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借力打力
宇文煜的目光落到郑王爷的身上，声音低沉，只是话语中的冷意鲜明，叫人不寒而栗，“好好的一个宫宴，闹成这般。”
他的手指轻叩桌案。
“孙德权，请仁孝皇帝遗诏。”
仁孝皇帝遗诏？！
宇文煜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在朝臣之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真的要细数起来，仁孝皇帝可是宇文煜的祖父的祖父，他的遗诏怎么会落到宇文煜的手上，又到今日才公之于众？
郑王爷也是有些懵，如今这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孙公公躬身应道，“是，皇上。”
随后他面朝太和殿两扇金碧辉煌的大门，朗声道，“传仁孝皇帝遗诏！”
大门缓缓推开，只见钦天监的房大人缓缓走了进来。
柳浅浅的一双眼眸落到那人身上，细细打量，此人长发束冠，细细端详却能发现其中参杂了不少银灰色的头发，他的嘴角上扬，却不似有笑意，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便有着一股令人看不透又难以捉摸的气质。
宇文煜见柳浅浅端详的仔细，便靠近了一些，低声说道，“朕与你提过的，冀北房氏一族，世代推演天机，这位便是单传独子，房永丰。”
柳浅浅微微点头，却又感觉宇文煜的呼吸太过靠近，略显炙热。
她一转头，见宇文煜正看着她，看的颇为认真。
两人四目相对，宇文煜眸光一闪，便又要靠近。
柳浅浅的手掌轻轻握住宇文煜的袖口，像是意识到宇文煜要做什么一般，脸颊一红，利落的转开头，不去看他那双眼眸，心更是跳个不停。
宇文煜低声一笑，手掌抚桌，坐得端正。
只是桌案底下，两只手轻轻扣在了一起。
柳浅浅想要挣脱，却被握的很紧，掌心都有些微润。
无论是朝臣还是后宫妃嫔，都还处在“仁孝皇帝遗诏”这件事上，所以无人注意到上座二人的亲昵。
房大人的脚步不快不慢，走到太和殿正中，双手捧着木质的锦盒便跪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皇上万岁。”
宇文煜点头，“免礼。”
房大人谢恩起身，而后将双手微微抬高，由着众人打量他捧着的那道圣旨。
以郑王爷为首的一批人看的尤为仔细，甚至还无意识的往前挪了小半步，脖子伸的很长，要不是距离太远，又顾忌皇上在上面坐着，只怕他们都想亲自到跟前，看个仔细了。
宇文煜不说话，房大人亦是沉默。
倒是郑王爷这些人的举动，像极了跳梁小丑。
柳浅浅也是注意到了他们的急切，嘴角微微扬起，若是忽略脸上莫名的一片绯红，神色便是恬然。
宇文煜像是还没有欣赏够郑王爷一派的急切，不急不缓的伸手拿起桌案上杯盏，只见其中的酒水早就不见，而是被替换了和柳浅浅面前一般浓郁的果蜜。
他端着杯盏送到嘴边，轻轻饮了一口，继而深深的皱起了眉头，像是被这样的水饮腻到一般。
柳浅浅坐的最近，自然看得见他的举动，见他如此，笑意更甚，生怕扰了宣读遗诏的庄严肃穆，只好低下头去，把笑意藏匿起来。
宇文煜搁下手中的杯盏，缓缓的站起身体，“既然是宣读仁孝皇帝遗诏，众卿便再跪上一会儿吧。”
柳浅浅自然也是跟着起身，却才想起两人的手掌相握，她也不知道何来的心虚，生怕被人看见一般，所幸宽大的衣袖层层叠叠，隐约遮住了袖下的风景。
