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戴寨主策马表悔悟 丘先生献计求相安
客厅里,护寨头领急得踱来踱去。戴珣从卧室走了出来。护寨头领迎上去说:“寨主,刘大人走了。”
“何时走的?”戴珣问。
“庄丁刚打开寨门,刘大人就带着随从匆匆离寨而去。”护寨头领说。
“为何不加挽留?”戴珣责怪说。
“刘大人执意离开,岂能留得住?”护寨头领说。
管家走从侧门走了进来,说:“刘大人既然走了,何必再强留。”
“管家何出此言?”护寨头领问。
管家并不回答,看了看戴珣问:“寨主酒醒了?”
戴珣瞪了一眼管家说:“本就未醉,何来醒与未醒?”
一名庄丁快速走了进来禀报:“启禀寨主,刘大人桌案上留下一封书信。”
“刘大人书信?”戴珣说,“快拿来。”
庄丁递过书信,戴珣接过,看着看着,不觉读出声来:“……昨夜饮令慈亲酿之新醅,撩起愁思,掐指一算,离家已廿月有余,家母所酿之醅已再熟矣,子不临堂前,年年所酿之为谁?南田虽僻,亦足以奉老养子,以享天年,不如归去!恕不辞而别……”
戴珣默念着信中的句子,“……不如归去……”,他突然惊呼:“不好!”
护寨头领问:“刘大人信中说些什么?”
戴珣说:“家母之酒,令刘大人忽生归隐之意,刘大人果真归隐,不但我竹篁寨不保,整个浙东也必将落入方寇之手。”
管家难以置信,问:“刘大人归隐?”
“你要坏我大事!”戴珣怒视管家,然后转向家丁说,“快备马!”
护寨头领问:“寨主是……”
戴珣愧疚地说:“我要追回刘大人!”
山道,竹木葱茏,晨雾氤氲。三人离开了竹篁寨,匆匆而行。刘基骑马在前,叶安、苏晴儿在马后紧紧跟随。
戴珣催马急驰,边驰边喊:“刘大人,刘大人……”
苏晴儿听到呼喊,说:“叔父,你听,好像是戴寨主。”
刘基勒马,听了听,说:“嗯,是他。”
刘基翻身下马,把缰绳交给叶安。戴珣来到刘基面前,坠蹬下马,单膝而跪,说:“大人,请恕鄙人之过。”
“戴寨主何过之有呀?”刘基说,“寨主误会了,快快请起。”
戴珣说:“大人不肯宽恕,鄙人就长跪不起。”
“何过不可宽恕?快快请起。”刘基扶起戴珣。
戴珣悔恨地说:“鄙人目光短浅,听信细说,不思长久之大计,只求守寨自保,独享片刻之安宁。”
“兵乱之中求片刻安宁,此乃人之常情。”刘基说,“寨主思守寨自保,又有何过?”
“大人,莫再提守寨自保,鄙人已知错矣。”戴珣说,“若论自保,南田之险强于我竹篁寨,武阳之田肥于竹篁寨,再加大人之智,何寇能扰南田之安宁?大人奔波劳顿,非为自身之安宁,乃为我浙东父老之安宁。”
刘基说:“刘基我受民之恩,当图报之,奔波劳顿,命而已。”
“大人为民思忧,民当从之。人人思自保,皆不能自保。”戴珣说“方寇之所以能恣意横行,皆因人心涣散,无人聚之。今大人聚民心而平寇,鄙人再思自保,心存二意,何颜再面浙东之父老?”
刘基感慨地说:“戴寨主之言甚为赤诚!”
