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不能问的问题
想到昨天高局长的反应,再想想刚才侯剑说的情况,孙正阳越琢磨越觉得哪不对劲儿,可是到底哪不对劲儿呢?自己也着实说不清楚。作为局长,他有权利将任何一个任务部署给任何一个人,而既然这个任务已经交给别人了,那么人家如何部署,怎样完成,当然也没必要让自己知道。
街道没有布控?谁规定的,一定要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了?
没有,对吧,那既然是这样
孙正阳拿着电话,站在自己的床边,思绪乱飞。他是一个喜欢给自己讲道理的人,凡事发生,他都会先把自己劈成两半,进行一番讨论,假设,提问,回答,反驳,再假设。
没错,双子座,有点分裂。
可能不是一点?分裂起来,完全有希望成为两个人。
咱们就说给人第一直观印象的外貌吧。比如此刻,深思熟虑中的他,拥有浓密黑亮的发,斜飞的英挺剑眉,细长蕴藏着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站在那,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
可有时候,他又是个标准的逗逼,似乎反应都慢别人半拍。
那时候,纯净的眼眸就变得清澈起来,清澈的貌似愚蠢起来,曾经有一位圣人说:孙正阳,你像一个长得好看的傻子你知道吗?
孙正阳听到这话,先是摇摇头表示否定,之后又是点点头似乎肯定,最后又摇摇头,未置可否。
而说这话的这位圣人就是他的前女友,初恋,米乐儿。
孙正阳和米乐儿认识二十年了,是的,纯纯的发小儿。按正常剧本方向发展,两个人应该叫青梅竹马,附带上两小无猜,因为,不止他们俩,孙家和米家,两家都是世交。
米乐儿的父亲米志国,海州集团的创始人,富豪榜前十的排名,身上名誉无数,更重要的是,他是从警察系统出去的,二十四年前,ch案案发后的十五天,米志国突然辞职下海经商,从此一路成为商界精英,打下了一片江山。
至于米家涉猎的行业,那是数不胜数,地产,商业,旅游,安防,高科技,生物制药,在海州,流行这么一句话:只有你想不到的买卖,没有海州没做过的买卖。
孙正阳和米乐儿从认识到现在24年,这24年的关系构成是:10年的世交兄妹,5年的初恋情人,9年的普通朋友,而现在,他们即将成为同事。
嗯,米乐儿要调回市局了,据说在省厅和主管领导闹得很不愉快,不愉快的主要原因是她不听指挥,不顾家属阻拦私自解剖,导致家属上诉上访,给省厅法医中心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是的,米乐儿大小姐,是个法医。
用孙正阳最近一次和她微信的结束语说:放着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你干什么法医呢?搞不明白!
米乐儿只给她回了一个咒骂的表情,再无他话。
想到米乐儿,孙正阳的思绪才回到手机上,8月18日,周日。明天就是周一,米乐儿就要来正式上班了。想到从今天开始的每一天,自己都有可能和这位姑奶奶在单位的停车场、走廊、办公室、食堂等每一个角落不期而遇,孙正阳感到头皮发麻,那是自己的克星,这件事有点可怕呀。
一阵风吹来,穿着睡衣的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门外,妈妈的声音飘了进来:儿子,吃饭了啊!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走出房间。
餐桌上,蒸的白白胖胖的包子已经摆上桌了,妈妈秦雪梅正在分着碗筷,父亲此刻已经系上围裙,刚关了火,捧着一个砂锅一瘸一拐的走向餐桌。
秦雪梅笑着说:你看,知道你在家,你爸专门给你熬的海鲜粥,我平时可没有这个待遇啊。
父亲一边将粥放在桌子的隔热垫上,一边不服输的辩解着: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个后勤部长工作不到位似的,我天天按照食谱,还少给你做好吃的了?
秦雪梅咯咯地笑起来:好好好,生怕在儿子面前冤枉你,快吃饭吧。
一家人坐下来,孙正阳喝了两口海鲜粥,夸张的感慨起来:哎呀呀,哎呀!
父母立刻停下动作看着他,孙永安问:怎么了?
孙正阳学着潮汕口音:鲜啊!鲜掉下巴啊!
父母放声大笑,秦雪梅拿着筷子做打人状:你啊你,你都三十多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没个正形。
片刻后,孙正阳突然严肃下来,他偷偷的从碗边瞄着父亲,见父亲心情不错,这才夹起一口咸菜放到父亲碗里。
孙永安了解儿子,知道他不会无事献殷勤,索性停下来,看着儿子,等他说话。
孙正阳缓缓地问出口:爸,我还是想问问,楚江和当年到底为什么
话还没说完,孙永安的碗筷已经带着脾气的落到桌上。
孙正阳识时务的闭嘴。
孙永安表情严肃:怎么又想起来问这件事了?
孙正阳略微慌乱:哦,就是突然想起来,还有就是,楚白不是调过来了吗。他就是楚江和的儿子,我想问问
话再次被打断:问什么问,有什么好问的?吃饭!
孙正阳一时间手足无措,见父子俩有点剑拔弩张,秦雪梅适时地充当和事佬,她夹起一个包子放到儿子面前:来,儿子,尝尝这个包子,角瓜鸡蛋的,你爸特意给你包的。
孙正阳看看包子,又看看母亲的脸,秦雪梅挤眉弄眼示意儿子不要再问下去了,他又看看父亲,孙永安抱着肩膀一脸严肃的不说话。他知道,这次试探又失败了。
他拿起包子,迅速的塞到嘴里,然后站起身,拎起外套就走出门:嘴里含糊的说着:那个爸妈,单位有事,我先走了哈,你们慢慢吃啊!
秦雪梅想让儿子多带一个包子,孙正阳已经换好鞋,消失无影踪了。
她索性放下筷子,抱怨起来:你看你,儿子还没说什么呢。你至于发那么大脾气吗?
孙永安也觉着自己反应有点太大了,态度略有缓和:我就是不想让他裹进二十多年前的案子里去。
秦雪梅不依不饶:那是你能说了算的?他是警察,他如果真要接受任务去查那个案子,你能阻挡吗?再说了,儿子还没说什么呢,况且,这都过去多少年了,你还至于这样。
孙永安停顿了片刻,才把目光看向了客厅沙发旁边摆放的一个镜框,里面是一个军功章,二等功,那是他警察生涯中的最高荣誉,可也从那个军功章开始,他就退下了一线,进了后勤部门。
他想起了很多往事:是啊,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二十四年前,1995年,海州市,运河旁边的桦树林,也是一个如现在一样的秋天。
一声枪响,打破了夜的宁静。
无边落木萧萧下。
虽没有不尽长江滚滚来,但是,运河岸边,一辆快艇已经悄然发动。
从这一夜开始,许多人的命运开始更换了新的轨道,且在新的轨道上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