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竟然被催眠了
彻夜未眠的,不止孙正阳一个。
法医室内,接了电话回来的肖璐正在怒不可解。
肖璐:你胆子也太大了!你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吗?你这样整个法医组都会受你牵连。
米乐儿整个人都凝固了,绷紧的肩背预示着一场暴风雨正在酝酿中,小张惊慌地向肖璐拼命摆手,没想到米乐儿一开口却是风轻云淡。
米乐儿:肖警官,反正已经切完了,要不然出事儿算我的?放心,不耽误你前途。
肖璐短暂的错愕之后语气开始气急败坏:米乐儿这不是前途不前途,你别偷换概念,好吗?
米乐儿直接坐在凳子上,略带悠闲的看着手:放心吧,一个小时前我已经跟高局申请我们法医组拆组了,这个责任不用你来担,我和小张担!
在一旁端着盘子的小张不可思议的一脸苦相看着米乐儿,肖璐气看着米乐儿直哆嗦,正准备说些什么,电话铃声响起,肖璐瞪了米乐儿一眼转身离开。
小张端着盘子呆呆的看着离去的肖璐,眼神中尽是迷茫,米乐儿起身走向尸体,见身后没动静随即催促着小张。
米乐儿:发什么愣?拍啊!
小张手里的盘子险些拿不稳,随即放下盘子拿起相机。
米乐儿毫不动摇:拍一下这里。
米乐儿专心致志投入解剖,同时开启录音笔,小张在一旁拍照,快门声不断响起。
米乐儿:死者为男性,身高 180 厘米,体重约 75 公斤,发育良好,未见明显病变,胸腹有尸斑……
天刚破晓,雨早就停了,天边晨曦微露。
米乐儿终于解剖完毕,正在为死者缝合最后一针。他和小张都一脸倦容,米乐儿皱着眉头,更多的是沉浸在未解决的疑点之中。
米乐儿:待会儿你跑趟检验科,问问什么时候能出结果。
小张忍着呵欠:嗯
肖璐从解剖室出来,也没回家,她和米乐儿争执的时候接到的是李朗的电话,电话里李朗只说雷洋在隧道里遇到了歹徒的袭击,但是人应该没事。
应该?什么叫应该呢?
应该就是,现在生死不明,下落不明。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问题呢?自从雷洋接了这个任务,肖璐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那是一种不安,女人直觉中的不安。毕竟是出国执行任务,又是横跨了二十多年的ch案,肖璐真担心会在国外出什么事,但是一切顺利,看到雷洋登机前给自己发的消息,肖璐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
可怎么会,在把ch3送往实验室的路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她实在忍不住,去找了高局,高局却让自己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这很奇怪,出了这么大的事,作为局长的高平怎么那么笃定没事呢?难道,仅仅是对自己的安慰吗?
带着许多疑问,她也一夜未曾闭眼,至于米乐儿那边,就随她去吧,她管不了,也顾不上了。
只是第二天一早,麻烦就来了,死者由一鸣的父母找上门来。
先是门卫扛不住了,找到了法医组,肖璐去见了人家父母,那是一对年龄不过五十开外的夫妻,女人很强势,长相上就能看出来,男人很懦弱,几乎每说一句话。
肖璐道歉,解释,但是无济于事,人家指名道姓,要见最高领导。肖璐只能拉住路过的蒋一恒,让他稳一稳家属的情绪,然后去给高平打电话,高平同意见见这对夫妻。
于是,蒋一恒就将他们带到了三楼的局长办公室。
门刚被蒋一恒打开一条缝,那对夫妻便闯了进来。
蒋一恒刚说:高局,这个是昨晚死者由一鸣的父母,他们想
由母:我就想问问,凭什么不征得我们同意,就给我儿子解剖了?凭什么啊?
蒋一恒试图阻止:您别急,我带你们来见高局,我就是和你们说清楚嘛?你们冷静
由母立刻把矛头对准了蒋一恒:冷什么静啊冷静,感情被剖开的不是你的亲人了。你们做警察的都这么冷血吗?我千叮咛万嘱咐,说我儿子是自杀,我收到遗书了,你们听不明白吗?我那么优秀的孩子,活生生让你们给剖开了,他还哪有尊严了?
