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一次之约
“你，你的意思是，用那唯一一次机会？”
只见古老先生不急不缓，竖起手指，比了一个“一”。
宇文煜没有丝毫的迟疑，直接就点了头，“是。”
古老先生看见宇文煜的神情，脸上嬉闹的表情再也不见，神情也是肃然了起来，他的两节眉毛都仿佛要挤到一起去了。
“你是大胤皇帝，这一次机会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清楚？”
宇文煜没有说话。
古老先生像是受了刺激，脚步飞快的走到宇文煜的身侧，绕着他就转起了圈儿，“嘿，大统天下，再现昔日九洲盛世繁景，这难道不是你登基时对着上苍立下的誓言吗？”
宇文煜仍旧没有说话，古老先生快步围着他转圈，他的眼神淡然落在身前，甚至都没有受到古老先生的影响。
“不行，不行不行，”古老先生自顾自的摇头，竟是连胜劝道，“绝对不行，你再想一想，比如什么吞并西齐，取契阔连山王遗诏，你好好想想！不费吹灰之力，夺一国之势，不好吗？不畅快吗？不合你心意吗？”
“再说了，再不济，等你病危又或老去，让老夫为你续一条命，不值当吗？”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老夫这次就当没听见吧！”
古老先生的语速很快，只是他说起来轻飘飘的话语，却是让人听的心头一惊，契阔、西齐，被他这么一说，好像是随时都唾手可得的东西。
宇文煜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动摇，话语也是不容置疑，“为她解毒。”
古老先生甚至高抬起两只胳膊，手指插进了自己的耳朵里，脸庞上的皮肉摇摇晃晃的，他的脚飞快踩过花草上冰冷的积雪，冻的发红，嘴里甚至还嚷着，“听不见的，老夫听不见，你再好好想想！把那个没用的小崽子给老夫送回来，带老夫回兰夏药庐去！”
“救她，”宇文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神情亦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我之间，过往之事，便一笔勾销。”
古老先生的脚步也停了下来，眼睛再一次眯了起来，他端详了宇文煜很久，久到所有人都仿佛以为他要如老僧一般入定时，他忽然叹了一口气。
“像啊，真像啊……”
没有人明白古老先生说的像，倒是像谁。
只是古老先生眉头皱了起来，话语也不似先前的玩闹，“老夫可跟你说好了，医者不与上天争命，你要救的人，若是命当绝，老夫断然是不救的。”
宇文煜的手臂轻轻一抚，握拳负到身后，一派俨然的模样，“朕知道。”
古老先生又接着说，“虽然说老夫不救，可是老夫也是看过病者了，所以……你予老夫的恩情，也要一笔勾销，一次之约自此作罢！”
宇文煜的脸色不变，沉声应下，甚至脚步向旁边走了两步，为古老先生让开了进屋的那条道路，“好。”
只见古老先生仍旧在原地打着转，一只手更是用力扒拉着自己的胡须，像是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宇文煜的耐心终于到了尽头，一双眼眸尽是冰冷，视线笼罩着古老先生的身上，“古老先生从前求朕的时候，可不见如此拖沓。”
古老先生听见宇文煜这么说，脸上却是讪讪一笑，“这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吗？”
宇文煜的目光一凛。
古老先生立马收起了玩笑的模样，弯着腰就往屋里钻，跨进了门槛还不忘回头吩咐道，“先给老夫拿两颗千年灵芝来，摆到屋里，通通气，晚些时候也好佐药。”
宇文煜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抬脚跟了进去。
孙公公见老者如此，便是知道老者答应皇上救治贵妃娘娘了，连忙点头，“是，奴才这便去取来。”
别说两颗千年灵芝了，如今古老先生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用以佐药，只怕宇文煜也会踏脚登天，试着摘上一摘了。
柳浅浅寝宫的门缓缓闭上，诗语和诗忆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吩咐宫里的人忙碌起来，一些常用的汤药，她们取来不少，煮了好几个炉子，只要古老先生说要，立马就可以起锅。
古老先生钻进了柳浅浅的寝宫，走到床榻之前，便要伸出手。
宇文煜一个侧身挡在跟前，却是亲自将柳浅浅的手腕从被褥下面握了出来，身子挡在了老者与柳浅浅之间，便把她的手放到了老者跟前。
古老先生眉头一挑，动作很快，两根手指点到了脉上，一边把脉一边还不忘调笑，“嚯，连维护的模样也是分毫不差。”
宇文煜没有应声，一双眼眸更是专注的看着老者把脉的东西。
古老先生见他巍然不动，也是不再说笑，手指轻轻摁在命脉上，单个拇指用了力道，在柳浅浅的每一下心跳之后，又点按了一下，动作姿势倒和寻常的太医大夫毫不相同。
一时间，屋内只有静谧，连呼吸声都是轻不可闻的。
过了一会儿，古老先生慢慢的收回了手，没有说话，而是抚着胡须沉思了起来。
孙公公蹑手蹑脚的端着两支千年灵芝走了进来。
古老先生明明没有往门口看，却是指了指那边的圆桌，“就摆在桌上吧。”
孙公公脚步顿了一下，便加快了两步，走到桌前，将手上捧着的千年灵芝放了上去，也没有多做停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宇文煜转回身体，将柳浅浅的手放回被褥下面，直起身体时，看向古老先生，话语沉稳，“如何？可是要与上天抢人？”
古老先生叹了一口气，话语里颇有遗憾的意思，“倒是不用。”
宇文煜又问，“几日可以治愈？”
古老先生本就是行将就木的年纪，听见宇文煜的问话，一双眼睛都要瞪出眼眶来，胡须也是一翘一翘的，显然被气的不轻。
“你以为这是寻常风寒？几日？”他的声音骤然提高了，“这可是嗜睡症，嗜睡霜毒，你就去看看，如今的大胤，如今的九洲，到底有几个人可以治这个病症！”
古老先生还觉得不解气，“就连霜毒的药丸都是从前遗留下来的稀罕玩意！你这位贵妃也是运道不好，才招人惦记上了。”
宇文煜听见古老先生说“运道不好”四个字时，眉头轻轻皱了一下，神情有些不愉。
古老先生却是“嘿嘿”一笑，颇有些幸灾乐祸，“你瞧瞧，你放心尖尖上的人，你的软肋，是要招天下人嫉恨的！”
宇文煜眸色一沉，“往后，朕自会护她周全，叫这九洲之上，再无人敢碰朕的软肋。”
古老先生看着宇文煜眼底的那抹光亮，宛若君临天下，睥睨苍生的模样，忍不住给他泼了冷水，“往后？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老夫要是不把她救醒，哪还有往后？”
宇文煜朝古老先生看过去，“说吧，如何行针，用什么药？”
“呵，倘若老夫说，要救她，得用你的心头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