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由一鸣的遗书
8月18号这天。
这是一个突然狂风大作的夜晚,傍晚时分还天气晴好,此刻却已经极致变天。
平安福小区六号楼的三单元502,一扇窗户被风吹掉,裹挟着跌落过程中捎带的树叶,重重的摔在地上,这一刻,各种被刮飞刮跑的声音不绝于耳,倒也没有太过于引起小区居民的注意。
只是远远望去,502的电闸貌似也受到了狂风的影响,忽开忽闭,带着整个房间忽明忽暗,仿佛与外面的狂风共舞。
透过没有窗户的空框,忽明忽暗间,一个人影仿佛通过房间的某个楼梯缓缓的走了下来。
伴随忽明忽暗闪现的,是墙壁上一根钢管,被一双手紧紧地握住。
远远看去,那钢管高举,猛刺下去。
然后,在那明暗转换之间,地上和墙上的血迹,忽而一下,喷涌出来,在墙面上破成了一幅血染画,那手握钢管的人忽然间仿佛发现了什么拎着钢管走了出去。
之后就是平静,风突然停了。
一双手打开了水龙头,一把刀割破了手腕。
血被流水冲刷,在房间里四溢散去。
三十七个小时后,市局刑警队的会议室,案情分析会仍在继续。
就在大家讨论案情的时候,一直沉默的肖璐突然崩溃:你的意思是雷洋杀了小李吗?
声音不大,但是已经声嘶力竭。
这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注视着她,她却丝毫没有回避大家的目光只是最后把目光投向了高平。
高平抿了一口茶,看向李朗。
高平:李朗,说说你的想法。
李朗:首先,从我个人角度讲,我绝对相信,雷队是不会出现立场问题的,那么,很有可能就是凶手抢过了雷队的枪,杀死了小李,这个可能性是最大的。
高平点点头,看向孙正阳。
高平:你怎么看?
孙正阳:我也相信雷队的立场没有问题,但是,现在有几个我们都解释不明白的问题。
如果是凶手抢夺了雷队的枪,杀死了小李,那么,为什么他们只杀了小李,却放过了雷队呢?这是我的第一个疑问。二,如果说凶手在隧道内行凶成功的话,那么,我们在隧道内看到的就应该是遗留的警车和雷队及小李的尸体,可是,恰恰相反,开出去的是警车,而遗留下来的是凶手的货车以及一众匪徒的尸体,显然雷队成功地击毙了凶手,尽管雷队他们可能也受了伤,但是确实安全地驾着警车离开了隧道。问题就在于,如果安全出了隧道以后,凶手发现行动失败,又再次派人进行行凶,一定是做了充足的准备,这些人穷凶极恶,目标明确,何必要用警察的枪来杀死另一个警察,难道就是为了给我们破案制造某些迷惑吗?
李朗想要说话,刚张口,被孙正阳示意停止。
孙正阳:听我说完,还有第三点,从隧道的遗留现场来看,犯罪分子做了充分的准备,无论是隧道外作为阻隔车流的临时刮蹭,还是隧道内洒落一地的纸箱障碍,再加上,准确有效的把信号进行了屏蔽,都说明,这一切,都是一场有充分预谋充分准备的抢劫行动,目标
就是ch3原液,那么,问题就来了,ch3原液押运回国所有的路线都是经过周密部署的,莫说犯罪团伙,就连包括我在内的非押运小组成员都不知道详尽的路线设计
李朗迫不及待的打断。
李朗:你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证明,雷队有问题,是吗?
孙正阳:李队,我再说一遍,我相信雷队,可是,我们办案要讲究证据,不能因为相信,而不去调查,我说的够明白吗?
李朗:好,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双方发生枪战,对方子弹也用光了,抢了雷队的枪,杀了他们,不可以吗?
孙正阳:可以,那么,为什么要留下小李的尸体,带走了雷队的尸体?你给我一个解释。
李朗一时语塞。
高平敲了敲桌子,示意他们停止辩论,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一直没说话的楚白。
高平:楚白,你有想法吗?