蒋一恒准备发作,好好地讲讲道理。
高平挥挥手:一恒,你去忙吧,我来解决。
蒋一恒只好忍住了憋在喉咙里的话:高局,那我去工作了。
高平示意他离开,又喊住了他:对了,楚白一会就来正式报道了,你接他一下。
蒋一恒:放心吧高局,都准备好了。他是我师哥,我们俩挺熟的。
高平又说:还有,你通知一下,米乐儿回来了,让她和孙正阳一组,肖璐配合楚白李朗。
蒋一恒:明白了。
高平点点头,看着蒋一恒离开,这才示意由父由母坐下。
高平:你们请坐,坐下我和你们解释。
由父由母这才对视了一眼,坐了下来。
此刻,距离海州市公安局十公里外的杨松湖上,一艘小船正慢慢的靠近湖心岛。
片刻之后,湖心岛的一个小院子里,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坐在了一个茶桌的两边。
这里是江左先生的别院,江左先生看年龄也就五十出头,极瘦,看起来仙风道骨。他的手中,把玩着一个特别的文玩手串,那手串由红、黄、蓝三种颜色的珠子组成,红的像是珊瑚,黄的像是蜜蜡,蓝的则像是松石。
这是一间并不是很大的茶室,一个长长的茶台几乎占据了房间的整个空间。
桌子的后面是四只太师椅,左右两面各有一把太师椅。
左边太师椅的背后,是一个盆景组成的风景玄关。
王佩安坐在江左先生对面,小心的品着茶,他看起来六十上下,西装革履,打扮的很是商务。
江左先生似乎是在闭目养神,旁边的秦川见到茶煮好了,小心的收了火,他将茶缓缓地倒进公道杯中,礼貌的给先生倒满,又给先生对面的王佩安倒满了茶。
王佩安点头表示感谢。
那秦川更是礼貌的微微额首。
王佩安:那先生,我回去就和米总汇报,择日来拜访您。
江左先生片刻后才悠悠的开口:见与不见,都是缘分,随缘就好。
王佩安:是,但小米总久闻先生盛名,我这才今天特意来拜访求见的。
江左先生:他心有执念,自然惴惴不安,昨日瓢泼大雨,据说海州并不太平,佩安兄路上注意安全。
王佩安点点头:先生,那我就先行告辞了。
江左先生点点头,又朝着旁边的秦川点点头。
秦川率先站起身:王总,我送您。
说着站起身,带着王佩安走了出去。
此刻,已经日上三竿,台风过后,天空明朗,警局门口的国徽,在日光中闪闪发光。
海州市公安局三楼的高平办公室内,高平正在办公室接听米志国的电话。
米志国:……责任心强、专业能力过硬,用好了真的是可造之材。
高平:……老三,这个我不否认。
米志国沉默了一会:当啦,人才都会带点小脾气, 这脾气也是让我惯的,再有,她想去基层参与破案,不想天天在省局的实验室里摆弄那些机器,之前,还是我一意孤行,没有真正的理解她。……
高平:老三,你放心吧,来都来了。我跟他们组的肖璐之前也商量过几次了,这边会安排,也挑了适应力较强的同事搭组,对了,就是那个孙正阳……
话音未落,办公室门就被咣地撞开,米乐儿和孙正阳挤在门口,都想把对方推开自己进去。
米乐儿、孙正阳齐声地喊道:我不跟这个人一组!!!
然后是互相怒视,然后再次齐声的说:我要换人搭档!!!!你起开!你先起开!
高平:……说曹操曹操到,那先这样,再见。
说完,挂了电话。
最后米乐儿一脚把孙正阳踹开自己先挤了进来,孙正阳随后进来。
后面是明显一直努力拉住两人但是未果的蒋一恒,一脸无奈捎带无辜。
孙正阳:老高啊,不,高大爷,不对,高局,这个人在会玷污咱们纯洁的市局队伍,
我强烈要求把她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高平:我看你俩挺有默契的啊。出去!
