自由吧，我们也没有权力干涉别人的选择，我选择旁观。”路泽源又补充道，“所以他为什么要打你？”
“他有毛病，以为我跟晏嫦欢搞对象……”陈哲无语。
“噢……”路泽源也很无语，“对了，刘松……是不是也喜欢男人？”
“昂，对啊，你看出来了啊。”陈哲把手机立在洗漱台上，开始挤洗面奶。
“上次他来你家，你们聊天的时候我稍微听到了一点。”
“听到就听到吧，他是无所谓别人知不知道的，他早就对整个世界出柜了。”陈哲搓出一手的洗面奶泡泡糊在脸上。
“出柜？是什么意思？”路泽源问。
“公开自己是异性恋以外的性取向。”陈哲回答，“你对这方面的知识还真是一丁点都不了解。”
“诶……”路泽源挠挠头。
“哎你多大年纪了？还单着呢？”陈哲突然好奇，“你家里人催婚不？”
“快二十五了，主要是单不单也不是我能决定的啊。”
“刘敏不错啊，你怎么不考虑考虑刘敏。”
“那不行，咱们是朋友。”
“你个傻子……你真的看不出来刘敏对你有意思吗。”陈哲翻个白眼，“她明示的还不够明显吗，我个外人都看得出来。”
“其实我以前真没想过这茬……上次你提醒我了以后才发现的，她是挺好啊可是我对她……没有感觉。”
“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那你有对人有过感觉吗？”陈哲开始冲洗脸上的泡泡。
“我……”路泽源看着屏幕里脸上发梢上都是水的陈哲，脑子里突然闪过陈哲醉酒的样子。
“哦哟，进眼睛了，有点疼。”陈哲揉揉眼睛，刺激了泪液的分泌，眼睛红红的，还闪着亮亮的水光。
那天的陈哲也是这样，眼睛红红的亮亮的，脸上还有泪，看起来很动人。
“喂，干嘛呢。”
“啊，什么。”路泽源回过神，看着陈哲，他心虚的舔舔嘴唇，把前置摄像头调成了后置。
“怎么了，干嘛调成后置。”
路泽源灵光一闪：“啊就是，就是最近又画了点画想让你帮我看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找出昨天画的一张画，给陈哲看。
“嗯，挺好的，不过衬布和后面的次要物体在符合画面关系的前提下也要认真刻画……”
说起来，陈哲的新发色很好看呢，深色显得陈哲很朝气很可爱。路泽源心想。
——等等，我这是怎么了？
路泽源感觉自己有点奇怪。
—
陈哲背上画具，拎个小板凳，肩上扛着钓鱼凳，前往商业街。
晚上六点，正是人最多的时候，他走来走去，选了个合适的地方，站在旁边看来看去。他还在做思想工作，脑子里在斗争到底要不要摆摊。他看了看手上拎着的板凳，心想来都来了，咬咬牙开始摆摊。
他把画架立起来，画具都拿出来，还专门准备了一个收费单，摆在地上。
“画像，五十一张。”
然后就是坐等顾客上门了。
他坐在钓鱼凳上，双手插兜戴着帽子眼镜口罩，心里十分忐忑。
两个女生在他的摊位附近踌躇，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的样子。她们俩刚来他就注意到了，一直在用余光观察她俩，心里忐忑的想她们会不会来光顾一下生意。
女生走近了，陈哲看着她们，说：“要来张肖像吗。”
“那个，小哥，可以加个微信吗？”一个长发女生上前问道。
“哦，行。”陈哲心里失落，还以为是第一单生意呢。
女生加了微信跟朋友走了。
“你胆真大，他把脸捂的那么严实万一不是你的菜怎么办。”短发女生说。
“哎呀，你不觉得看他穿着就很帅吗？而且就加个微信而已，要是不喜欢就删了呗。”长发女生边刷陈哲的朋友圈边说，“诶他画的还不错诶。”
“行吧，你心大。”
“啊！”长发女生小小的叫了一声，把手机给短发女生看，“好帅！”她翻到了最底层，看见了陈哲的自拍。
“我勒个去，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短发女生看了一眼，拉着长发女生回头，“走！回去，我要被他画啊啊啊啊！”
陈哲看着五分钟之前走掉的两个女生走过来，长头发的自行坐在了画架前的板凳上。
“小哥，给我来一张吧。”长发女生拢了拢头发。
“好的，麻烦你坚持三十分钟。”陈哲很惊讶，还有点紧张。
“好的呢，”长发女生说，“哎小哥，你为什么把自己遮的那么严实啊。”
“冷。”陈哲开始起型。
“能不能看看你的真面目呀？”