楚白摇摇头:目前没有,我需要捋顺一下思路,另外,隧道里那些被击毙的犯罪分子,都调查过了,没有有用的线索。
高平点点头:好,这样吧,大家各自考虑一下,晚点,我们再来开会,拿出一个最合理的还原情况。
会一直开到深夜,又是一个通宵了。
市局刑警队的办公室内,只有沙发上的几个人。
蒸汽氤氲中,孙正阳把煮好的泡面分装到两个大搪瓷缸子里。回头一看,侯剑歪在办公椅上已经睡着了,而楚白依然精神的很,仿佛从不会困似的,双眼紧盯着案情分析的白板。
孙正阳每次看见这双眼睛,都不由得直直的盯着,分析一下到底在哪见过。
楚白似乎余光感受到了孙正阳的眼神,竟回过头,四目相对,莞尔一笑。
这么形容不恰当,但是就是莞尔一笑。
孙正阳慌乱的踢侯剑腿:起来起来,大厨上菜了。
侯剑浮夸地伸个懒腰:哎哟,怎么睡着了?
又浮夸地吸吸鼻子:我闻到了什么?米其林三星的味道啊!
侯剑和楚白坐在办公桌前看着面条,发现面汤闪烁着诡异的颜色,质感也黏乎乎的,两人对看了一眼。
侯剑:头儿,这汤的色儿……有点艺术……
孙正阳:饮水机没水了,就顺手用冰箱里的花生奶代替了。我以前用牛奶煮过面,味道不错,花生奶也是奶,快吃吃看。
侯剑勉为其难的挑起一根,嘬着嘴吸进去。
孙正阳:怎么样?
侯剑:还、还行。
孙正阳颇为得意:今天条件有点简陋,下回我再琢磨琢磨,还能加料改进一下。
此刻的侯剑,突然被旁边的楚白踩了一脚。
侯剑没反应过来:楚队,您踩我干嘛?
楚白无语:啊,我不是故意的,不小心,不小心。我去个洗手间,你们吃。
说完,扬长而去。
侯剑看着楚白的背影念叨:这个楚队,踩我,怪怪的哈!
而孙正阳也正琢磨着楚白的背影,再次发起呆来。
他几乎可以肯定,见过是一定见过,只是,到底在哪见过呢?
侯胖子见他盯着楚白的背影发呆,伸手在他面前使劲晃了晃:哎,哎,孙队,孙正阳。
孙正阳这才回过神来:你干嘛?
侯剑:不是,你不对劲啊,你怎么对这个男人这么感兴趣呢?
孙正阳闷吼出一个字:滚!
此刻,刑警队单身宿舍内。
米乐儿醒来,天还没大亮,感觉昏沉眩晕,抱膝而坐,把头埋到腿间缓了会儿,又揉了揉太阳穴,下床找水喝。
猛然看到镜子中的自己,头发干枯凌乱,黄着一张脸,眼袋又肿又泡。手机不断响起微信提示音,米乐儿拿过手机,发现 99+未读。
米乐儿灌了几口凉水,划开微信,开始在房间内走动洗漱,父亲米志国中气十足的背景音顿时充斥着整个房间。
米志国:乐乐,爸爸昨天见你高大大了,听说你到了市局就和别人吵架了,爸爸知道你的脾气,都是为了工作,但是,人际关系也很重要啊。
米志国:那个肖璐资历比你老,爸爸觉着,你态度还是要端正点,即使要表达自己的观点,也要讲究方式。你一杠,不就站到对立面了, 达不到目的嘛……
米志国:要有拿不准的,你把资料发过来,我帮你参谋参谋,别忘了,爸爸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警察。你还年轻,这种案子第一次碰到,还是要多虚心听取大家的的意见,啊?
米志国:另外,你到了市局,又和正阳工作在一起了,爸爸觉着,你们还是很合适的,可以考虑一下。
米乐儿摁断了自动播放的若干条语音。
她得回家一趟了,这个老头儿有点不对劲,米乐儿如是想着。
两个小时后,海州著名的网红公司-红人集团的前厅。
孙正阳和侯剑趁着等着公司负责人的空档,看着墙上的一张张照片。
侯剑像个无脑粉丝:这个我认识哎,昨天还刷到他的视频了呢。
说完,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女网红:哎哎哎,这个我也认识,哎呀,头儿,这女孩跳舞可好看呢。
孙正阳瞪了他一眼,侯剑这才消停了。
片刻,侯剑发现,有一个画框的位置空了,而孙正阳开启了自己的扫描功能。果然,所有网红头像中,唯独没有818平安福小区死去的由一鸣。
此刻,负责人出来,是一个30出头的年轻人,油头,五官倒是组合的不错,说不上多帅,但是很精神。
负责人很客气:不好意思,两位警官,刚才有会,两位久等了。
说着,带着二人走进办公室,从抽屉上拿出了一份由一鸣的个人资料,包括他和公司的签约合同,视频介绍,以及参加社会活动和做公益的照片和新闻报道。
负责人一脸伤感和遗憾的继续说:一鸣是个很优秀,很正能量的网红,将来更应该是大有作为的,可惜天妒英才啊。
孙正阳接过表格,档案上写着:姓名,由一鸣。
负责人:之前,您的其他同事来过,这个资料陆陆续续的我们提供了一些,知道你们可能还需要,我特意安排人整理了一份。
孙正阳翻了翻,交给了侯剑。
孙正阳:今天来,我们主要想了解一下,由一鸣的女朋友,您知道吗?