孙正阳还没晃荡到高平办公桌前就一个 u 型转弯直接出门,米乐儿也想跟出去。
高平:乐乐,你留一下,坐。
米乐儿马上坐下,她对高平有些警惕,坐姿保持戒备。
蒋一恒看孙正阳出去了,他对着高平颔首示意,然后关门离开。
高平:你才刚到市局,就违规解剖,你知道,今天人家家属来闹了半天吗? 我亲自安抚的。
米乐儿微微翻了个白眼。
高平:另外,你知道,你进门之前谁给我打电话吗?
米乐儿看了一眼高平,看了一眼电话。
米乐儿:老米呗,还能有谁?
高平:你还都知道,你爸是公众人物,著名企业家。你现在又是警察,原来你在省厅,我管不着,现在来了我这,我就必须得管,你有情绪管理问题,放任不管,会严重影响你工作生活,不,是已经影响了。我跟你们部门的肖璐商量了一下,除了日常工作,你每月必须
接受至少三小时的心理辅导……
米乐儿张嘴刚要反驳,高平斩钉截铁:强制执行。
高平低头看看手表。
高平:到饭点了,走,我带你去认认路。
米乐儿不由自主跟了上去,当她发现自己莫名就跟随着高平的步调,自己也有点惊奇。
显然高平没有自己爹好对付,但也一时找不到唱反调的切入点。
高平带米乐儿特意经过毒物检验、病理检验、dna 鉴定等科室,一些工作人员正准备去食堂吃饭,不少人和高平点头招呼,并好奇地盯着米乐儿看。米乐儿对他们视而不见,隔着玻璃看了看实验室里的机器设备。
高平:我们刑警队的设备可能没有省厅的更新得那么快,你需要尽快适应。
米乐儿含含糊糊的回答:也还好吧……机器就是工具。
高平一笑:对。心理咨询室在那边,我们有位医师叫丁子瑞,专门负责精神鉴定和心理建设工作,你可以跟她约时间。
说着兀自向前走去。
中饭后的午休时间,市局走廊上突然安静下来。
米乐儿在走廊上徘徊了几圈,起初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但一旦下定决心,便不再犹豫,
她终于站在了心理咨询室门前。
米乐儿给自己打气: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她敲了敲咨询室的门,没有人应答,她拧了下把手,门开了,米乐儿自己推门走了进去。
咨询室不大,拉着厚重的窗帘,使得室内光线很暗,却让人安心。
一张沙发躺着个正在打瞌睡的男人,身上盖着白大褂,白大褂胸前有“心理咨询师 丁子瑞”字样的名牌。一本《催眠心理学》打开来压在他身上,她哪知道,此刻躺在这身白大褂下面的人,是刚刚来报道便来寻求老同学丁子瑞帮助自己入睡的楚白。
米乐儿有点生硬地开口:我叫米乐儿,高局让我来约时间做心理辅导。
楚白被吵醒,睡眼惺忪地看到米乐儿,突然一惊这才清醒过来,搭在另一条凳子上的长腿啪嗒掉下来,人也有些茫然。
楚白:啊,那个,你一点半以后再过来。
米乐儿:为什么?你现在不也没事吗?
米乐儿眯眼看向不在状态的楚白,一股烦躁情绪再次涌上心头,她踢了下医生的脚。
米乐儿:不是应该我坐这儿吗?
楚白:啊?啊?
楚白莫名被轰离了沙发,眼看着米乐儿一屁股坐上了沙发,还用力墩了墩, 沙发垫弹性不错,米乐儿很满意。
米乐儿摸摸沙发:倒是挺舒服的……你也坐啊。
楚白满脸“我是谁我在哪为什么”的困惑,但还是听话地坐在了办公椅上。
楚白:那个其实我……
米乐儿拿起《催眠心理学》随便翻看了一下。
米乐儿:这书管用么?
楚白:还行,反正我一看就着。
米乐儿:那就开始吧。
楚白:啊?不是……你有啥事一点半后……
米乐儿:我一直做噩梦,睡不好觉。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米乐儿似乎是第一次向别人述说自己的问题,而楚白无法打断她。
沉默良久,楚白开始和米乐儿对话。楚白的声音低沉,配合室内幽暗的环境让米乐儿感觉很好。
楚白:多久了?
