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第八章
陈哲拿出以前用的电话卡，把它安进手机里。他紧紧握着手机深呼吸，考虑了几天他决定主动联系父亲。
“嘟——嘟——”手机响了两声，接通了，不过电话那头的人一声不吭。陈哲也不说话。
气氛低沉，空气停滞了一般死寂。
陈哲主动开口：“爸。”
“……”他爸陈仕文还是不说话，不过电话那头好像还有别人，在陈仕文旁边是阿哲吗是阿哲吗的问。陈哲听出来了是哥哥。
“爸你说话啊，他都主动打给你了你倒是吭声啊。”他哥陈逸澄嗓门故意调大，好让陈哲也听见。
“别打岔。”陈仕文把手机拿远，小声的训了陈逸澄一句，但陈哲还是听见了，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他接着他哥的话头，说道：“爸，电话里不想说的话咱们要不见面谈吧。”
“见面谈？”陈仕文终于开口了，“不打算躲了？”
陈哲无言。
“躲起来不见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你想活成的样子？”
“……”
“你多大岁数了？不知道事情轻重，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真以为自己本领通天了是吧。”陈仕文语气逐渐起了波澜，“退学，现在还擅作主张退学！你是不把我这个老子放在眼里吗！”
“爸，爸，别急，别气坏身子……”陈逸澄给陈仕文倒了杯茶。
“爸，对不起。”这个时候说别的都是顶嘴，会激起陈仕文新一轮的怒火，陈哲被训那么多年早已摸清老头的训话套路，总之不管他说什么乖乖认错就对了。
“你退学，连个大学文凭都拿不到，你说说你拿那两把笔杆子能干什么。”果然，在陈哲退一步之后陈仕文的语气没那么大火了。
“嗯，我知道大学文凭很重要……”
“知道就赶快滚回来读书！”
“我不想回去。”
“你还跟我犟？你诚心跟我对着干了是吧！”
“爸，别激动……”陈逸澄劝道。
“……爸，我求求你，让我自己选择一次好吗，”陈哲说着说着激动起来，“高中你逼我放弃画画着重学习，我听了你的；高考的时候你逼我上医学院，我听了你的，医学院我考上了，读到大四了，可是我这几年书读的并没有什么成绩，过的很煎熬，我不喜欢学医！我不知道你这么迫切的希望我从医是为什么，我理解不了你，但是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理解我是个成年人！我成年很久了，我已经二十二了可是为什么我都二十二了还不能自由选择我想要的？”
“阿哲，现在艺术的路很难走，很难走，让你从医不仅仅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更是……”陈仕文停顿片刻，“是有一些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陈仕文用沉默结束了这段对话，陈哲也跟着沉默。
“那么你现在的选择，是坚持你自己是吗。”陈仕文说。
“嗯。”
“好，我倒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名堂来！”
电话挂断了。陈哲一下子全身放松，用力的躺倒在床上。
“这兔崽子！我是管不了他了！”陈仕文怒气冲冲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爸，其实……”陈逸澄小声说，“其实阿哲没退学……”
陈仕文立马扭头看着他儿子：“嗯？”
“他只是休学了而已，没跟你说清楚。”
“你怎么知道？”
“办手续必须让家长知情，于是我就去了学校……”
“好啊你！你早就知道你弟这破事还不告诉我！你俩串通好的是吧！”陈仕文一巴掌打在陈逸澄头上。
“哎哟！老当益壮啊爸，手劲那么大。”陈逸澄痛呼一声赶紧躲开，以免遭受第二掌，“疼死我了。”
陈仕文哼一声，不再理会他儿子，靠在老板椅椅背上闭目平复情绪。
既然不是退学，那就还好说，到时候还是得回来上学的，能把这五年读完了拿到文凭去医院上班最好，踏踏实实的继承……他们的衣钵。搞艺术的路不好走，陈哲涉世未深，以他的脾气碰壁应该是常有的事。行吧，那就让他尝尝生活的滋味。
——
陈哲蹲在银行门口，手里拿着张刚办的新卡，十分郁闷。
他忘了他之前用的卡是父亲给的了。
陈仕文在他成年那天将这张卡以及里面的十万块钱送给他当生日礼物，于是他就一直用到现在。现在好了，卡被冻结了取不出钱，只好重新办一个。新办的卡里只有因为要激活所以刚刚转进去的几块钱。
他拿出手机，看看微信钱包。
还好，还有个一千多块钱。但是马上要交水电费了，天气逐渐转凉，所以空调开的少，电费比以往要少了些；平时吃饭都是点外卖或者下馆子，一天得花个六七十……那就不吃外面的了，买点菜回来自己做；哦还有时不时买点衣服鞋子配饰，常买的品牌还挺贵的，这个少买点也行；有时画画颜料用的很快，颜料也是一笔钱……他边挠头边心里盘算着，感觉活不过下个月就得回家抱着父亲大腿哭了。