“请大人回寨中,共商平寇之大计。”戴珣说。
“返回寨中就不必了。”刘基说,“我此行即为联合各地之义士,同赴海隅,一举剿灭方寇。戴寨主既然已答应随我一同起兵,使命已成,我当回台州,详作谋划。”
戴珣说:“瑞安、平阳各地义士与我竹篁寨皆来往,鄙人这就去联络,邀其一同追随大人,进海平寇。”
“果能如此,刘基我深谢寨主。”刘基深施一礼。
“大人,这如何担待的起?”戴珣急忙还礼。
“寨主肯倾力平寇,我当为民感谢。”刘基从叶安手中接过缰绳,转身上马。
戴珣走到马前,拽住缰绳说:“大人,何必急于成行,还请到寨中多住几日。”
“方寇一日不平,我心一日不宁。”刘基拱手说,“就此作别。”
“大人保重。”戴珣慢慢松开缰绳,向着刘基离去的背影深施一礼。
台州,天宁寺。禅院内,横舟法师正在教众僧棍术,僧人手执棍棒,横扫、力劈、上削、外拨……势如长虹,疾若雷电……
白景亮、舜田法师站在一旁观看,边看边不住点头。
“横舟法师果然武艺不凡。”白景亮说。
“是呀,”舜田法师说,“横舟法师来寺内教习尚不足十日,僧徒棍技已远非昔日可比。”
“法师慧眼啊,”白景亮说,“这横舟法师是请对了。”
“呵呵,贫僧如何能称得上慧眼?”舜田法师笑着说,“横舟法师之武功尽人皆知,贫僧只是举荐而已。”
白景亮称赞说:“法师知人而举荐也是一功呀。”
“要说有功,这功劳也该记在刘大人身上。”舜田法师说,“听说刘大人三顾寺门,立雪而待,横舟法师为其至诚所感动,才肯答应出山。”
“是呀,”白景亮说,“也只有刘大人才能请得横舟法师出山呀。”
舜田法师问:“刘大人已离开三月有余,该返回了吧?”
“还真让法师猜到了,”白景亮笑着说,“刘大人明日就可回城。”
“明日就可返回?”舜田法师惊喜地问。
白景亮点了点头。
海岛。方国珍坐于议事厅内的帅案后,一脸怒气。刘仁本、丘楠立于两侧。
刘仁本说:“台州城内刚刚送来消息,说刘伯温已经回到台州。”
“刘伯温回台州又怎样,不回台州又怎样!”方国珍说,“这么久了,连刘伯温此次出行到底为何也未打探清楚。”
丘楠说:“刘伯温此行确实太诡秘,沿途官府也无任何消息。”
“不是刘伯温行动诡秘,是安插在城内的探使太无能,”方国珍怒喝道,“台州城内的探使无能,温州城内的探使也一样无能!”
刘仁本说:“城内的探使虽未探出有价值的消息,不过把这些断断续续的消息汇集到一起,倒也也能看出些端倪。”
“哦?”方国珍看着刘仁本问,“先生看出了什么?”
刘仁本问:“主帅还记得刘伯温到温州后先去了齐云寺吗?”
“嗯,记得,”方国珍说,“是温州城内的探使送来此消息。”
“据我所知,”刘仁本说,“齐云寺内有一僧人法号横舟,武功高强,刘伯温定是去拜访此人。”
丘楠问:“刘伯温到齐云寺是为拜访横舟和尚?”
刘仁本说:“定是如此。”
方国珍问:“如何见得?”
刘仁本说:“刘伯温去齐云寺不久,此人就离开了温州去往台州天宁寺,教习寺内僧人棍术。”
丘楠说:“僧人云游并无定所,何处不可去?”
“丘先生所言有理,”方国珍说,“横舟和尚去往台州未必与刘伯温相干。”
“天宁寺内僧人非同一般,”刘仁本说,“主帅可曾记得,上次我义军攻台州时,白景亮就曾借城内的僧人助其守城。若将城内僧人操练成僧兵,官军就可腾出守城之兵充其水军。有此利处,刘伯温岂能不为?”
方国珍点了点头说:“嗯,有些道理……”
“就为请一横舟和尚,刘伯温何至于冒险去往温州?”丘楠仍是疑惑。
“刘伯温此行可不止是拜访横舟和尚。”刘仁本说,“据我所知,刘伯温在温州不仅去了齐云寺,还去平阳拜访了周宗道,去瑞安拜访了竹篁寨的寨主戴珣等人。”
“平阳周宗道,瑞安戴珣……”方国珍脸上渐渐现出忧虑的神情。
“这几人皆为地方豪右,且手中皆有兵马……”丘楠也有些惊愕,“莫非刘伯温要与其联手?”
“我也如此猜测,”刘仁本说,“刘伯温此行恐怕是要联合各处人马,共同对付我义军。”
“原来如此,”方国珍说,“刘伯温这一招可够狠毒的,这是要置我于绝境呀!”
