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只有一人
“咳……咳咳……”
柳浅浅只觉得鼻息间的空气越来越稀薄,纵是她微微张开嘴,也起不到一点的作用,甚至还有两口浓烟入喉。
巩夫人隐约还有一口气在,可是再也改变不了大局,她嘴里喃喃的叫着安安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柳浅浅躺在地上,眼神有些迷离,只能看见满目的火光和浓烟。
还有头顶摇摇欲坠的横梁……
柳浅浅曾经听说过,人将死之前,会想起很多过往的人,和过往的事情。
她仿佛看见了爹爹和娘亲。
娘亲端坐坐在案前,爹爹伏低做小在旁边道歉。
好半天才逗得娘亲展颜一笑,“你都已经是做爹的人了,还是如此,若是浅浅瞧见了,也要笑话你的。”
她好似听见爹爹那浑厚的嗓门,大声叫嚷着,“我家浅浅最是像我,我可是她的大英雄,她哪里舍得笑话我!”
她仿佛看见了兄长坐在树下。
兄长手里拿着一个厚实的木桩,握着一米的大刀,削了又削,嘴里还念念有词,“等来年妹妹生日,我就将这个雕好的小人送与她。”
她隐约还瞧见了昭和宫里往来的人儿。
诗语和诗忆将她屋子的柜子擦的干干净净,还笑闹着等她回去时,看了该是多么开心。
简嬷嬷皱着眉头,拿着手中的账册翻了又翻,最后才匀定了俸禄赏钱。
……
原来人将死的时候,真的可以看见很多景象。
柳浅浅呼出的气越来越少。
最后,她看见了宇文煜,他身姿修长笔挺,宛若金陵姑娘们梦中的人一般,于火光之中缓缓走来,朝她伸出了手。
……
宇文煜到了谯溪镇,看见寥寥数人的谯溪镇守军,又看见被聚在一起的春闱学子。
心底那股烦乱的情绪再次冒了出来,没有缘由。
柳易辰的反应很快,当即率军跟着谯溪的传令官,一路而来。
眼看着前进的方向离谯溪东村越来越近。
宇文煜只觉得自己脑海中有一根名为理智的神经断了线。
骁骑营整军,才好发起冲击。
柳易辰也是知道柳浅浅如今正在谯溪镇中,他以雷霆之势火速整军,哪知道还不等他下令。
宇文煜竟然直接抽出了柳易辰腰间的佩刀,夺过身侧将士牵着的马,两脚一夹马腹,竟然不管将士,亲自冲向了谯溪东村。
谯溪守军看着前面的守军溃败,溃逃,当即就灰溜溜的冲进村里,回报巩大人。
他说,他们难敌柳易辰,他们挡不住骁骑营将士。
可是,哪有柳易辰!?
哪有骁骑营将士!?
他们挡不住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只有宇文煜一个人罢了!
宇文煜手持长刀,血水顺着刀身流下。
谯溪守将不慎滚落下马,他背对着宇文煜,四肢并用的在地上爬着,妄图逃开宇文煜的屠杀。
宇文煜轻轻将佩刀往上一抛,变握为抓,狠狠的掷出。
守将的心口就被这一刀,从背后直接插入,刺穿,甚至钉到了泥土里。
他一人纵马向前,反手夺过一柄长枪。
谯溪守军再也不敢与他对敌,纷纷滚落下马,仓皇逃窜。
巩大人看见散乱的火把,和浓浓的黑烟,四处溃逃的守军,还有哀声不断的村民。
他也看见柳浅浅的木屋已经被火舌包围。
婉贵妃再无生还可能。
巩大人急忙转动身体四处寻着,“安安?夫人?”
安安原本躲在一处积雪旁边,她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娘亲离开,如今听到巩大人的叫声,她扒开身体旁边的积雪,迈着两条腿就朝巩大人跑去。
“爹……爹爹……”
安安的声音很轻,巩大人的眼睛也是尖,立马就看见了她。
“我们该走了,死士呢?带我们走!摄政王答应过的,带我们走……”
他一边叫着,一边急急忙忙的迎上前去,一把就把安安抱了起来,“娘亲呢?你娘亲呢?我们该走了……”
安安听见巩大人的问话,她慢慢的抬起自己的胳膊,手指指向了柳浅浅的木屋,“娘亲去里面了。”
巩大人正在慌乱的四处乱转,见安安抬起手,他立马看向她指的方向。
目光所及,正是他心心念念快些烧尽的屋子。
他整个人仿佛七魂去了四魄,整个人呆愣在原地,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个被火焰包裹的屋子。
安安好像见巩大人没有反应,又重复了一遍,“娘亲去里面了。”
宇文煜也是看见了,看见被火焰吞噬的屋子。
上一回在奉天殿,他看见柳浅浅被刀刃所指,心提到了嗓子眼,不顾自己胸口的刀伤,他不等禁军入殿,便自己冲了进去,站到了柳浅浅的身侧。
这一次,火光冲天。
他没有丝毫的停歇,用力拉住了缰绳,马儿一路疾驰,浑身上下的毛发都被谯溪守军的血染红。
马儿嘶鸣,两只前蹄高高的抬起,整个马身都仿佛立了起来。
这一刻的宇文煜,黑发飘扬,长枪在手,不可一世。
他的手掌重重的的抓在马鞍上,甚至还不等马儿的前蹄落地,就翻身跃了下去。
巩大人麻木将膝盖落到了地上,他眼睁睁的看着面前木屋,嘴里喊的话也不再是离开。
“救……救火!救救我夫人……”
安安被巩大人的模样吓到,放声大哭了起来。
宇文煜宛若一阵疾风从两人身边越过,面前的木屋在他的眼里却丝毫没有震慑的作用。
仅剩的三个西齐毒蝎死士挡在他面前,甚至没有一回合的战力。
宇文煜握着三寸,掌根狠狠拍在长枪底部,枪头直接扫过两人的喉咙。
枪快,快到封喉无血,人已经没了气息。
只留下了最后一名死士瑟瑟发抖。
“去告诉安宥临,朕不日便要踏平西齐,取他首级。”
宇文煜话音尚未落下,人已往前走去。
他一脚踢开木板,只身冲进了火屋。
木头被烧的噼啪作响,火势持久,却最终烧到了积满的雪地里。
谯溪守军一个都没有跑掉,但凡还有一口气在的人,都被骁骑营的将士赶在这片空地上。
他们一个个眼神颓废,抱着头,赤着身,蹲在地上。
骁骑营的将士哪里是好相与的,一个个看着这些叛贼的目光宛若刀鞘,几乎要在他们的身上剐下了肉来。
有几名身着黑衣的人,无声的走到了柳浅浅的那间木屋前,低下身子,替那几个倒在地上的暗卫,合拢了眼睛。
巩大人跪在地上,两个将士举着刀,架在他的脖颈两侧。
而他面前摆着的人,是巩夫人早已冰凉的尸体。
孙公公吩咐临时搭出了一间屋棚,柳浅浅躺在衣物堆叠的软塌上,而宇文煜就这么坐在旁边,他的手掌紧握成拳,手臂上的青筋一路爆到手肘。
孙公公将烧热的水端到他的身边。
宇文煜听到动静,声音低沉,宛若风暴。
“廖言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