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上元灯节，整个小镇成了不夜城，灯火通明。
姜椿岁一身红衣，挽着白衣胜雪的敖暨白出了裁缝铺。
姜椿岁看到不远处的糖葫芦，松开敖暨白的胳膊，快走两步，停在摊子前，她歪着头挑选。
红彤彤的山楂串圆滚滚的，十分讨喜。
可惜草把子上只有零星几串糖葫芦，可怜巴巴的。
卖糖葫芦的小贩是位胡须灰白，面目慈祥的老人，眉须有些长，颇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气质。
老人笑起来和善，眼角堆满笑纹，他伸手拿下两串，：“小姑娘，你不如拿这两串，这两串的山楂最大最红。”
“谢谢爷爷。”姜椿岁开心的接过来，：“爷爷，这两串糖葫芦多少钱？”
姜椿岁亲昵的语气使卖糖葫芦的老头笑眯了眼睛，随即伸出两根手指，：“两文钱。”
“好嘞。”姜椿岁开心应下，注意到卖糖葫芦的老人衣裳单薄破烂后，姜椿岁把荷包里所有银票都拿了出来，放到他掌心，：“爷爷，这些钱给你，这么冷的天，赶快回家去吧。”
老头笑眯眯的拂了拂胡须，可没客气，直接把钱接过，：“你这小女娃倒是有善心，老头子我托你的福，今天能喝上一壶好酒了，多谢你。”
老头的话让姜椿岁简直要晕倒，合着她帮助的是一位酒鬼喽。倒不是她心疼这些银票，只是担心这老头年纪这么大，喝酒真的没关系吗？会不会喝着喝着就噶了？
罢了罢了，这不该是她操心的事情。
姜椿岁点点头，转身要走。
老头拦住她，：“小姑娘，快下雪了，你把身上所有银票都给了老朽，老朽感激不尽，这把伞送你，等下落雪，你好撑伞回家。”
姜椿岁垂下眼睑。
老头手里多了一把纯黑色描着细细一圈金边的油纸伞，不似老头身上破烂衣衫，这把倒是油纸伞崭新如初。
姜椿岁隐约看到黑伞之上浮着淡淡一层金色光华，她以为自己眼花了，闭上眼再睁开仔细看，却是什么都没有，那只是一把普通的油纸伞。
姜椿岁摆摆手，刚想拒绝。万一这是这位老人最值钱的一样东西，她拿走算什么事。而且就算是下雪了，她也可以用法术变出一把雨伞来啊。不过那个意念变物之法她好像还没有完全掌握。
老头打断她未说出口的话，：“小姑娘，你不收下，老朽可是会难过的呦。”
那好吧，姜椿岁没办法，伸手接过，软声道谢，：“谢谢爷爷。”
老头笑笑，抱着草把子缓缓离开，一点一点消失在繁华的街道里。
姜椿岁低头看了看油纸伞，眨眨眼，真的会下雪吗？今天天气很好啊，也没有看到雪神风神出来布雪啊，姜椿岁一脸不信。
哪知她刚刚在心里嘀咕完，纷纷扬扬的大雪突然从天而降，没有一丝征兆。
没有吹风，天上也没有铅云，鹅毛大雪就悄无声息的降临人间。
冰凉凉的雪花落到姜椿岁白皙的颈间，冻得她缩脖子，赶忙把手上的雨伞打开。
她一脸不可置信，惊呼道，：“居然真的下雪了，真奇怪，那老爷爷怎么知道要下雪了呢。”
街边的行人也纷纷叫嚷着下雪了，下雪了。
姜椿岁偏过头，敖暨白眸光浅浅的，看不出什么表情。
他微微眯起眼睛，面无表情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刚刚他预感那位老人身份不简单，绝不是一个普通小贩，可他又察觉不到对方身上的气息。
分不清他是山野精灵，还是游历在外的散仙尊者。
察觉到对方气息还算纯净，应该不是坏人。
姜椿岁冻得忍不住跺脚。
敖暨白迟疑了一下，脱下身上的墨狐大氅，披到姜椿岁身上。姜椿岁顿时裹得像只熊。
不过身上倒是不觉得冷了。
姜椿岁乖巧的看着他，笑了笑，软声清脆道，：“ 谢谢你，可你不冷吗？”
“不冷。”他在一千岁渡过雷劫后，便已经跻身上神之位，人间风霜雨雪对他并无平常。
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奇怪，他才穿上了人间的冬衣。
也是哦，姜椿岁撇嘴，她们修仙之人其实早就应该修炼到这一境界了，奈何姜椿岁是被娇惯着长大的。
从来没有为修炼之事发愁过，要不是因为没少吃蓝汐姐姐研制的灵药，只怕她如今连人形都幻不出来，故而，她这身子骨要比寻常修炼者脆弱不少，怕冷怕热还怕疼。
“这个给你。”姜椿岁说。
敖暨白垂眸，迟疑片刻，伸出手指拿过那串糖葫芦。
“吃吧，可好吃了。”姜椿岁说。
见小姑娘如此乖巧期盼的看着自己，敖暨白咬下一颗山楂。
他早已辟谷多年，这串酸酸甜甜的糖葫芦唤起了丧失多年的味觉，冷不丁的吃东西，嘴里不免有些奇怪。
敖暨白抿唇，没有再吃了，看到姜椿岁被冻红的鼻尖和耳垂，微微皱眉，：“我们回去吧。”
“嗯。”姜椿岁嘴里含着山楂，说不出话，随意点点头应下。
敖暨白拿过油纸伞，两个人并排走着，敖暨白走在风雪那一边，替她挡下风雪。因为雪花街边所有一切都亮亮的，姜椿岁的披着的头发还是被风雪吹起，身上的披风也被风吹起，向后带。
姜椿岁本就娇小，这下走路都有些困难了。
姜椿岁一边拿着糖葫芦，一边用手摁着吹乱的刘海儿，直往敖暨白身边躲。
敖暨白定住脚步，：“我背你。”他嗓音冷漠地说。
姜椿岁仰着小脸看他，犹豫片刻点点头，她的披风实在太重了。
敖暨白让她拿着伞，姜椿岁轻轻趴到他的背上，一只胳膊环住他的胳膊，软声道在他耳畔道，：“谢谢你。”
“嗯。”敖暨白淡淡应一声。
轻巧的背着她走在街道上。
她靠的他那么近，背上的姑娘软软小小的，趴在他肩膀上，清甜的气息呼吸在他耳畔，痒痒的，身上莫名传来一阵酥酥的，麻麻的感觉。
风雪更大了一些，敖暨白把她往上托了托，步伐依然稳健。
姜椿岁趴在他耳边慢慢说着话。
敖暨白认真听着，给她一个简短的回应。
方临景调息片刻后，身上断掉的心脉重新连接到一起。血也止住了。
方临景瞧着那几瓶药哑然失笑，那个傻姑娘糊里糊涂喂了他那么多药，倒是阴差阳错保住了他的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