丘楠说:“这几路人马若各自与我为敌,并不可惧,可联起手来……我义军还真难对付。”
“是啊,”刘仁本说,“若各路人马与官府联手,我义军恐怕难以靠近海岸,日后补给都成问题啊。”
方国珍焦急地看着刘仁本,问:“先生,如何破?”
刘仁本沉思。
“呵呵,”丘楠神秘一笑说,“这有何难。”
“丘先生已有了破解妙计?”方国珍问。
“此计不足言妙,”丘楠说,“但足以破之。”
“哦,何计?”方国珍问。
“此计么……”丘楠看了看刘仁本,欲言又止。
刘仁本说:“丘先生之计,莫非是以重金结好刘伯温?”
“还真让刘先生猜中了。”丘楠说,“此事皆由刘伯温而起,若能结好刘伯温,一切皆可迎刃而解。”
“这倒也是一妙计。”方国珍说,“刘伯温本浙东之士,我与其并无仇怨,若能与其结好,相安而处,再妙不过。”
“刘伯温不若其他官吏,此计未必能成。”刘仁本说。
“不不不,”丘楠摆了摆手说,“刘先生也太高看他刘伯温了,刘伯温既肯入官府,心中定脱不了名利二字,未加尝试怎可断言不成?”
“嗯,不妨一试。”方国珍说,“那就有劳丘先生去台州走一趟。”
丘楠说:“丘某前去定不能成,要成此计须得一人……”
“须得何人?”方国珍问。
丘楠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近在眼前……”方国珍目光转向刘仁本,问“是刘先生?”
刘仁本急忙摆手说:“不行,不行……”
丘楠说:“刘先生与刘伯温皆浙东进士,少年时志趣颇为相投,惟有刘先生能说动刘伯温。”
“不可,不可,”刘仁本说,“丘先生之计,怎好让仁本贪功?还是丘先生去。”
“此事还是刘先生出面较为适宜,”方国珍说,“刘先生莫再推脱,为我义军大计,你就辛苦一趟。”
刘仁本无奈地说:“仁本遵命。”
台州,刘基府。书房内,刘基坐在书案前,书案上放着一叠样式图,刘基手中拿着一把折尺,在一张图上量了又量,然后提笔书写。叶安端着一杯热茶走了过来。
“老爷,都四更了天。”叶安提醒说。
“哦,”刘基抬头看了看窗外,又低头继续书写,边写边说,“快好了,快好了。”
叶安轻轻走到刘基身边,将茶盏放在案头。
“好了,好了。”刘基书写毕,放下笔,长舒一口气,端起热茶喝了两口,又放在案上。
“老爷,我扶你休息。”叶安说。
“等一下,”刘基说,“叶安,你喊晴儿过来。”
“晴儿?”叶安不情愿地说,“老爷,这都四更了,等天亮再说吧。”
刘基摇了摇头说:“事情急迫,等不起呀,去喊吧。”
“好吧,老爷。”
叶安走出书房,片刻,带苏晴儿来到书房。
“叔父,你有事要吩咐?”苏晴儿问。
“嗯。”刘基点点头说,“晴儿,叔父知你有书后不忘之能,今日有一要事,需用你之能。”
“叔父,何事?”苏晴儿问。
“叔父欲造‘火龙战船’以抗方寇。”刘基指了指书案上的样式图说,“样式图已经画好。”
“火龙战船”?苏晴儿问。
“嗯,”刘基说:“此事须秘行,不可让外人知晓。”
“嗯,晴儿明白。”苏晴儿说。
“叔父欲秘令十名工匠,各造战船十分之一部件,再作整装。”刘基说,“叔父已将整船样式图一拆为十,这十分之一原图也不可让工匠见到,只能由晴儿你口述予各工匠。”
“嗯。”苏晴儿点点头说,“晴儿知叔你之意。”
“此乃火龙战船样式图。”刘基递过案上的样式图说,“叔父是要你手录分拆之图,熟记于心。”
“嗯,晴儿谨记。苏晴儿接过火龙战船样式图说,“晴儿这就照叔父说的去做。”
“嗯,”刘基又转向叶安说,“叶安——”
叶安上前说:“老爷,你吩咐。”
“明日你去寻十名造船工匠。”刘基说,“令其各造战船十分之一部件。”
“是,老爷。”叶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