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后宫易主
“是谁!为什么要念经!”
容淑女一遍又一遍的问着,声音越来越响,“为什么……为什么……”
她猛的站起身体,冲进了淅淅沥沥的雨里,双手攀附在宫墙上,竟是想就这样越出去,亲眼看一看念经的是谁似的。
夭桃顾不上自己满脸的泪,耐不住容淑女一声又一声的质问,她赶忙放下手中的篮子,连绣到一半的衣袖落到了地上都来不及捡起。
“是谁……”容淑女的手指抠进了墙面里,剥下了一小块墙皮。
“主子,主子,别这样,”夭桃连忙冲进雨里去拦她,终究是耐不住她的声声质问,回答道,“……是了凡寺的师太在给秦氏剃度……”
容淑女一下就愣在了原地,“剃度……秦氏……”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一个人就定在了原地。
“……秦氏……沁沁……”
她低喃着,双手慢慢沿着墙面滑落,手指抠破了红色的表面,露出两道灰白的长痕,她慢慢的背靠着墙面坐到了地上,雨水很快浸湿了她的衣服。
夭桃不知所措,拉她她也不起来。
容淑女就这么坐在墙根,把自己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忽然一道电光在空中闪过,她猛的抬起手,手背塞进了自己的嘴里,肩膀也猛烈抖动起来,还有呜咽的哭声仿佛被手背全部挡回了口腔里。
“呜……”
容淑女哭的明明撕心裂肺,可是她却迫使自己将所有的呜咽都藏了起来,生怕隔了墙的那个人听见她的哭声。
很快,方才闪电的声音追着光,落了下来,轰隆隆的。
静舒师太手里的剃刀微微泛着光,一段又一段的黑发飘落到地上,一簇一簇,很快就堆在了一起。
秦氏不聋,她早就听见了隔了墙的质问,和随之而来的呜咽。
闪电的光照亮了她的脸颊,不悲不喜,眼神空洞,像极了一个出家的比丘尼。
静舒师太的动作很快,只是片刻的功夫,秦氏的头发就被尽数削落到了地上。
当静舒师太放下手中剃刀的时候,两个小沙弥诵念经文的声音才一点点轻了下去,秦氏本就无神的眼角慢慢落出了一滴泪,混在雨水里,难辨真假。
“金刀剃下娘生发,除却尘劳不净身,”静舒师太的声音有些沧桑,“既已剃度,即日便随贫尼回寺中受七日斋戒,你既受皇命剃度出家,便无需按资排辈,自今日起,你便唤做摒尘吧。”
秦氏慢慢的抬起自己的双手,学着师太身后小沙弥的样子,合拢放到了自己的身前,她轻声念道,“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静舒师太微微颔首,继而转向了严嬷嬷,“剃度已成,便随贫尼回了凡寺吧。”
几人稍作休整,便各自起身。
严嬷嬷见静舒师太三人只有一把伞,便要再命人取两把过来,却被静舒师太拒绝了,“天气自然,也是斋戒中的一部分,雨水净身也是好的。”
秦氏……或者说摒尘就这么跟在他们三人身后,走了出去。
两个侍卫见状,也是紧随其后,他们会一直护送静舒师太一行回到寺中,而后回来复命。
严嬷嬷见状,也是撑起了伞,走出了秋水阁,她像是恰好路过了一旁的贡水阁,脚步在门前停了一下,仍旧可以听见里面压抑的呜咽声,让人不由的浑身一颤。
她没有回宗人府去复命,反而是脚步一转,走向了旁边一处转角。
雨声越下越大,转角过来,正是浩浩荡荡的贵妃仪仗。
柳浅浅坐在高高的轿辇之上,雨水顺着顶上的蓬从四周滑落,四个抬轿的人身上早就被雨水淋透了,显然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许久的时间。
“娘娘,”严嬷嬷恭敬的低了头,走到轿辇旁边,“奴婢已经按娘娘的吩咐,一切都做好了。”
柳浅浅的视线好似也越过了几道宫墙,看向了秦氏离去的方向,她嘴角轻轻扬起一个笑容,“嗯,回去领赏吧。”
严嬷嬷端端正正的行过礼,又谢了恩,才慢慢退了下去。
诗忆打着伞,走到了轿辇旁边,站在方才严嬷嬷站的地方,“主子,为何秦氏剃度,离宫之前,您还要让他们见上一面?”
柳浅浅听见她的问话,忍不住轻笑出声,反问道,“他们见面了吗?”
诗忆一想,摇着头,也说出了心底的话,“隔着宫墙,倒不算见面了。”
柳浅浅的视线就落在暗红的宫墙上面,深色的瓦片一片隔着一片,层层叠叠的,雨势渐渐的大了,打在瓦片上发出一声声的响。
“秦氏端庄得体,却因为姐妹情深害了自己,容淑女又错恨多年,把这后宫里唯一对她好的人害得失去了本性,”柳浅浅轻声说着,也不知道是解释给诗忆听,还是讲给她自己听的。
“他们盘踞后宫五年,这五年的时间足够他们养熟许多自己的人了。”
诗忆慢慢的点了点头,是了,秦氏当年在容淑女怀孕时的那一番动作,直至今日也还有很多人不明真相,而容淑女蛰伏多年,暗中给秦氏下药,又明里暗里唆使激怒秦氏……
这些都是要用到宫里的人的。
“百足之蛇,死而不僵,”柳浅浅的身子慢慢朝诗忆的方向靠了一些,雨声也愈来愈大,很好的将其他声音阻绝开来。
秦氏服用寒食散,理应已经成瘾,可是在宗人府的这段日子,除了看守的狱卒和宫里审讯的管事官员,没有其他人进出,自然也没有人再给秦氏投食这个药物。
可她竟然没有失去理智,反而凭借着自己的毅力忍了下来,被关押时穿上的囚服如今空落落的,显然瘦了不是一点两点,尤其是那深陷的眼窝和脚踝上的抓痕,无一不在诉说着她凭借自身的毅力抵抗着药物的影响。
秦氏如此,柳浅浅忽然觉得,那一天在颐坤宫挨的打,倒也不委屈了。
佩服归佩服,可惜归可惜。
柳浅浅与她总归还是站在了对立的一面。
诗忆握着伞的手用力了一些,挡住了侧面吹来的风。
“你以为我是为他们好,善心大发,临别再让他们见一次?”柳浅浅的声音夹着雨声,有些凉意,“我啊,是在告诉他们……”
“如今这后宫掌权的人,已经变了。”
柳浅浅没有再给诗忆解释,她微微一笑,抬起手,贵妃的轿辇就又动起来了。
是啊,如今后宫掌权的人,已经变了。
宫人的脚步很快,雨声也很大,贡水阁里的呜咽声越来越大。
“呜呜……沁沁……”
“我的孩子……呜……呵呵……哈哈哈哈……”
“……沁……”