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侠之邱岩
“入乡随俗，廖大人也不必拘泥小节。”
柳浅浅说的温婉，声音轻柔，廖言只是沉默着下了马，倒是叫一旁的两个年轻人听的有些愣神。
“这人……声音还怪好听的。”
“嘘，都是上边的大人物，你不要命了？”
他们也顾不上窃窃私语，就迎上了柳浅浅看他们的目光。
两人便不再停留，为柳浅浅和廖言领着路。
柳浅浅鲜少有如此纵马的时候，所以脚步也是恍惚了两下，才平稳下来，她就跟在两个年轻人身后，目光却是凝重。
他们一路走着，两侧的营帐稀少，不少人都是依偎在篝火旁边，简单裹了一小块被褥。
流民看见他们走来，都是纷纷起身，站到了两侧，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四人。
两个年轻人与流民相熟极了，每走几步都会同两侧的人打招呼。
“赵叔，今儿换哥俩巡逻了，你叫其他人都精神点。”
“……李家弟弟，你都忙了两个晚上了，还在缝补衣裳，要不要命了！赶紧早些休息啊！”
“嘿！王哥最近的枪耍的真不赖！要是打起来，你又要逞威风了！”
……
柳浅浅目不斜视，只是偶尔扫过营帐周围倚着睡觉的人，他们一个个手中都握着一把利刃，有的是刀，有的是剑，还有些长枪和弓箭。
稍稍有了风吹草动，他们便睁开了眼睛，无论年纪，都如鹰隼一般审视着四周。
尤其是看到柳浅浅和廖言两人，几人不声不响的站起了身，等看到领路的两个年轻人，目光才没有那么凶狠。
起初还是些身着盔甲的年轻人，可是越靠近营帐，篝火旁边佝偻的身影就越是苍老。
“再往前面，就是邱大哥的主帐了。”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回头，指着前面说了一句，还不忘嘱咐，“再往前，你们脚步都轻一些，别把人吵醒了。”
廖言神色漠然，有种疏离的感觉，年轻人只看了他一眼，就不自觉的往柳浅浅这边靠了过来。
柳浅浅虽然蒙着面纱，眸光却是柔和，让人不自觉的想靠近一些。
她轻轻点了点头，甚至遮幕下面还有细微的叹息。
因为柳浅浅已经看到了，距离主帐最近的那些人影，赫然全是老弱伤病……
他们有的躺在木质的两块横板上，睡眼朦胧的，嘴里却好像还在说些什么呓语。
有的倚靠在篝火旁边，脸庞和掌心被火光照的通红，眸光里也是被火光照的通红。
只有两个提着药箱的人在中间穿梭，连绷带都好像紧缺极了，每一寸都要算的准确，才够下一个人捆绑伤口似的。
柳浅浅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放慢了一些，其实不只是她，那两个四处寒暄的年轻人，走到这块地方，也是不自觉的安静了一些。
氛围有些沉重，不少伤病的人尚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疼痛，和嘴边徘徊的哀叹，都是抬起了头，看着柳浅浅和廖言两个人。
他们的目光追了一路，却都没有发出声音，哪怕身上的伤口还在渗血，他们都只是安静的看着。
这条路总归是走到了尽头。
浓眉大眼的年轻人走上前去，靠到主帐的垂帘旁边，“邱大哥，行宫的人到了。”
几乎没有等待，里面就传出了回应。
“让他们进来吧。”
浑厚有力，中气十足。
年轻人脸上满是崇敬的神色，他伸手撩起了垂帘，“两位大人，邱大哥让你们进去。”
放在宫里，这样的姿态算是相当无礼的了。
这回廖言没有冷下脸，而是看着柳浅浅的反应。
同他料想中一样，柳浅浅只是轻声说了一句，“有劳。”
她便略微低头，走进了主帐。
廖言立马跟了上去。
同外面的漆黑不同，主帐里火光通明。
一眼看去，主帐里的光亮充足，只是布置却是简陋，只有中间一张桌案上，摆着一张墨色的图纸，从上面的山形看来，隐约便是瑶山周围的地形图纸。
两边摆着两个武器架，上面摆的刀枪都有些锈迹。
还有一个木板堆高的长塌，看着像是床板的模样。
“本以为是莫都统手下得力将士，没想到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说话的正是邱岩，他的声气爽朗。
柳浅浅抬眼看去，只见男子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他身上披着一件皮草，黑色的头发随意的束在脑后，两鬓皆是发丝垂落，脸颊上不少细密的胡渣冒了头，男人的声音和气息都是给人一股暖意。
柳浅浅微微一笑，赞许道，“好眼力。”
邱岩一笑，便是抬起手臂，示意一旁的几个板凳，“如若不介意，便请入座吧。”
说话间，他的目光只往廖言身上落了一刻，便又挪开了。
柳浅浅抬手，摸到而后的遮幕绳带上，轻轻一扯，便是露出了本来的面貌，“本以为流寇之首，理应为匪，没想到是这样一位正直果敢的大侠。”
邱岩借着火光，打量着柳浅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艳，只是欣赏，没有冒犯。
听见柳浅浅的话，他爽朗的笑道，“流寇为匪，但也是民，先为民，后为匪，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的，至于我，只是不愿他们散落自生自灭，当不得大侠二字的。”
一番话语，皆是气概。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柳浅浅伸手点在椅子上，缓缓坐了下去，抬眸应道，“单姓为柳。”
邱岩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两分，他走上前一步，也是坐到了柳浅浅的对面，“柳姑娘，不知道当今的镇国大将军柳澄，是你何人？”
柳浅浅莞尔一笑，“正是家父。”
邱岩若有所思点了点头，继而又是朗声一笑，“我道是莫都统旗下哪位巾帼英雄，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当今的婉皇贵妃，镇国大将军的嫡女。”
“阿虎，沏茶。”
邱岩忽然提高了音量，而后看向柳浅浅，有些感慨，“本以为莫都统派了手下前来，和谈商议还要掰扯，没想到是皇贵妃娘娘亲临，想来，今夜便能有了定数。”
柳浅浅一笑，“邱大侠客气，茶水倒是不必了。”
邱岩应道，“我等无家之人，素来不拘小节，娘娘尊贵，若是介意，只管唤邱岩便可，若是娘娘不介意，瞧着我年长娘娘几岁，唤一声邱大哥，也算我沾了些贵气，大侠二字贵重，我当不得的。”
这是他第二次说自己当不得“大侠”二字。
本是缺了礼数的话，可是邱岩说起来，却是落落大方，叫人觉得亲切。
柳浅浅觉得有趣，在他心中，“侠”之一字，竟比皇权来的更为尊贵。
柳浅浅对邱岩有些敬意，先不论他如何凭一己之力，将流民团聚在一起的，从她一路走来，营地的分布井井有条，众人更是各司其职，还有流民中的老弱伤病，都是安置在距离主帐最近的地方。
柳浅浅进主帐之前她粗略往后看了一眼，主帐后面皆是一顶顶帐篷，烛火比先前更加通明，偶有身形映在帐上，也都是妇孺的模样。
他该是一个名将的。
柳浅浅从善如流。
“邱大哥爽快，我自然也不是拘泥的人。”
“今日前来，便是想请邱大哥，携流民归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