一个路过的小孩蹲在他旁边边吃棒棒糖边看他烦的抓头。
“叔叔你在干什么？”小孩好奇的问。
陈哲看着他流个不停的鼻涕和脏兮兮的小肉脸，忍住了想把他的脸推开的冲动：“头痒，随便抠抠。”
“哦，”小孩也抠抠他自己的寸头，“头痒就要经常洗头哦。”
“好的，谢谢你。”陈哲说。
“你的头发为什么是蓝色的？你是外星人吗？”小孩站起来欣赏他的蓝毛。
“是啊，我昨天来的地球，”陈哲爽快承认了他是外星人的事实，“你蹲在这干什么？不怕外星人抓走你？”
“我是奥特曼之子，我才不怕外星人。”小孩看起来很淡定，享受的品尝着棒棒糖，“我姐姐进去了，我在外面等她呢。”
“哦，奥特曼之子。”
陈哲跟小孩一起蹲着，小孩是在等姐姐，而他是在想自己是不是得去找份工作。
“六六，走了。”小孩姐姐出来了，陈哲闻声看了一眼小孩姐姐。
好眼熟的女孩，披着头发，碎花裙运动鞋，单肩挎着个帆布袋。
“诶——你是，你是陈哲吧？”小孩的姐姐一见如故。陈哲一脸懵，心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你。
“哎呦，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你肯定不记得我了。”女孩说，“我是伍秋阳啊，还记得那家红烧肉特别好吃的饭馆不？”
“哦！我想起来了，是你啊。”他想起来这姑娘是那饭馆的服务员，突然心生了一个念头。
“哈哈，好巧哦，好久不见，你头发都变成蓝色了。”伍秋阳打趣道，“噢，这是我弟弟，伍小冬，小名六六。”
“六六真可爱。”
“姐姐，这个外星人叔叔是你朋友吗？”
“嗯？外星人？”
“说什么呢，什么外星人，”陈哲戳了一下他的脸肉阻止他说出自己是外星人的事实。小肉脸是软软的粘粘的触感，看来这小孩是把糖蹭到脸上了。
“这个叔叔说……”
“哎，你看你这脸，脏兮兮的，快擦擦吧。”陈哲及时打断，迅速从兜里拿出几张纸塞进他手里。
“哈哈哈哈，看来你们已经交流过了啊。”伍秋阳感觉挺有意思。
成功阻止小屁孩戳穿他的真面目后，他提起正事：“那个，虽然感觉有点突兀……但是，你们饭馆……还缺人吗？”
“你要找工作？”
“嗯。”陈哲点点头。
“我们饭馆本来也不大所以不需要什么人手呢……”
“哦，好吧……”
“你……是城里人吧？”伍秋阳疑惑，“怎么会到小镇子里来打工？”
“这个……”陈哲不知道该怎么说。
“不用回答的，我就随便问问。”伍秋阳十分有眼力见，“我帮你留意一下吧，看见有需要人手的地方我联系你。”
“好的好的，谢谢你了。”
“哈哈，没事，那我就先走了。”
“拜拜。”
伍秋阳跟他挥挥手，牵着伍小冬走了。
陈哲站在银行门口发了会呆，朝大街道走去。
——
几天过去，陈哲几乎把镇子上贴了招聘广告的的铺子逛了个遍。基本上是一些打杂工作，什么饭馆服务员，后厨刷盘子，或者是穿着玩偶服发传单之类的。他还着重找了一下美术相关的培训班，结果只有幼儿美术兴趣班，而且他们不收陈哲这种蓝色头发的外星人，说是如果陈哲能把头发染回黑色可以考虑一下。不过陈哲不打算考虑他们了，谁都不能插手他对头发的糟蹋。
他躺在床上，思考要不去应聘个饭馆服务员，只有中午晚上用餐高峰期才有事做，其余时间他可以自由画画。他跟一个纹身工作室还有合约，给他们画些纹身稿，但是因为他是新手而且画的是纯原创所以一张从构思到成稿得画几个晚上，而且收入并不高，一张就三百四百的样子。
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伍秋阳。
“陈哥，你现在找到工作了吗？”伍秋阳很欢快的说。
“还没呢。”
“我最近看见有个饭馆在招服务员，月薪有两千呢，你要不去试试？”
“在哪？我去看看。”陈哲立马坐起来。
——
路泽源跟学校几个领导一起，被邀来参加饭局。据说是县教育局的什么主任请客，县一中县二中等几个中学都有老师被邀请。每年差不多这个时候都会进行一场县教育界饭局，一是促进县里学校之间的交流，二是一起商讨和研究教育厅下发的一些新文件，三是正事之余的社交活动。路泽源所任教的镇西中学因为其特殊性通常很受关注，路泽源作为大学的公费师范合约老师也很受重视。
终于从充满烟味和酒味的包间里逃出来了，路泽源赶紧把包间门关上，靠在旁边墙上喘气，不得已被灌了些酒，烟味呛得他受不了，搞得他晕头转向的。他拿出手机看看时间，晚上七点半，他感觉差不多可以跟领导们申请先行告退了。刘敏问他饭局怎么样，他回了几条消息，突然，余光之中好像看见了个很眼熟的人。
那人穿着饭馆制服，戴着帽子，不过还是露出了一点蓝色的头发。他推着一个小车进了隔壁包间，嘴里还说着您好打扰一下上菜了。
陈哲？
其实他听出来声音就是陈哲的，不过他不相信陈哲这样的人会在饭馆端盘子。他走到隔壁包间门口，看见服务员背对着门弓着腰将小车上的菜端上餐桌。菜上齐，他推着小车转身——
真的是他！路泽源心里诧异。
陈哲转过身来看见了门口的路泽源，还有他满眼的惊奇。陈哲对他笑笑，推着小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