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龙凤屏风
“孙公公，叫莫都统进来吧。”
柳浅浅提高了声音，便是让莫都统和孙公公都听得清楚。
孙公公闻言，恭恭敬敬的转身朝屋内应了一声，“是，娘娘。”
说罢，孙公公便轻轻推开了寝宫的大门，便往旁边让了一步，再也没有要拦着莫都统的意思。
莫都统看见孙公公的举动，颇有些疑惑。
在他的心目中，孙公公从来都是只听命于皇上一人的，只有在当初宫变的时候……
宫变？！
莫都统往前的脚步也骤然停在一半，他扶着佩剑的那只手也险些落到身侧。
他猛的转头看着孙公公，眼底满是惊疑。
可惜孙公公仍是那样，后背站的笔直，看着正前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莫都统，全然不顾两人这么些年，一起侍奉在皇上身边的情谊。
莫都统见此，脚步一快，便是进到了里面。
他利落的往前两步，在恰好的位置单膝跪了下去，“末将参见婉皇贵妃，皇贵妃娘娘安好！”
柳浅浅正坐在主座上，手边摆着一盏茶，看着便是才端上来没多久，气孔里挤出一缕缕青烟，正袅袅往上飘去。
“莫都统免礼。”
她微微一笑，便是问道，“山下流寇尚在，莫都统前来，可是有事要报？”
话语轻柔，丝毫不见慌乱。
莫都统的视线落在自己的双手上，“正是，娘娘，末将有要事禀报皇上！”
柳浅浅沉默了下来。
她转头，指尖轻轻的从热气的烟雾里划过，扰乱了原本的雾气。
柳浅浅这才慢悠悠的说道，“皇上此刻还未醒，莫都统如果有紧要的情报，不妨先说与本宫听，也是好的。”
莫都统闻言，眉头直接紧紧皱了起来。
“军情大事，还是得皇上亲理，还请娘娘准允末将面见皇上！”
禁卫都统，声势便是凌厉。
柳浅浅神色不变，只是应道，“本宫说了，皇上还未醒来……”
“娘娘！”莫都统的声音决然，竟是直接打断了柳浅浅的话，“军情要务，刻不容缓！”
柳浅浅眸色一沉。
莫都统仿佛意识到自己的突兀，后背也是挺的有些僵直，只是他梗着脖子，不愿意退让分毫，“娘娘，山下流寇众多，蠢蠢欲动，末将心急，还请娘娘恕罪。”
柳浅浅轻轻抬头，唇边的笑意也是浅了一些，“连着两日奔波，皇上睡的久一些，既然莫都统有军情大事，需要面见皇上，本宫也不好阻拦……”
“既然莫都统执意要见，那本宫先替莫都统瞧瞧，皇上可是醒来了。”
莫都统有些意外，本以为柳浅浅会阻拦他觐见皇上，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两句话，她便好像松了口。
“谢娘娘！”
莫都统恭恭敬敬的低下头，双手抱拳，身上的甲畏相碰，一声轻响。
柳浅浅看了他一眼，才缓缓站起身。
她的脚步不快不慢，一次呼吸的时间，刚好从莫都统跟前经过。
柳浅浅没有丝毫的停留，身影很快就隐没到了屏风后面。
莫都统看不见，只能看着屏风上的龙飞凤舞，他隐约可以听见柳浅浅衣摆垂落在地上的声音。
柳浅浅走到床榻跟前，轻声唤着，“皇上，皇上……”
莫都统听见了。
柳浅浅压低了身子，仿佛又说了两句什么。
床榻旁的细语，软糯低沉，又混杂着呼吸的声音，叫人听不真切，是恍惚间好似参杂了一两声低沉的声音。
像是宇文煜的。
莫都统好似听到了，却又不敢肯定。
过了一会儿，话语的声音停了下来，而后是衣料簌簌的声音。
柳浅浅又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她迈了两步，站定在屏风的一侧，嘴角微微扬着，“莫都统，皇上方才醒来，你有什么事，便就在此说吧。”
莫都统明显一愣，他从厅堂中间站起身，神色复杂，最终还是站定在了屏风跟前。
金线绣出的龙和凤占据了大半个屏风，其中不乏各式各样的点缀，即时阳光照了进来，也无法透过屏风看个真切。
“军情大事，若不面呈，末将唯恐有误！”
“末将斗胆！”
莫都统的话音落下，他的脚步并未完全停稳，而是朝着柳浅浅和屏风中间的空隙走了过去。
孙公公站在门口，便是瞧见了这一幕，心也停在了喉咙口。
柳浅浅微微一笑，站定的脚步便是没有再动，只是静静看着莫都统，丝毫也没有阻扰的意思。
莫都统这两步路走的极其艰难，好似腿上绑了十来个千斤坠一般，每挪半寸都仿佛用尽了全力。
一步。
两步。
只要再往前一步，莫都统便能走到屏风和柳浅浅的中间……
只要走到了那儿，他就能一目了然，看见床榻上的情况。
“莫都统。”
柳浅浅的声音忽然响起，“这一步，可得好好走，走稳一些。”
莫都统神色复杂，看着柳浅浅坦然的模样，他的腿都已经迈了起来，却无论如何也踩不下去。
这一刻停留了许久。
床榻边不只是触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一声磕碰的声响。
莫都统一震，忽然退却了。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子拧转，便是转向了屏风的方向，整个人利落的跪了下去。
“末将参见皇上！”
莫都统的声音响亮，叫里外的人都听的清楚。
“探子回报，山下流寇于山脚扎营，并无进攻意向！”
“末将先后遣派三支五人小队，意图从小路穿行，回金陵求援，却都被流寇看透意图，十五人，只回来了四人！”
柳浅浅捏着绢帕的手微微收紧，低下眼眸，落在地上，叫人看不透，“他们伤势如何？”
莫都统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继续回答道，“回来的四人均有轻重的伤势，其中三人重伤，军医正在抢治……一人已经……”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些，虽无哽咽，却是发自内心的哀悼。
柳浅浅轻声问道，“其余十一人呢？”
莫都统又说道，“其余十一人，了无音讯，只怕是凶多吉少。”
柳浅浅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轻声问道，“依莫都统所见，流寇此举，是为何？”
莫都统抱拳拱手，虽仍是面朝屏风跪着，视线却不自觉的转向了柳浅浅身上。
“回娘娘的话，流寇此举……便是为了困住瑶山行宫，阻挠圣驾前往金陵求援的队伍！”
“末将以为，瑶山行宫易守难攻，我等只需固守，三日军旗不至金陵，金陵城禁军必定知道瑶山有变。”
“等援军一到，末将率禁卫与禁军两侧夹击，流寇必破，不足为惧！”
柳浅浅的视线落在莫都统的身上，轻轻的看了一眼，红唇微启。
“天真。”
莫都统明显一愣，抬头朝柳浅浅看过去。
“莫都统难不成以为，寻常的流寇，也敢冒然突袭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