虽然从宇文煜摔杯子开始，众人便跪到了现在，此刻众人更是挺直了后背，不敢怠慢。
宇文煜看着捧举着圣旨的房大人，出声唤道，“郑大人，你既为礼部尚书，便为大家宣读仁孝皇帝遗诏吧。”
“微臣遵旨！”
郑大人利落的站起身，低着头，一溜小跑一般就到了房大人跟前，恭恭敬敬的伸出双手，将圣旨请到了自己掌心里。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是跟着圣旨移动。
“微臣于此，请仁孝皇帝遗诏，先人勿怪！”
郑大人嘴里大声念着礼词，而后缓缓将圣旨展开。
只见金黄色绣龙的那一面显得极为单薄，像极了存储已久后，颜色褪去一些的模样。
郑大人身为礼部尚书，自然对圣旨行文了如指掌，他的目光在文字上一扫，避开名讳和需要注意的用词，粗略浏览了圣旨的内容，方才缓缓开口。
“……仁孝皇帝遗诏……”
宇文煜牵着柳浅浅的手掌，稍稍松开，站的笔直。
而柳浅浅顺势收回了手，双手交叠在身前，膝盖落地，跪的端正。
“昔日纵有长公主淑蓉，女扮男装，参加科举，虽不得名次，却堪堪入闱……”
郑大人语速不快，偶遇词句繁复，便稍加解释和赘述。
“可见女子才学不输男子分毫……”
众人听到此处，神色都略有触动。
郑大人心神也是微微一动，继而提高了声音，念出遗诏上的最后一句话，“……女子当与男子同，共历世事共立世！钦此！”
女子当与男子同，共历世事共立世！
这两句词宛若天雷一般，就在众人的心中炸响。
自古以来，女子相夫教子，男子建功立业，便是祖上传袭的规矩，而仁孝皇帝竟然留下遗诏，言称女子才学不输男子，又道无论男女，都该经历世事，立世道秩序。
一时间，众人神色凌乱。
唯有柳浅浅欣然叩拜下去，“谨遵仁孝皇帝遗诏！”
她的声音宛若清泉，涌入每个人的心底，只要在场的女子，心中便是起了波澜，又不要说酿成此场风波的姜淑玉，她眼底也是恍如隔世一般，不敢置信。
像是被柳浅浅的声音唤醒，姜淑玉毅然拜了下去，“谨遵仁孝皇帝遗诏！”
圣旨在上，礼法在前，有了她二人领头，众人就算心有疑惑，也只好齐声叩拜，“谨遵仁孝皇帝遗诏。”
宇文煜深邃的目光依次扫过众人，见到郑王爷他们也都缓缓拜下，便是嘴角勾了一下，衣诀临风，负手而立，睨视众生一般，“朕，大胤第十四任皇帝，宇文煜，谨遵先祖仁孝皇帝遗诏！”
话音落下，再无变数。
稍过片刻，宇文煜的声音又起，“众卿都起来吧。”
郑王爷眼神复杂，晦暗不明，他眼睁睁看着孙公公从郑大人手里接过那道圣旨，又眼睁睁看着孙公公捧着圣旨，站到了宇文煜的身后，立如松柏。
周阁老和庄夏对视一眼，便感觉自己的心脏有些受不住，没想到被逼至绝境，宇文煜竟能拿出仁孝皇帝遗诏，神色也有些幸灾乐祸。
既然他们要同宇文煜说礼法，宇文煜便拿出先皇遗诏来教他们礼法，自古以来，逝者为尊，不敬祖上皇帝，才是死罪。
而宇文煜准允姜姑娘女扮男装，参与科举，便是顺应先人遗愿，是为大孝。
好一招借力打力。
郑王爷还不死心，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想到摆在自己府中的那一封来信，他又朝后看了一眼。
他身后那位大人有些畏缩，经不住郑王爷的眼神威压，还是开了口，只是声音再无之前的坚毅，甚至还有些颤抖和结巴。
“微……微臣斗胆，敢问皇上！”
“仁……仁孝皇帝遗诏，是从何而来？微臣此……此前从未听闻有此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