米乐儿:两三年了吧,不对,还要更早,一开始没那么频繁,具体记不清了。
楚白:那现在呢?很频繁吗?
米乐儿沉默,然后缓缓开口:……几乎每天,我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楚白:难怪……
米乐儿:什么?
楚白指指自己的眼圈:跟我一样,这个自带的哥特妆。有尝试过什么药物吗?
米乐儿:能吃的都吃过了,针灸、运动、助眠音频、中药调理,除了催眠都试过,都没用。
楚白:梦见什么?
米乐儿突然烦躁:问这么多干嘛?梦见什么很重要吗?
楚白仍温和地坚持:虽然,但是……梦中发生的心理活动和醒着时的心理活动一样,都是客观事物在人脑中的反映,吓到你的是可怕的客观事物,要弄清为什么反复出现在梦中,并惊吓到你,就要了解……
米乐儿不客气地打断:惊醒就是个防卫机制起作用,神经学角度讲, 梦境的本质就是脑干产生的随机神经信号,脑干会在基本的危险状况下,调节心跳、出汗、呼吸等,连带神经唤醒和肌肉抽搐。我都懂,我查过,我只需要好好睡一觉。
楚白:但是我认为你……
米乐儿:别你啊我的了,你们不应该都都学过催眠吗?就催眠我,我就想睡过去。
米乐儿二话不说躺在了沙发上,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米乐儿粗鲁地啪啪打着榧子:快点!什么怀表什么的都拿出来!
楚白有点为难:……好吧,我们试一试,首先放轻松……
米乐儿望着天花板,闭上了眼睛。
一片黑暗,楚白的声音舒缓低沉,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楚白:五,四,三,二,一……你觉得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像有重物在往下拉你的眼皮……眼皮很快就会沉沉地合上……你越想睁开眼睛,越是觉得眼皮沉重、松弛、无力,你的眼睛闭得越紧……
米乐儿也进入了一个世界,一个她梦中常出现的世界,她又一次在梦中的那个楼梯上向下奔跑,但这一次,周围的环境似乎变得清晰了一些,污渍的形状、涂鸦的内容、小广告上的字样,透过彩色的迷雾,这些小的细节仿佛都变得更清楚,阶梯也不再那么扭曲,废弃工厂地下室深处那道漆皮脱落的生锈铁门也似乎不再遥不可及。这一次,她的视角靠近了那扇生锈的铁门,一只孩童的小手都已经放在了门把手上。
但楚白的声音穿透梦境传来。
楚白:……你发现自己打不开这扇门,你太小,力气不够,回过头看看你身后走廊另一头有着明亮的光,那光不刺眼,很温暖,绿色的藤蔓植物渐次盘绕而上,舒展开了嫩绿的茎叶……
梦境中那只小手离开铁门把手,回过头,身后却不再是那条楼梯,而是一条隧道,隧道尽头明媚光亮,米乐儿的视角慢慢走向那个发着光的出口。
在出口的那一端,似乎有个男人伸开怀抱在迎接他,带着温暖的笑容。
米乐儿竟然真的睡着了,睡容安详,呼吸平稳,神情也不再嚣张跋扈,甚至还有些稚气。
楚白似乎对自己能成功也很惊讶。
楚白将白大褂盖在米乐儿的身上,想了想又往上拽拽,然后又往上拽拽,之后悄悄起身离开。
此刻,市中心公园内,摩天轮缓缓的旋转着,周边的平地上,有孩童在玩耍,有遛狗的人在扔着飞盘消耗着狗子的体力。
一切似乎宁静而美好。
突然,一声尖叫突然打破了这份宁静。
摩天轮转到最顶处的缆车,突然冒出了熊熊大火。
摩天轮的操作员发现情况,赶紧操作着控制室的机器。没想到,摩天轮却戛然停止,
那火光就在高空,熊熊燃烧。很快火苗借助风势就将整个车厢吞噬, 半空中浓烟弥漫。
人们吓呆了,有人捂嘴惊叫,有人驻足张望并掏出手机拍摄,附近写字间里的上班族
也纷纷涌到窗前张望。
刺耳的警报声鸣笛响彻城市上空,消防车、警车、急救车纷纷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