负责人:女朋友?那个富婆?
巧了,这个富婆,竟然是孙正阳一直在调查的一个人,名字叫做艾丽。
她被孙正阳关注,是因为8月19号那天,她骑着红色摩托车出现在了市局门口,孙正阳正在寻找她的行踪和住址,却在这家公司听到了她的名字。
艾丽,其实还有一个名字叫做阿狸。
此刻,解坤的会所内。
阿狸推开了解坤递过来的威士忌。
解坤:尝尝?
阿狸用眼神瞟了瞟旁边的红色头盔,示意自己骑了车不能喝酒。
解坤看着这身装扮,头脑里又想起了幽灵给他的视频截图,似乎肯定了什么。
阿狸见他不说话,主动开口。
阿狸:坤总?老板说过,我们俩尽量少见面。
解坤看看阿狸,笑了笑。抿了一口酒。
解坤:人都有个爱好,就像我爱威士忌,你爱骑机车一样。
阿狸:有话直说。
解坤点点头,放下酒杯,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照片。递过去之前,张口问道。
解坤:我们昨天的行动失败了,你知道吗?
阿狸:当然。
解坤:本来就要成了,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阿狸疑惑的看着解坤,等着他继续说。
解坤没再说话,直接递过来照片。
阿狸看了一眼照片,笑了一下。
阿狸:坤哥的意思是,我是程咬金。
解坤没说话,盯着阿狸的脸,那是一个完美的如天使般的面庞,难怪老板一直喜欢她,重用他。
阿狸:老板还想让我问问你呢,据说九州物流派出去的车,可不止一台,另外一台车谁派的?派去干嘛了?现在在哪儿?
解坤佯装喝着酒,没有回答。片刻,解坤张嘴要解释,阿狸伸手打断了他。
阿狸:有空你还是解释给老板听吧,另外,老板让我转达你一句话,目标明确,不要节外生枝,杀人放火的事儿,少干。
阿狸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解坤就这么盯着那个背影,许久,他才将手中的威士忌一饮而尽,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转换了神情。
此刻的孙正阳,并没有忙着去调查艾丽,也就是阿狸。他带着侯剑,开始分析起了由一鸣的整个人际交往图。
黑板上,由一鸣的照片贴在中间,旁边拉出了几个关系网。
孙正阳指着由一鸣的照片说:目前,由一鸣的父母坚持由一鸣是割腕自杀,理由是他们收到了由一鸣亲手写的遗书,里面虽然没有交代具体事项,但是,看起来确实是那么回事。我们拿到了这封遗书,经过技侦部门的鉴定,确定是由一鸣亲笔书写。
侯剑盯着遗书的照片,上面写着:再见,我的朋友,再见了,我的爱人。你们都在我心里,我们注定要分开,然后再重逢,再见,甚至来不及握手。让我们没有悲伤,尽管死亡也没什么好的创意,尽管或者也没什么新意。
侯剑:这确实,就是遗书。
孙正阳接话:确实,是遗书没问题,不过你们没觉得这封遗书很奇怪吗?写给谁的?为什么没有称呼?还有这措辞,这说话的方式,是不是太过诗意了?
侯剑兴奋地接话:没错,孙队分析的十分有理。这封遗书,太过书面化,太过普众化,像是跟所有人告别,又像是给所有人读了一首告别的诗。
一个悠悠的声音传来:不用查了,这根本不是他写的。
所有人把目光聚焦在那个悠悠声音的来源处,刚刚在旁边打盹儿的楚白。
楚白解释了一句:我是说,字是他写的。但,这封遗书是谢尔盖,叶赛宁的。他在自杀前一天写给一个朋友的,只不过,人家写的是
楚白环视了众人一圈。
一字一顿的说: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