“这有什么好看的，就普通男性长相呗。”
“哎呀，让我们看看嘛～看在我们光顾你的生意的份上。”
陈哲扯下口罩丢在一边：“唉，看吧。”
“哇！小哥你好帅呀！”旁边的短发女生激动不已。
“谢谢夸奖。”陈哲笑笑。
陈哲取下了口罩之后渐渐有人围观他的生意，大多是年轻女性，看他画的还不错就也来凑热闹。
今晚摆摊几个小时画了好几张，赚了两百多，陈哲感觉很有成就感。他高中时有卖过自己的画，在一个网站的拍卖区，底价五百最终以两千的价格成交，但那时的成就感居然还不如现在。
陈哲收拾好东西回家，走到公交车站等车，注意到旁边停着一辆机车，红色的，外观还挺炫，不过后面放着个外卖保温箱有点反差。陈哲正心想外卖员装备门槛都那么高了吗，车的主人刚好回来了。
是李崇翰。
陈哲一惊，不过他戴着帽子眼镜口罩，李崇翰没认出他来。
李崇翰眼尾有点青紫，他戴上头盔，发动机车，车子发出突突突的机车特有的声响，扬长而去。
晏嫦欢突然出现，站在陈哲旁边，看着远去的机车。
陈哲取下口罩：“嫦欢。”
“诶？陈哥你怎么在这？”晏嫦欢回过头，他左脸有一个红红的掌印子，嘴唇破了皮还肿了起来，眼睛里有闪烁的泪花。
“他又打你了？李崇翰这是什么情况？”
“他发疯。”晏嫦欢吸吸鼻子，把头扭过去不让陈哲看见左脸。
两人并排站着，谁也没说话。
“要不咱俩随便找个地方坐坐。”陈哲先开口。
“来我家吧，就在这附近。”
站牌附近有个入口，进去是个阴暗狭窄的巷子，晏嫦欢拿出钥匙打开门进去了，陈哲跟在后面，里面是一个通道，左边可以上楼，右边是一个热闹非凡的房间，摆了几桌牌桌，都是人，吵吵闹闹的充满烟味。
楼道也很窄，陈哲一没注意，肩上扛的钓鱼凳刮下来好多墙皮。
“进来吧。”晏嫦欢又开了一道铁门，把灯打开了。
“好。”
“坐。”晏嫦欢去给他倒水。
陈哲把背着的东西放下，在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屋子里很潮湿阴暗，没铺地板，是水泥地，墙角起了许多霉和苔藓，白炽灯的光黄黄的，随着晏嫦欢关门的动静吊着白炽灯的电线晃来晃去，灯光也跟着晃。
墙上挂着一张照片，还用带花纹的金色相框裱起来了，看着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照片上是一家三口，爸爸穿着西装，搂着妈妈，妈妈怀里坐着一个小男孩，也穿着西装。三个人笑得都很灿烂。背景是一栋独立小楼。
晏嫦欢把水给陈哲，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也盯着前面墙上的照片。
“那是我爸妈和我。”
“你一个人住吗，你爸妈呢。”
“我跟我妈住，但是她睡楼下，下面牌馆就是她开的。”晏嫦欢说，“我爸不知道怎么样了，他还在外面还债。”
“哦……”
“我读高中的时候家里企业破产了，我爸把我跟我妈送到这里来躲债，他在外面应付那些人，很久没见过他了。”
晏嫦欢的眼泪无声无息的流下来，陈哲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从包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他。晏嫦欢接过，说了声谢谢。
“刚来的时候真的觉得挺辛苦的，每天都感觉活不下去了。”他肩膀一阵阵的耸动，“但是我又太胆小了，不敢做一些极端的事。”说到自己太胆小他又忍不住笑了，一不小心吹出个鼻涕泡。
“别瞎想那些，能活着就就已经很幸福了。”
“李崇翰也是这么说的。”晏嫦欢说，“李崇翰这个混蛋……”
陈哲轻拍晏嫦欢的背安抚他：“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听着。”
“我好想跟他分手，但是我又放不下，我还是好喜欢他……以前我最难过的那阵子是他陪着我的……”晏嫦欢眼泪越来越凶猛，“他刚刚，他刚刚来找我，我们没说两句话就吵起来了，他又打了我，他还想……还想……”他抽泣着说不出话，陈哲看着他红肿破皮的嘴唇，好像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